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為尼

“施主，要上香嗎？”

老尼姑輕輕沖着蕭然和公孫師傅彎腰叩首，看了眼公孫師傅的打扮後，輕聲道：“阿彌陀佛，施主若是覺得冷，我們這裏有些厚實的僧衣。”

“無妨無妨。”

公孫師傅擺了擺手，随後就開始左右四顧，似乎是在找什麽人。

他的動作讓老尼姑微微蹙眉，蕭然則趕緊說道：“我們是來上香的，麻煩帶路吧。”

“好。”

跟着老尼姑走着，公孫師傅老臉上表情一垮，毫不避諱的問道：“人呢？”

蕭然趕忙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随後小聲道：“別着急。”

也不知那老尼姑有沒有聽到二人的對話，在将二人領到佛堂，給兩個人一人取了三盞香後，便轉身離開了。

公孫師傅顯然不會老老實實的上香，很是随意的将香插進了香爐，而蕭然倒是恭恭敬敬的磕了幾個頭。

前世的她曾經不止一次的乞求神佛保佑，能夠讓慕容珏的腿好起來。

現在來看，已經算是變相的好起來了。

說蕭然這是還願也不為過。

“大師，我有心事。”

磕完頭，蕭然朝着佛堂的一個角落走去，那個角落跪着一個老尼姑，隐在陰暗處，如果不是常來的人，或者是用心觀察的人，幾乎發現不了她。

看着沖着自己鞠躬的蕭然，老尼姑緩緩開口，問道：“是因什麽事而煩心？”

“為情所困。”

“為情所困的人太多了，女施主，你尚還年輕，知道什麽是情嗎？”

“我覺得不知道，但我現在想知道。”

老尼姑看了她一眼，沖着外面道：“慧靜，帶着這位女施主去找你二師姐，讓你二師姐給她開導一下。”

“是。”

那老尼姑又走了進來，帶着蕭然和公孫師傅去了尼姑庵的後院。

蕭然前世的時候就常來這個尼姑庵參拜，但直到公孫師傅幫着人打造了一支軍隊的兵器的消息傳出來後，前世的蕭然才知道這尼姑庵裏有公孫師傅曾經的伉俪。

據說那只軍隊的首領也是想盡了千方百計，抽絲剝繭，廢了千辛萬苦，才找到已經削發為尼出家了的公孫師傅的妻子的。

然而……

蕭然的內心裏很不厚道的笑了一下。

然而這一世，這條消息就要提前個三四年為她所用了。

她忽然有些好奇，以後那首領若是再費勁辛苦的找到公孫師傅的妻子的下落，然後興高采烈的去告訴公孫師傅：“我知道你媳婦在哪兒！幫我們打造兵器吧！”的時候，該是多麽尴尬的局面。

“到了，這裏就是慧安師姐的住所。師姐最近在靜坐，我去叫她。”

老尼姑說着，輕輕敲了敲面前一間小木屋的房門，不多時房門打開，老尼姑說了兩句後，便出來沖着蕭然道：“女施主，請吧。”

蕭然點點頭，帶着公孫師傅，想要進去。

“抱歉，這位不能進。”

但老尼姑卻攔住了公孫師傅，讓蕭然都愣了一下。

“怎麽？”

“我師姐不喜歡看到男人。”

公孫師傅只覺得自己喉頭一滞，片刻後猛然将蕭然和老尼姑扒開，直接闖進了小木屋中。

那老尼姑剛想上去阻攔，蕭然便輕輕伸手攔住了她。

“其實，慧安師傅，就是這位老先生的……妻子。”

……

即便過了十幾年，甚至幾十年，當看到熟悉的人的那雙眼睛時，能感受到的東西，還是一如既往的相同。

當公孫師傅看到屋內那靜坐的，穿着淄衣的尼姑時，忍不住的，又一次哭了出來。

尼姑也在看着他，沉默了良久後，忽然笑了。

“你來了。”

如果能給公孫師傅一次重新選擇的機會，他會在年輕的時候練就一身好武藝，打造足夠鋒利的兵器，然後在山賊來臨的時候，站在自己的妻子面前。

但可惜，不是每個人都有蕭然一樣的機會。

年逾古稀的他，看着同樣蒼老的妻子，幾十年的思念，終于抑制不住的徹底爆發了出來。

聽着屋內公孫師傅的哭聲，門口的老尼姑也不好再說什麽，拉着蕭然到了一旁。

“沒想到，慧安師姐的夫君居然還沒有忘記她。”

“何止是沒有忘記，應該是把她緊緊的記挂在心。”

蕭然想着，嘴角不由得抿了起來。

“這大概便是摯愛吧。”

老尼姑嘆了口氣：“幾十年前，我還沒有歸依我佛的時候，慧安師姐為了逃難，削發為尼。似乎是因為之前碰到了什麽不好的事情，慧安師姐極其讨厭男人，我們也不便詢問，還是為是師姐的夫君傷害了她。但現在看來，倒不是如此。”

……

“晉靈的下落，有了嗎？”

臨近京城，白衣公子端坐馬上，問着身旁的人。

“聽說晉靈之前綁架了然兒，好在醉風樓和伏風閣出手相助，将然兒救下。那時晉靈被人打傷，下落不明。”

手下人回道，說着，還朝周圍看了看。

“代宮主，聽聞天下第一的煉器師公孫師傅就在這附近，不妨去尋一尋？”

