53 鐵匠鋪的老頭

當然，肯定是特殊的吧。

慕容珏像是安慰自己一般輕笑了一聲。

不然，又怎麽會讓他如此沉迷呢。

慕容珏自認為不是一個膚淺的人——不然也不會忍受了這麽多年，都讓後宮空空。

而蕭然這個女人，明顯也并不膚淺。

兵法，謀略，武功，易容，情報，人脈，似乎沒有這個女人沒有的東西，而她，才剛剛十幾歲而已。

如果說最開始的慕容珏是被蕭然女扮男裝後身上獨特的氣質給迷住，之後因那一碗雞湯和那一夜的吻而定情，那真正徹底的承認蕭然，便是在她教給自己一種又一種治國之策的時候。

比起皇妃，蕭然更像是師父。

而且，這個師父非常的合格。

慕容珏忽然有些慶幸。

還好他的那個傻弟弟将這個女人拒之門外了。

不然，有這個女人的協助，說不定他的皇位，已經被掀下來了。

這不是開玩笑，慕容珏确信，蕭然有這個能力。

蕭然不知道慕容珏在想什麽，看着他直勾勾的盯着自己，臉上的表情也略微有些不自由在。

片刻後她輕咳了一聲：“陛下，如果沒事了的話，我就先去劍風流的房間了。”

“然兒，現在你也算是朕的皇妃了，和朕住在同一個屋子裏，有什麽不妥嗎？”

“不妥倒是沒有，”蕭然故作成熟的一笑，學着織夢的樣子眯了眯媚眼，随後用纖細的手指抓起了慕容珏的臉蛋，輕輕拍了拍，“就是怕陛下您承受不住……”

就算知道蕭然是故意裝出這副樣子，年輕的慕容珏還是有些吃不消，臉上通紅一片，只能放蕭然離開。

程公公一直在屋外候着，看到蕭然從陛下的寝宮出來，臉上似乎有些驚訝。

“丫頭，你怎麽出來了？”

“要不然呢？”

“圓房啊。”

“……”

蕭然沉默了一下，最後搖了搖頭。

“暫時還沒準備好。”

程公公一笑：“你還有沒準備好的時候？”

“我說的是陛下，太年輕了。”

她說話時，嘲諷的語氣格外濃烈，似乎完全沒注意到自己的歲數比慕容珏還小一樣。

程公公人老成精，自然知道這小妮子心中的真實感受，也沒多說什麽。

次日，蕭然打算出城去買些東西，城外有一家鐵匠鋪的手藝相當不錯，她現在缺一把趁手一點的兵器。

自從東山坳回來之後，蕭然在教導慕容珏謀略和治國之策之外，自己也在程公公的幫助下練習力道，雖然現在還不能和前世想必，但較之剛剛重生那會兒，已經強了不知道多少。

如果能有一把趁手的兵器，更能如虎添翼。

其實蕭然本意是想要一把長槍的，在戰場上，劍的泛用性很窄，反而是長槍長刀長戈之類武器更為實用。

她前世雖然也以暗衛的身份用過匕首，長劍之類的武器，但最後幾年她還是呆在戰場上的，因為對槍的印象更為深刻。

但來來去去扛着把長槍總還是有些顯眼，蕭然最後還是打算造上兩把匕首，一把長劍，一把短劍。

“來我的鋪子是有規矩的。”

鐵匠鋪的老板是個七八十歲的老頭，雖然年紀大了，但他的身子骨卻是格外的精壯，在這數九的天氣，依舊光着上身，露出一身線條分明的肌肉。

這人複興公孫，名字沒人知曉，江湖上人稱公孫師傅。

他雖然住在東土京城外不遠處，但猶豫打鐵煉器的手藝高強，有時候連遠在別國的俠客都會慕名前來。

但多半，都會铩羽而歸。

因為這公孫師傅有個規矩，三不鑄。

不鑄不殺人之器。

不鑄無名人之器。

不鑄不想鑄之器。

有的人想要打造一把觀賞性的文劍，會被公孫師傅直接趕走。

而有的人想要打造兵器，卻因為自己在江湖上名氣不夠大，而被公孫師傅拒絕。

更多時候，來煉器的人會被直接拒絕。理由是：不想給你鑄。

非常任性。

據說某位江湖上赫赫揚名的大俠都被拒絕過，但那大俠卻根本不敢對這公孫師傅做些什麽。

因為公孫師傅的煉器術實在是高超，不少江湖上大能的趁手兵器都是這位師傅所冶煉的，如果對他動手，毫無疑問，就是惹了那些多一跺腳就會讓江湖抖三抖的大人物。

蕭然前世是個暗衛，本來沒資格煉器，但因為有程公公引薦，最後還是找這公孫師傅打造了一把匕首。

那匕首陪了蕭然不少日子，幾乎是見血封喉。

“知道我的規矩，你還不滾？”

“我是要鑄造殺人之器。”

“小姑娘家家，殺什麽人。”

公孫師傅靠着火爐，搖了搖頭。

蕭然眉頭微皺：“小姑娘家家怎麽就不能殺人了？”

“那第二條，我不鑄無名之人的兵器。你……有名氣嗎？”

