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苔珠領了命令, 把早就去找好的禦膳房的所有人都帶了過來，裏面有廚子, 有打雜的，還有做面點的，全都顫顫巍巍跪成一排。

祁寧微眯着眸子，一個一個的打量他們所有人臉上的表情，仔細端詳下來，也沒有發現什麽異常。

祝亦然作為差點被害的人，對于此次調查也是十分上心，她先是走到一衆人面前，一抱拳表達了自己的歉意，然後才開口：“我是一介粗人, 從小算是在邊關長大, 自認可以說是勤勤懇懇, 一直為國守着邊關，就算是回到朝廷也一般呆不過幾日便要即刻動身啓程。沒有想到究竟是哪裏惹了各位, 這次事件不光威脅到了我的性命，還威脅到了皇家的顏面威嚴, 所以這件事情如果不查出來, 我是不會輕易離開的。當然，你們之中也有無辜的人, 勿怪勿怪。”

祝亦然這一番話說的很有水平，其實很多時候，雖然她不注重禮節, 但也不是那種啥也不懂的粗人，反而她的心思很細膩。

禦膳房的人本來就着急給自己撇清關系，怎麽可能會對這次調查有什麽意見, 連忙表示一定配合所有的審問。

祁寧也是滿意的點點頭，自己剛剛清查過大理寺的舊賬，所以這一次的事情，就不能全然交給大理寺，可是自己在外，又是那樣的名聲不好，親自出面審問，幸好祝亦然會來事，說話也說的滴水不漏。

祁寧坐在龍椅上，一幅又驚又怕的模樣，接過苔珠遞過來的茶水，潤了潤嗓子才道：“挨個人把手給太醫查看一下，有沒有什麽毒粉的殘留。”

這是最常用的方法，為的就是查看下毒人手指甲或者手上有沒有沒來得及清洗掉的毒粉，不過這個方法之前有用，現在已經沒有多少用處了。

果然，太醫仔細的查看了他們指甲、手掌、手背，任何地方都沒有發現毒粉的殘留，于是便如實回話。

祁寧自然知道這樣查是查不出什麽的，便一幅意料之中的模樣，繼續道：“那就去看一下禦膳房各處有沒有藏匿毒粉的地方，再去搜查一下他們在宮中的住所，如果再查不出什麽便移交給大理寺處置。”

祁寧現在還不想把自己和大理寺的關系弄得那麽僵，既然自己現在的人設不便于進行什麽查案，那就只好借大理寺的手。

太醫随着侍衛們紛紛走向禦膳房，整個亭子中的人又少了一半，那些禦膳房的人還是跪在那裏，個個驚疑不定，又開始互相懷疑。

祁寧就這樣坐在上面看他們互相揣測，原本還覺得挺好笑的，但是轉念一想，自己和姜璃又何嘗不是這樣的相處方式呢？

夜晚降臨，今夜的晚上終于沒有了陰雲，月亮高懸在天空之中，四周還不時有星星閃爍，原本該是一個很美好的夜晚，卻因為這件糟心的事情而變得人心惶惶。

若真是後宮禦膳房出了問題，恐怕今天的一批人都要換掉，那些就指着在禦膳房當差的人，此刻心情十分沉重。

祝亦然坐回席間，既然是祁寧在審問，她也不好開口說什麽，只是一個勁的在安慰雲貍，雲貍本來以為這次宴會可以和祝亦然好好聊聊天敘敘舊，輕松一次，卻沒有想到，還是出事兒了。

雲貍低垂着頭，手一直緊攥着帕子，祝亦然不管怎麽安慰，也始終不肯擡起頭來，眼淚已經在眼眶中打轉，若是之前她一個人的時候，遇到這些事，恐怕不會掉眼淚，可這次身旁有人安慰自己，有人告訴自己不要怕，雲貍就覺得異常的委屈。

祝亦然看她一直低着頭不說話，心裏也是焦急的很，手忙腳亂的親自去沏茶，又害怕茶壺裏有什麽門道，沖上了茶也不敢倒給她喝。

祁寧卻不怕這些，畢竟眼前的這些菜全都被查驗過了，都沒有問題，她端起來自己的酒盞喝了一口。

許是酒意起來了，祁寧有些犯困，用胳膊撐着下巴，一副慵懶的表情，仿佛這件事并沒有給她帶來什麽驚吓。

不知道過了多久，亭子外面吵吵嚷嚷的，祁寧打起精神來，知道是侍衛們趕來，便直起身子看着他們

“怎麽樣？可有搜查到什麽。”祁寧雙手背在身後，居高臨下地站在那裏，看着亭子外的侍衛們，眸光沒有錯過人群之中的那具屍體。

她眉毛一蹙，表情瞬間不太好了，苔珠跑上來一字一句地禀報：“陛下，侍衛們跑去看了，禦膳房中其餘人的房間都沒有問題，唯獨這個人……奴婢領人進去的時候已經死在裏面了，指尖有□□粉，這個人奴婢方才查驗了一下他的身份，是前些日子姜丞相舉薦送入宮中的禦廚，方才，奴婢還看到他的胳膊上印有丞相府死士的标記。”

