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平兒 “聽聞小姐被關進了柴房……”……

陳譯禾立馬下床去找帕子,剛按住鼻子,看到蘇犀玉慌忙往外跑,急忙把人喊住:“去哪?”

“喊大夫!”

“不準去!”陳譯禾三步并作兩步,把蘇犀玉拉了回來。

大晚上被個小丫頭踹了臉,還流了鼻血,這太丢人了。

“你、你、你鼻子……”蘇犀玉手忙腳亂,想幫他按住帕子又哆嗦着不敢上手。

陳譯禾怕她出聲驚動了別人,松了她手腕道:“倒水。”

蘇犀玉立馬去倒了水給他端過來,立在一旁緊緊盯着他。

“拿個新帕子過來。”

新帕子遞過來,蘇犀玉又站在一旁盯着他,滿面愧疚。

換了四五條帕子,鼻血才堪堪止住。

陳譯禾嫌丢人,也不喊丫鬟去打水,就着屋裏盆架上冷了的水洗了洗,這才臭着臉走回了床邊。

剛坐了下來,看到蘇犀玉緊跟着他過來了,罰站似的低着頭跟他道歉:“對不住,要不你踢回來吧。”

蘇犀玉是發自內心的愧疚,平心而論,她嫁過來這麽久,陳譯禾雖然時不時耍自己玩,但沒有真的欺負過自己。

再說了,蘇家在自己年紀上說謊這事,他也沒跟自己計較。

蘇犀玉越想越內疚,正要再次跟他道歉,聽他語氣震驚又嫌棄道:“你這小姑娘也太邋遢了,光着腳就下了地?”

蘇犀玉:“?”

“你腳都髒了,怎麽上來睡覺?”

“啊?”蘇犀玉這才發覺自己沒穿鞋,兩只腳丫子難堪地相互蹭着,紅着臉解釋道:“我不邋遢的,我剛才是太慌了忘記了……”

陳譯禾踢掉了腳上的鞋子,哼了一聲上了床,道:“算了,暫且忍一忍,明天一早就讓丫鬟把被褥都換掉。”

等蘇犀玉拿巾帕仔細擦了腳,吹了蠟燭爬到了床裏面,陳譯禾又叮囑道:“以後可不能這麽邋遢了,不然說什麽也得分床睡!”

“我……”蘇犀玉面紅耳赤,想辯解可是陳譯禾明顯不打算聽了。

“閉嘴!”

房間內安靜了下來,過了好一會兒,陳譯禾還是覺得鼻梁骨不舒服,又摸了摸,恨恨道:“你還真是鐵打的!”

旁邊的蘇犀玉屏着呼吸不敢吱聲。

因為前一天晚上鬧的這點兒事,第二天倆人起得都晚了些,陳譯禾沒出門,下人也終于把他要的羊奶端了過來。

正好陳譯禾記恨着昨天晚上的事,沖着蘇犀玉招手道:“喝了。”

蘇犀玉人都要傻了,怎麽也沒想到他要羊奶是給自己喝的。

“小孩子就得喝奶知道嗎?”陳譯禾歪着身子靠在榻上這麽說道。

蘇犀玉臉一下燒紅了,羞憤萬分,說什麽都不肯喝。

“這對身體好。”陳譯禾等的就是這個,摩拳擦掌道,“來,我喂你喝!”

口中說着喂,表情卻十分惡劣。

蘇犀玉見他端着羊奶朝自己走來,連連後退,還想跟丫鬟求救。

可惜丫鬟紛紛躲避,沒一個敢插手的。

最終沒能躲過去,被他扣着脖子灌了兩口。

陳譯禾是想捉弄她,也是因為羊奶營養價值高,他這幾日問了幾個丫鬟的年紀,對比了一下,覺得蘇犀玉這身量不太正常,長得太慢了。

他是聞到羊奶的膻味了,但沒怎麽在意,直到蘇犀玉被硬灌了兩口,猛地掙開了他,還吐了他一身。

陳譯禾臉色鐵青,既因為被她吐了一身,也是因為被她掙開了。

他就想不通了,蘇犀玉那麽小的一個人,怎麽力氣就這麽大!