蕭然指了指京城：“我是京城蕭家的大小姐。”

那公孫師傅像是被嗆了一下，随後哈哈的大笑了起來。

他的聲音蒼老，笑起來也有些嘶啞，最後說道：“小妮子，我告訴你，別說是你了，就算是你爹蕭未南來，我都不一定會賣他面子，給他打兵器！官兒小姐，在京城裏呆的太久，看不透天高地厚了吧？還真以為自己有個什麽好爹，就能橫行霸道了？”

“不，我剛剛還沒說完。”

蕭然伸手，從腰中取下了一塊令牌，遞到了公孫師傅的面前。

公孫師傅接過後一愣：“伏風閣？你是伏風閣的人？”

“嗯哼。”

蕭然沒有承認，也沒有反對。

她剛剛給公孫師傅的，正是那日，蕭然在東山坳殺死青蟒，告訴風柳關于天墓和秋風崗的情報後，風柳送給她的令牌。

蕭然前世曾經聽說過，公孫師傅和伏風閣的關系一直都很特殊，當前世伏風閣被圍剿覆滅後，公孫師傅還因此收山，再也不開爐冶煉，成了當時一大遺憾。

“啧，真沒想到，風柳那小子居然收了你這麽個手下。奇了怪了。罷了，你要什麽兵器，直接說吧，百兩黃金一件，不二價。”

“兩把匕首，一把長劍，一柄短劍。”

公孫師傅掏了掏自己的耳朵：“四把？四百兩黃金？伏風閣替你出錢？”

蕭然搖了搖頭。

“蕭家替你出錢？”

蕭然又搖了搖頭。

“那你這個小妮子哪兒來這麽多錢？”

“我沒說要給錢啊。”

“……”

公孫師傅直接給氣笑了。

“就算你是伏風閣的人，也別想吃霸王餐。要麽給錢，要麽就滾。”

蕭然聳了聳肩：“我直說不給錢，沒說不給你別的東西吧？我知道一些，你想知道的情報。”

她現在想要打造兵器，就只能靠情報換了。

四百兩黃金在東土是什麽概念，蕭未南拼死拼活在沙場凱旋而歸，才能得二百兩的賞賜，這些錢還要分給手下耳朵士兵，最後根本落不下多少。

這還是拿命換來的。

前世蕭然能打得起匕首，靠的是東土國庫的資助，但現在的蕭然不想讓程公公和慕容珏插手太多自己的事情。

哪兒有皇妃上趕着請人打造兵器的。

“沒興趣沒興趣，沒錢什麽都別說。”

公孫師傅趕忙擺了擺手，蕭然卻沒有動地方，而是吐出了一句話。

“我知道，你的亡妻何在。”

這句話，直接讓公孫師傅從火爐旁站了起來。

火光映在公孫師傅的臉上，飄搖不定。

“你剛剛，說什麽……”

原本還有些高高在上，桀骜不馴的公孫師傅，突然變得有些……

驚慌失措。

這個反應完全在蕭然的預料之中，畢竟這條消息，曾經讓謹守三條規矩的公孫師傅幫着一支小支軍隊每個人都打造了一柄上好的兵器。

那可是上百把兵器。

公孫師傅年輕的時候，曾經有一任妻子。

那時候的他也做鐵匠生意，但平常大多只打造一些簡單的農具鐵器，就連菜刀都很少做。

之後，他原本所在的那個小縣城突然爆發了山賊戰亂，一夥山賊燒殺搶掠，讓那個縣城幾乎毀于一旦。

而和公孫師傅的伉俪，當時為了保護公孫師傅，被山賊擄走。等到官府平定了戰亂，公孫師傅的伉俪，卻找不到了。

據說那時候的公孫師傅圍着山賊的寨子走了無數圈，發現了不少被擄走的女人的屍體，最後一直走到頭暈眼花，昏迷過去。

而當他醒來的時候，那寨子，已經被官府一把火燒了。

寨子中到底還有沒有他妻子，亦或是有沒有他妻子的屍體，公孫師傅都不敢确定了。

從那之後，公孫師傅給亡妻修了一座衣冠冢，便帶着打鐵的家夥，游歷名山大川，不斷的尋找合适的冶煉材料，不斷的磨練自己打鐵的技術，最後在京城附近定居，成了聞名天下的大煉器師。

“您的夫人其實沒有死。”

蕭然輕輕說着，看着公孫師傅的眼中，流淌下了渾濁卻又幹淨的淚水。

她緩緩走向了門外，門外，拴着兩匹馬。

蕭然來的時候，就準備了兩匹。

因為她知道，公孫師傅，絕對需要。

“帶我去。”

公孫師傅最後只說了這麽一句話，便直接翻身上馬，蕭然從馬旁邊的布袋中掏出了一件大大的皮氅，給公孫師傅丢了過去。

“呵，你們年輕人身體嬌慣才怕冷。”

公孫師傅嘴上這麽說着，卻還是順勢将大氅披在了身上。

蕭然也沒廢話，催馬帶路，朝着京城東邊而去。

京城東邊五六十裏的伶烴山上，有一座尼姑庵。

蕭然的目标，便是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