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等這倆人出了帳篷,其他人也被玄天趕出去了,帳篷裏只剩他、莫霖、跟莫雲了,三個人站在帳篷裏稍微有點擠了,都是高挑的個子,這帳篷就頭頂處最高,可最高的高度也跟玄天一樣了,玄天擡頭正好對上頭頂的紗網,紗網是由蚊帳紗做的,截了一塊用針線縫上去的,玄天看着這粗糙的針線便知道是出自莫非之手。
他蹲了下來看莫霖:“怎麽樣,感覺好點了嗎?”
莫霖點了下頭:“讓掌門擔心了,我沒事。”
玄天看他臉色也搖了下頭:“你內力還沒有完全恢複,就不要急着練功了,早一點休息。”這個師弟絲毫不顧及他自己的身體,這種不要命的練法,玄天不認同,他年紀還小,這麽練下去傷身體。
莫霖還想說點什麽,被他打斷了:“莫雲師弟,今晚上就由你照顧一下莫霖師弟,讓他好好休息,有什麽事要叫我。”他回頭看有些堅持的莫霖:“現在養傷重要,什麽事等身體好了再說。”
莫霖看着他抿了抿嘴角,他跟玄天的年紀差不多,可是功力卻比他差多了,今天一比才知道,同樣是對付東方漠,同樣是受他的掌力,他卻不敢對上,可玄天一點事都沒有。
這也就是說他比他更加的努力,有這樣一個人做對比,他更不能有一點松懈,他也不能松懈,他的族人,他的父母,他的弟弟都死在了楚燼的手上,他怎麽能夠一個人茍且偷生的活着。滅族之仇,不共戴天。
玄天看見了他眼裏冰冷的悲涼,想說點什麽,可最終只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休息。”他不知道怎麽安慰他,冥月教禍害蒼生,楚燼更是魔孽,只為一把滄月劍便滅了滄海部落,這個唯一活下來的王子落腳長陵山,為的大概也是這裏的鎮魔塔。滅族之仇是不共戴天,這個師弟性情孤僻冷傲,決定了的事情估計一時半會兒也更改不了。
玄天無法再說什麽,便走出了帳篷。
莫雲送玄天出了帳篷,聽見玄天對他說:“莫雲師弟,莫霖師弟脾氣倔強,你幫我看着他些,受傷了再強行練功容易走火入魔。”
莫雲點了下頭:“好的,掌門放心。”
莫雲回了帳篷,玄天沒有再去打擾閑聊的衆人,獨自一人在七疊潭邊走,順便查看了一下這七疊潭的結界。
莫非跟臨岸吵鬧了一會兒便各自散了,莫非沒有睡醒,此刻便想找棵樹靠着睡,莫非走到衆人圈裏,找了一棵粗樹,沒想到背面睡着莫麒,不過這一會兒他已經睡的很熟了,莫非便靠着樹睡了。
他覺的有些累,昏昏沉沉的,一靠着樹便睡了。
他睡到半夜的時候就醒過來了,不太舒服,他來回的摩挲着胸口,抓癢撓皮的難受。他大概知道他自己怎麽了,要麽是被大蛇摔得後遺症,要麽就是東方漠劍氣震的,總之是不舒服。莫非靠着樹坐好了,開始摸他的包,摸出各種各樣的藥材,就這火光找了找,找出止血的、清毒的,但凡是藥他都吃了點。
他知道這些藥大概無法解他的內傷,但是他這內傷又不跟莫霖一樣嚴重,還不至于死,所以他舍不得用這顆千年人參。
莫麒聽他悉悉索索的聲音煩躁的要命:“你煩死了,到底睡不睡啊。”
莫非把包包好:“好了!你快睡你的吧。”
莫非這次不敢脫衣服了,把人參卷卷枕在頭頂,躺在了樹下。
莫麒好不容易睡了一會兒,又聽見他翻來覆去的折騰,這樹林裏草葉極厚,一翻身就有響聲,他踢過來一腳:“再不睡我就踹你了啊!”