白衣公子點了點頭：“也可，現在進城也沒什麽事做，此次進京，盡量不要驚擾到然兒，爹說過，不讓然兒摻和到江湖之事中。你和我去找一找那公孫師傅，其餘幾人，繼續去搜晉靈的下落。”

“是！”

跟在白衣公子身後的幾人散開，只留下白衣公子和他身旁一人。

“代宮主，要我說，然兒小姐真不愧是老宮主的女兒，文武雙全，還能逢兇化吉。如果按照晉靈最開始的計劃走，咱們還沒反應過來，然兒小姐就已經聊無音信了。”

白衣公子一笑：“我上官遲的妹妹，又會差到哪裏去。只不過聽說東土的小皇帝要迎娶然兒。雖說盡量不能讓然兒知道咱們的存在，但那個皇帝，要好生敲打一番。我天墓的後人，不能被一個皇帝欺負了。”

兩個人一邊說一邊走，很快便找到了那并不隐蔽的公孫師傅的房子。

二人敲了敲門，卻沒有回應，打開門一看，屋內空無一人。

“看來是出去了，要不在這裏稍等片刻？”

“嗯。不着急。”

上官遲從懷中掏出了一塊小小的鐵塊，那鐵塊上被切割成四個小塊，随着上官遲的動作，四個小塊被掰開，原本是個正方體的鐵塊被弄車了四個正方體。

而随着他耳朵動作，那鐵塊還在不斷變換着樣貌，最後，變成了一塊不怎麽規整的圓盤。

圓盤正中，寫着天墓二字。

“這七竅盒是當初我爹請公孫師傅，幫我打造的小玩意兒，精巧無比。等一會公孫師傅來了，請他再打一個更好些的，送給然兒玩。”

手下人本還以為上官遲找公孫師傅是要打造兵器，沒想到居然是想幫妹妹打造玩意兒。

他也不由得苦笑了一下，自己家這個代宮主，明明根本沒怎麽見過那個妹妹，卻經常放在心上念叨。

真是不知道搭錯了那根筋。

當公孫師傅從小木屋中走出來的時候，已經是兩個時辰之後了。

蕭然沒有聽牆角的惡習，也不想知道兩個人互訴了什麽衷腸。

這兩個時辰，她就呆在佛堂誦經，因為前世經常來的緣故，經文之類的也算熟識，讓庵裏的尼姑對蕭然的态度好了不少。

看到公孫師傅是一個人走出來，蕭然在尼姑庵中也沒多問什麽，和庵裏的尼姑們告別後，跟公孫師傅催馬朝着他家而去。

路上，蕭然看到公孫師傅的情緒平定了不少後，才開口問道：“怎麽，她不和你走嗎？”

“這麽多年呆在尼姑庵，她已經适應了那裏的生活了。我們相見雖然驚喜，但她還是有些舍不得離開。我能體會，就像這麽多年我定居在京城外，讓我突然搬走，我也不太舒服。”

雖然公孫師傅的話是這麽說，但語氣卻有些別扭。

蕭然知道，公孫師傅心裏還是有些不痛快的，暗笑了一聲後，沖着他道：“這匹馬是我從蕭家偷出來的軍馬，速度還算是不錯，便留給你了。沒事兒的時候就來這裏看看。”

“嗯。”

公孫師傅也沒有推辭。

尼姑庵雖然距離京城有些距離，但公孫師傅的家也同樣是在京城之外，因此公孫師傅家到尼姑庵，也就近些了。

當兩個人并排趕回公孫師傅家時，正看到有兩個男人呆在院門前。

當蕭然擡頭看向其中那個白衣公子的時候，白衣公子也同樣看到了蕭然。

四目相對。

白衣公子手中把玩着的七竅盒瞬間掉到了地上，而蕭然也放緩了馬缰繩。

蕭然其實并不知道這個白衣公子是誰。

但莫名的，她能感受出她和這個人的親近。

這種感覺沒辦法言說，就好像你看到一個人，突然就喜歡上了她，就是喜歡，沒有緣由。

現在蕭然心中的感受不是喜歡的，而是親近。

就像她和蕭霁，和蕭未南似得。

“然……”

白衣公子最開始似乎要說什麽，但很快又憋了回去，彎腰将七竅盒撿起後，裝作什麽都沒有發生的樣子，沖着公孫師傅拱了拱手。

“在下上官遲，是上官麟的兒子。”

“哦？是那個家夥的孩子，我說那個小盒子怎麽那麽眼熟，哈哈哈……”

公孫師傅哈哈的笑着，旋即翻身下馬，沖着他們道：“你們今天來的不是時候，我答應了這位姑娘，要打四柄武器，你們請回吧。”

白衣公子沒說什麽，他身旁的下人卻是走近兩步，沖着蕭然道：“姑娘，我家代……我家公子不在此處逗留，很快就要離開了，如果方便，可否讓公孫師傅先幫我家工公子……”

“可以。”

“不用。”

蕭然和白衣公子同時說出了兩個不一樣的詞。

蕭然說的是可以。

看了看同步的有些過頭的兩個人，公孫師傅捋了捋胡子，最後将那件皮大氅一脫，随意的挂到了馬背上。

“按我這裏的規矩來，這姑娘是先來的，我要幫她。你小子雖然是上官麟的兒子，但也得等着。行了，丫頭，半月之後來取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