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解放

陳逸帆愣了一下,突然之間反應過來,自己的這種心态,跟周宏遠的何其像!

不是不喜歡,而是覺得不值得。

跟世俗人情相比,這份感情的分量太輕。

自己在周宏遠那兒受到的傷害,現在施加到了一個愛慕自己的人身上。

他有心想要解釋,想來想去,總覺得都是借口。

可是,他又不能不吭聲,那就相當于默認了,對唐兆軒的傷害更大。

“跟你無關!怪我,太懦弱了!”

“我出去一下,別等我吃午飯。”

唐兆軒撂下這話,頭也不回地走了。

陳逸帆立着沒動,內心一片黯然。

他前世孤苦伶仃,今生雖說家庭完整,內心卻還是孤獨的。

因為心理年齡與生理年齡嚴重不符,他無法在同齡人中找到共鳴者。

他的生活圈子又小,能夠接觸到的單身成熟人士很有限。

像周宏遠、蔣文約這種天之驕子,那是難以望其項背的,無法平等地相處。

也就唐兆軒這樣的人,成熟穩重、進退有度,地位又沒高到讓人望而生畏的地步,相處起來很舒服,在煩躁的時候可以發發牢騷,在疲憊的時候還能小小地依賴一下。

他一直把唐兆軒當成哥哥看待,沒想到,人家想要更加親密的關系。

瞧他把這日子過的,就沒件稱心如意的事!

周宏遠剛将一棵青菜送進嘴裏,立馬吐了出來,端起水杯連喝幾口水,方才沖淡了嘴裏濃重的鹹味。

他又嘗試了一下別的菜,發現不是鹽擱多了,就是忘了放鹽,忙将紀東升叫來詢問情況。

“小帆怎麽了?病了?”

紀東升仔細回想了一下剛才與陳逸帆短暫的碰面,猶豫着說道:“臉色不太好,情緒不高,是不是病了,我不知道。”

“把這些菜都扔了,送我去見他。”周宏遠吩咐道。

“您下午不是約了人嗎?”紀東升提醒道。

周宏遠怔了一下:“推了吧。”

周宏遠按響可視樓宇對講系統時,陳逸帆正直挺挺地躺在床上,木然地盯着天花板發呆。

聽到響聲,陳逸帆以為這是唐兆軒回來了,趕忙翻身下床,穿上棉拖鞋跑出卧室。

發現來人竟是周宏遠,他很意外,打開單元門後,趕忙對着玄關處的穿衣鏡整理了一下淩亂的頭發,又拉扯身上有點折褶的睡衣。

周宏遠一進門,就用額頭抵住陳逸帆的額頭,把後者驚得僵住了。

“有點燙,身體不舒服,怎麽不提前說一聲?還強撐着做什麽飯?”

陳逸帆這才知道周宏遠這是在感受自己的體溫,頓覺失态的自己無比可笑。

他輕輕推開周宏遠,語氣低落:“我沒發燒。你剛從外面進來,額頭涼。”

周宏遠皺眉打量像枯敗的花草一樣的陳逸帆,擔憂道:“發生什麽事了?”

陳逸帆搖搖頭,問道:“你怎麽過來了?”

“有體溫計嗎?量一下。”

周宏遠脫掉黑色羊絨大衣,換鞋進屋。

“我沒事。”陳逸帆跟在周宏遠身後,“你去忙你的吧,別在我這兒瞎耽誤時間。”

周宏遠倏然轉身,目光犀利地盯着陳逸帆。

“在你心裏,我擔心你,是瞎耽誤時間。那我為了來看你,推了下午一個重要的會談,豈不是很蠢?”

陳逸帆驚愕地瞪着周宏遠,忽然之間想到了什麽,連忙轉身跑向廚房。

他拿起筷子夾起料理臺上的菜品嘗,發現菜齁鹹,立馬吐進垃圾桶,倒了杯水漱口。

現在,他算是明白周宏遠為何會以為他生病了。

都怪他剛才心不在焉的,居然把菜做成這樣。

見周宏遠沉着臉立在廚房門口,他像個幹壞事被抓的孩子似的垂下頭,低聲道歉:“對不起!”

“我需要的,不是道歉。”周宏遠語氣陰沉,“為什麽?你遇上事,從來都不肯跟我說?”

“不值得!”陳逸帆自嘲道,“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不值得你費心。”

“你怎麽知道我會認為‘不值得’?”周宏遠不悅道,“在你眼裏,我就這麽目下無塵?”

陳逸帆被周宏遠的質問弄得有些煩躁。

“我不知道!我現在不知道該怎麽跟你相處!近了,怕你覺得受到冒犯;遠了,又怕你生氣。你要是能給我一個标準,我照着做也行。”

“哪就這麽麻煩了?”周宏遠不以為然,“你随心而為就行。”

随心而為?

我怎麽敢!

陳逸帆忽覺心底升騰起一股怨氣,猛地擡起頭來,挑釁道:“你真讓我随心而為?你真敢讓我随心而為?”

周宏遠望着陳逸帆那火炬一般熊熊燃燒的眼睛,只覺心口被燒得滾燙,沖動之下回了一句:“怎麽就不敢了?”