這番話，苔珠沒有打算瞞着別人的意思，聲音足夠祝亦然聽到，祁寧目光狠厲的看着苔珠，她這才低下聲音。

可已經沒有任何作用了，祝亦然聞言，站起身來走到亭子外面，仔細看了看，那屍體上的印記，的确是丞相府特有的，而且是很久之前就有的，并不是新弄上嫁禍給姜璃的。

祝亦然表情有些為難，姜璃的身份她也明白，這些年姜璃一直在京城裏只手遮天的事她也知道，這次回宮本來就打算好好觀察觀察姜璃的，卻沒想到讓人家先下手為強了。

侍衛紛紛閃開身子給祁寧看那屍體上的印記，的确是一出生就被姜府培養的死士，祁寧眸光停留在那含着毒粉的手指，毒粉如同白面粉一般浮在他指尖，怎麽看怎麽突兀，只是在如今的時候，沒有人去在意罷了。

事情已經擺在這裏了，衆人全都大氣也不敢喘，誰敢開口讓皇帝處置姜璃呢，就連祝亦然也不好開口。

祁寧站在原地，神色看不出來喜怒，那一身明黃色的衣袍在黑暗之中也顯眼的很，似乎所有人都在等着祁寧給一個交代。

她擡起手來揉了揉眉心，随即吩咐道：“朕今夜去找姜丞相審問一番，若是當真如此，定不輕饒。”

不輕饒？其實誰都知道祁寧根本不敢拿姜璃怎麽樣，畢竟這次下毒沒有害到什麽祝亦然重臣的性命，只是死了一個小宮女，即使目的不純也絕對沒有大施懲罰的道理。

可畢竟已經給出一個交代了，其餘人都不好再說什麽，要麽看熱鬧等着明天姜璃那邊的反應，要麽終于松了一口氣。

一場鬧劇終于落下帷幕，祁寧卻怎麽也冷靜不下來，衆人紛紛離開這個是非之地，亭子裏頓時變得空空如也，就連苔珠都随着一部分侍衛去找仵作進行驗屍，除了其餘留下來護駕的侍衛在亭子外一聲不吭的站着，現在可以說是沒有一個人留下來。

祁寧獨自一人坐在亭子裏，龍椅之上寂寥無比，那滿桌子的飯菜佳肴已經涼透了，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姜璃原本坐的地方，仿佛那襲紅衣還坐在那裏。

今夜的星空月光都很美，祁寧喝下幾盞酒，起身離開禦花園的亭子，侍衛不遠不近地跟在她身後，發現她沒有回和寧殿，而是轉彎去了雙福宮。

侍衛們想起來方才她說要去審問姜璃，于是也沒有覺得哪裏不對勁，雙福宮的安全程度根本不需要他們跟着，于是侍衛只是守在雙福宮門口，還很細心地把大門關上。

祁寧酒量不差，可不知道是不是愁緒過重，又或許是被月色朦胧了眼，竟然走路撞到了正殿的木門上，此刻雙福宮裏還燈火通明，溫雪聽到聲響立刻跑出來查看，卻看到一身酒氣的祁寧。

雙福宮裏此刻還沒有人知道死士的事情，所以沒有人認為祁寧是來審問姜璃的，反而還在私下裏讨論，是不是陛下和丞相的關系變好了。

溫雪早就習慣祁寧這樣不打一聲招呼就來的行為了，稀松平常地行禮問安，便識趣地自己退了出去，讓祁寧進去。

祁寧自知沒有喝醉，只是有些頭暈，晃了晃腦袋便往裏面走，殿中燭火昏黃，暖洋洋的，整個人如同回到家了一般溫暖。

姜璃這個時候已經醒酒了，除了還有點頭疼，其餘都還好，當她看到祁寧的時候，也有些見怪不怪了，端起床頭放着的醒酒湯便走過去。

“陛下喝醉了。”姜璃頗為冷靜地說道，聲音還是那般好聽，因為剛剛喝過酒，還帶了一絲沙啞的感覺，祁寧聞言擡起頭來，眸中染上笑意。

“朕喝醉了。愛卿待如何？”話沒說完，祁寧低下頭看了看姜璃手中捧着的醒酒湯，嘴角勾起一個嘲諷的微笑，“然後用砒/霜毒死朕嗎？”

姜璃瞪大了眼睛，根本聽不懂祁寧在說什麽，捧着醒酒湯的手微微顫抖，聯系了一下今夜發生的事情，姜璃便知道是怎麽回事，心中一寒，醒酒湯便砸了下去。

醒酒湯碗跌碎開來，碎片四處飛濺，熱湯也濺到了祁寧和姜璃的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