蘇犀玉身上也被潑了羊奶,哭着跑進屋換衣裳去了。

陳譯禾同樣一身腥味,怒氣沖沖地把蘇犀玉身邊的丫鬟都罵了一邊,非說是她們沒眼力見兒,跟呆頭鵝一樣。

更了衣出來,他讓人又端了碗羊奶過來。

這回他自己抿了一口,剛一靠近嘴邊,就被膻味沖得直反胃。

“這什麽東西?”

丫鬟小心翼翼道:“少爺,這是最新鮮的羊奶,剛接的。”

陳譯禾眉頭緊皺,終于知道是自己疏忽了,沒經過處理的羊奶确實難以入口。

他是打定主意要把蘇犀玉給喂得白白胖胖了,仔細琢磨了一下,讓人把廚娘喊了過來。

去腥去膻不外乎就是那幾種方式,加生姜、醋、杏仁煮沸再多過濾幾遍,或許還能加點茶葉?

陳譯禾不太确定,但隐約覺得也就是酸堿中和反應的原理,他把大概可行的方法與廚娘說了一遍,讓人一樣一樣試去了。

而後則是帶着小厮去了偏僻角落,陳府中有一處地方是專門給原身養鬥雞的,丫鬟平兒正是在這裏做活。

平兒被打發到這裏才幾天功夫,已經是灰頭土臉的了,衣擺上沾了污穢,頭上甚至還落了根雞毛,再無先前那般鮮亮。

見了陳譯禾立馬跪下道:“奴婢知錯了,求姑爺繞了奴婢這一次!”

陳譯禾坐在椅子上,施施然道:“你錯在哪了?”

平兒磕頭:“錯在不知天高地厚,錯在沒有自知之明,不過是個灰毛丫頭竟然也敢妄圖攀附姑爺……”

等她磕得額頭紅腫了,陳譯禾才道:“就沒有別的?”

平兒悄悄擡頭看他,遲疑了下,試探道:“不該對小姐無禮……”

見陳譯禾眉梢一挑,她忙垂頭道:“奴婢不該對主子不敬,不該多嘴,不該挑撥姑爺與小姐的關系,奴婢罪該萬死!”

陳譯禾任由她說了一大串,胳膊肘撐在椅背上悠悠問道:“識字嗎?”

平兒拿不準他為什麽這麽問,低聲道:“略微認識幾個。”

“那就好。”陳譯禾從懷中掏出了兩張紙,扔到她眼前道:“認得嗎?”

平兒撿起看了看,看得不是很懂,但隐約認出其中一張是抄寫的詩詞,另一張是莫名其妙的字據,署名都是蘇犀玉。

她搞不懂陳譯禾是什麽意思,細細看過後,小心翼翼地擡頭道:“認的不多。”

陳譯禾笑:“你既是蘇犀玉的貼身丫鬟,必然是認識你家小姐的字跡的,哪張是你家小姐寫的?”

他話中帶笑,看着十分随和,仿佛只是随口一問,平兒卻是心口突地一跳,眼神躲避開來。

她确實不是蘇犀玉原本的丫鬟。

平兒心思轉得飛快,對着兩張字跡比了又比,她根本就不認得蘇犀玉的字跡,但這時候不能暴露,只能奮力搏一搏。

字跡不認得,那便對比內容,她第一反應是詩詞才是蘇犀玉的手筆,但若真是這樣,陳譯禾又何必拿一張詭異的字據出來?

她想了又想,最終把手壓在那張字據上道:“這個是小姐寫的。”

“聰明。”陳譯禾贊嘆,不待她歡喜,忽地摔了手邊茶碗,怒道:“我說你怎麽這麽大膽,原來根本就是假冒的丫鬟!來人!馬上把她給我押送去官府!”

平兒一下慌了,急忙磕頭:“姑爺饒命!奴婢不是假冒的!奴婢确實是夫人安排給小姐陪嫁的,不然怎麽可能識字!”

一旁待命的仆役自然不會聽她解釋,将她架起往外拖去。

“奴婢真的是蘇府丫頭,姑爺明鑒!小姐也可以作證,其他幾人也能作證!奴婢所言句句屬實!”

陳譯禾冷笑道:“連自家小姐的筆跡都能認錯,還敢說不是假冒的?進了牢裏跟板子說自己是清白的吧!”