“好!這可是你說的!後果自負!”

陳逸帆兇狠地瞪着周宏遠,被長久以來的憋屈逼得爆發了。

他箭步沖到周宏遠面前,一把抓住對方的衣領,将其拉扯得俯□來,仰頭吻了上去。

周宏遠似乎有點意外,又似乎早有所料,心情複雜得連自己都搞不清。

他正糾結着,雙唇已經被陳逸帆撬開,口腔遭到全方位掃蕩,舌頭更是被俘虜。

見陳逸帆如此積極、熱情,周宏遠一時歡喜、一時憂慮,既想抛開束縛不管不顧地回應,又怕放浪形骸之後不可收拾。

陳逸帆吻了片刻,發現周宏遠一直像根木頭似的沒有反應,心裏湧起一陣失望,繼而覺得無比羞恥。

這麽久以來,他一直在自作多情嗎?

真是自取其辱!

他頹喪地松開周宏遠,心如死灰。

“你走吧……以後……我們別再見面了!”

周宏遠登時急了,一把摟住陳逸帆,急切地吻上那閃着亮光的嫣紅雙唇。

他怎麽能走?

他要是真走了,恐怕再無轉圜之地!

他長這麽大,好不容易動心一回,怎麽能因為對方是同性就這麽放手?

他不甘心!

陳逸帆被吻得愣住了,傻傻地張着嘴任憑周宏遠攻城略地。

怎麽回事?

他不是自作多情?

那這家夥剛才一動不動,是被吻傻了?

想到這裏,他的心一下子死灰複燃。

他用力抱住周宏遠,激動地纏住那四處進攻的舌頭。

陳逸帆在前世屢屢被逼迫發生關系,知道無力反抗,只能靠不主動、不接吻來自欺欺人地維持一下那點可憐的自尊心。

王建雄一開始喜歡吻他,每次都被他那木頭似的表現弄得火冒三丈,咬得他滿嘴鮮血,繼而對他狂轟濫炸。

可是,他死不悔改,漸漸弄得王建雄沒了接吻的興致,倒是得到了解脫。

這樣一來,他的接吻技術自然是不及格的。

不過,這成功取悅了周宏遠,讓已經對他與唐兆軒的關系心生疑慮的對方放下了心結。

周宏遠有點潔癖,曾經在青春年少時嘗試過與異性親吻,卻适可而止,沒有更加親密的接觸。

他的所謂經驗,都是從蔣文約這個百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風流之子那裏聽來的。

與同性親密,他這真是頭一遭,連聽來的經驗都沒有。

兩人都是熱情滿滿,技巧卻非常生澀。

吻上一會兒,他倆便會覺得氧氣不足,只能停下來大口呼吸。

他倆的目光火熱地勾纏在一起,像兩條情動的蛇。

呼吸稍定,他倆又迫不及待地吻了起來。

火焰自唇舌之間蹿出,迅速蔓延至全身,燒得他倆無比焦渴。

他倆拼命地想要自對方口中吮吸清泉,卻是火上澆油,便自動自發地解除對方身上的束縛。

陳逸帆身着寬松的睡衣,被周宏遠輕松扯下。

他也不甘示弱,拉扯着扒掉周宏遠的衣服。

當大腿被一杆鐵杵抵住激烈摩擦時,陳逸帆因為觸動了前世的不堪記憶忽然發力,一把推開了正激情澎湃的周宏遠。

周宏遠猝不及防,踉跄着連退幾步,方才站穩。

他驚訝地看着陳逸帆像只驚恐的小兔子一樣慌慌張張地穿睡衣,卻把兩條腿套進了同一條褲腿裏,不明白先前那麽大膽的對方為何突然間變得如此驚慌。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那被驚得軟下去的命根子,覺得挺偉岸、挺滿意,不理解陳逸帆為何竟被吓到了。

想到這孩子年紀還小,臨陣怯場也情有可原,他只好帶着遺憾快速穿好衣服。

陳逸帆好不容易穿上睡衣,走到洗碗池前用冷水洗了把臉,以雙手撐着臺面做了幾次深呼吸,逐漸平複了情緒。

他轉頭看向衣着整齊地立在一旁的周宏遠,苦笑道:“對不起!我今天太過恣意了!”

周宏遠上前抱住陳逸帆,柔聲安撫道:“別怕!我不會傷害你!”

想到自己任性地點燃了火,卻又陡然潑了盆水,陳逸帆覺得歉疚,猶豫了一下,小聲問道:“難受嗎?要不,我幫你?”

“你都吓成那樣了,我哪裏還有心思?”周宏遠輕輕摩挲着陳逸帆的後背,“沒關系,我不注重這個。你別勉強自己。”

陳逸帆被周宏遠的體貼焐得心裏暖烘烘的,依戀地伏在其肩頭。

現實再殘酷,暫時也得靠邊站。

陳逸帆重新做了午飯,與周宏遠一起吃完飯後,便像只慵懶的貓一樣躺到客廳落地窗前的羊毛地毯上曬太陽。

作者有話要說:每天16點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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