平兒已被拖出幾米遠,見他是動了真格的,真的怕了,掙紮着喊道:“奴婢是臨時被換到小姐身邊的,所以才不認識的小姐字跡……”

經過這幾天相處,陳譯禾早已看出蘇犀玉身邊的丫鬟有問題了,這幾個丫鬟明顯沒有把她當小姐對待,這很不合理。

他昨日得了蘇犀玉的筆跡,已經私下讓人去試過蘇犀玉另外三個丫頭了,三個都說是從小伺候蘇犀玉長大的,結果沒一個能将蘇犀玉的筆跡認出。

這平兒認是認對了,但猶豫太久了,陳譯禾懷疑她是瞎蒙的。

先前詐出了蘇犀玉的年紀是假的,這回他又故技重施,故意說平兒認錯了,倒是得了意外的消息。

陳譯禾讓仆役退下,緩步到平兒跟前,撫了下腰間玉墜道:“老實招來,本少爺還能饒你一命。”

平兒發絲散亂,急促地呼吸着道:“奴婢本是表少爺身旁的丫頭,兩個月前随表少爺去蘇府做客,先前還好好的,忽有一天聽聞小姐惹怒了蘇老爺,被關進了柴房……”

“為什麽?”陳譯禾問道。

“奴婢不知,只是聽說蘇老爺發了很大的脾氣,把蘇夫人都罵哭了,還把小姐身邊的丫鬟全發賣了,一個都沒留……緊接着就是小姐的婚事了,表少爺一直對小姐多有關懷,知道小姐的幾個陪嫁丫鬟都是粗使丫頭,怕小姐出嫁後太孤苦或者想家,特意求了蘇夫人讓我陪着小姐嫁過來。”

陳譯禾摸了摸下巴,又問:“那蘇夫人病重可是真的?蘇家嫡兄又當真是在侍疾?”

平兒咬着牙,一狠心道:“奴婢不知,只是那段時日府中并無大夫出入……大少爺……奴婢只見過幾次,每次見他都是眉頭緊鎖,似乎在為什麽事發愁。”

“小姐自那以後就沉默寡言、不喜別人近身,奴婢也不過只跟随了小姐月餘,所以才不認識小姐的字跡。”

“奴婢所言句句屬實,姑爺若是不信,可以去問小姐。”

她口中的表少爺可謂是個大好人,陳譯禾卻覺得不太對,蘇家難道還差這一個丫鬟了?

他把腳下的碎瓷片踢開,道:“說說你那表少爺。”

先前說蘇府的事情平兒幾乎是不加隐瞞,到了這表少爺,反倒支支吾吾起來了。

陳譯禾看着她猶豫不決的表情,猜測道:“你愛慕他?”

平兒臉上霎時間泛起一層紅暈。

陳譯禾笑了,坐回了椅子上,翹着腳道:“你愛慕他,他卻讓你跟着蘇犀玉陪嫁到廣陵來,可見他根本沒把你當回事。”

平兒臉一陣紅一陣白,嘴硬道:“做奴婢的不敢肖想主子。”

“你現在的主子可是蘇犀玉。”陳譯禾冷笑着看了她一眼,眉宇間皆是厭惡,“難怪第一天就敢在我跟前搔首弄姿,也是你家表少爺的吩咐?”

說到這裏他已經不需要平兒解惑了,道:“我雖不知你那表少爺用的什麽法子說服了蘇夫人,把你塞到蘇犀玉身旁,但一個大男人讓自己的丫鬟貼身跟着一個小姑娘,還是個心比天高的丫鬟,打的能是什麽好主意?”

“蘇犀玉現在人雖小,但美貌依稀可見,怎麽,你家主子是垂涎她的美色?還是早已把她視做囊中之物?如今被我捷足先登了氣不過,所以特意讓你過來搞破壞?”

他越說,平兒臉上潮紅越重,到現在已經情緒激動到要大口喘息了。

陳譯禾猜了個七七/八八,最後問道:“你家主子姓甚名甚?”

平兒呼哧喘着氣,閉口不答。

陳譯禾嗤笑,“你倒是衷心,可這有什麽可隐瞞的,蘇犀玉她能有幾個表兄?一查不就知道了。”

他想知道的都已經弄明白了,撣了下衣擺起了身,道:“蘇犀玉好歹是你主子求而不得的人,至于你,你在你主子心裏,恐怕連個人都算不上。”

他說完懶得再看平兒一眼,走出院門時叮囑外面的仆役道:“把人給我看牢了,一步都不準離開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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