莫非也踹了他一腳,莫麒抵不住困意,跟他踢了幾腳後就又睡了。
莫非從地上坐了起來,他躺着也不太舒服,很冷,他總覺得這樹葉底下的寒氣都冒他身上了,莫非哆嗦着摸了摸這樹葉底下,果然都是水汽。這個森林不知道多少年了,陳腐的樹葉很厚,裏面蘊藏的水汽夜晚就全都上來了。
莫非抱着胳膊找了個離火堆近點的地方,盤腿開始打坐,這樣坐着終于覺得好點了,胸口中的血腥氣終于不再一個勁的往口中竄了,他睜開眼笑了下,只可惜臉色太差,這笑像是附在上面一樣,讓人平白的覺得寒碜。
玄天坐了起來,他離他并不算遠,莫非剛開始折騰的的時候他就醒了,不過一直沒有出聲。想看看他到底有什麽辦法,結果看他亂七八糟的折騰了半天也沒折騰好。
看着火光中莫非有些蒼白的臉,玄天搖了搖頭,走到他身後坐了下來,把手放在他背後,莫非被他吓了一跳,玄天內力太深了,走路一點聲音都沒有,他剛要回頭看他,被他止住了:“別說話,澄心定意,抱元守一。”
莫非想說點什麽,但是覺的突然間暖和了,玄天的手掌火熱,莫非打了個顫,這次是舒服的,冷熱交替是要打個顫的。
他好受了便跟着玄天的話努力的提氣,越靜心凝氣就越舒服,仿佛有一股暖流在他周身游走,這種感覺熟悉而又陌生,莫非不知道他曾在什麽地方試過,只是覺得如同漂在溫水之中,先前凝滞的血腥之氣也慢慢的沒有了。莫非心中一暖,便用心凝氣。這是他第一次覺得他體內有真氣流竄了,他一高興,便用心了很多。
玄天的手掌是從他背上硬抽回來的,抽的非常的突兀,所以莫非急忙回頭看他:“掌門,你沒事吧?”
玄天看了他一眼,這個家夥竟然會吸他的內力。他練的是坤乾之氣,應該是所有妖魔都忌諱的,東方漠就不敢跟他對上,而這個家夥卻有這樣的能力。如果不是他撤得及時,他能吸收他所有的功力。
玄天看着他不知道說什麽好,以他現在的體質,吸他的功力多了會爆體而亡。
莫非被他這麽看着有些不太好意思,他抱起了他傍邊的人參:“掌門,你是不是內力也受損了?那你吃點……”
玄天聽着他的話伸手彈了彈衣服上的草:“行了,別再去掰你的人參了,再把腿掰了,可就沒法養活了。放心吧,我沒事。”這家夥寶貝這顆人參寶貝的連自己都舍不得吃,他就別去湊熱鬧了。不過,玄天又看了他一眼,他自己都舍不得吃的人參,他掰了倆胳膊給莫霖吃了。
莫非看他都聽見了,讪笑:“掌門,你真是厲害。”
玄天知道他是拍他馬屁,但這次順着他的話問了問他:“哦,是嗎?我哪裏厲害?”
莫非給他倒了一碗甘草金銀花茶,雖然他不吃他的人參,但是茶是應該敬的。玄天看他雙手捧茶,便接了過來。
莫非重新在他下首坐了下來,開始數他的厲害之處:“掌門先不說你的內力厲害,我這一會兒已經好很多了,只說你的劍法,玄劍十三式是我見過最厲害的劍法了,而掌門你又是其中練的最好的一個,人劍合一,太厲害了。”
他這一說話又恢複成原樣了,笑的格外孩子氣,像是無憂無慮的,玄天喜歡看這樣無憂無慮的笑,如果有可能,他希望天下所有的人都能這麽無憂無慮的笑,于是他便也笑着打趣他:“比莫霖還要厲害?”
他難得能說這樣的話,所以說完之後也有些酣然,是莫非小,讓他把他當成了臨岸、或者是玄澈,如果有可能的話。
莫非看他看自己便咳了聲,他還從沒有把他跟莫霖比過呢,而且這兩個人的劍法以及法術都不是一個類型的,沒法比較吧。
玄天挑了下眉毛:“不說話,那就是不及他了。”
莫非忙接話:“不是,你跟莫霖……掌門,你比莫霖厲害,這個好像不用我說吧,今天打跑了東方漠不是已經證明了嗎。而且你還給我治好了傷,以前莫霖給我輸過內力,都沒有輸進來的。掌門的救命之恩,莫非沒齒難忘,從今以後,掌門要是有用的着莫非的地方,莫非一定做牛做馬,肝腦塗地。”
莫非一旦把莫霖的壞話說了,那後面拍馬屁的話就從善如流了。再說,反正莫霖也聽不見他說了什麽。
玄天看他在一邊話痨,心想他不是給他輸內力,他是想給他運功療傷,但是他自動的搶過去的,他吸食別人的功力不自知。至于為什麽只吸他的,玄天一時間還想不明白,大概是莫霖練的寒冰訣不适合他,那也就是說他以後還有可能吸別人的,只要是适合他的他就會吸收,就跟魔王楚燼一樣。
楚燼本為祥獸,結果卻不耐修行寂寞,堕落成魔,吸食他人功力,視人如蝼蟻,視生靈如草芥,數次征戰,致使無數生靈塗炭。
玄天想着楚燼所作所為心中厭惡,想到莫非也許又是一個楚燼,他眉頭漸漸的皺了起來,心情沉重。
莫非察言觀色住了口,他這輩子最會的就是看人臉色,沒有辦法,他受所有人不齒,且自知有錯,所以只要一看別人臉色不對,他就知道自己又錯了。玄天此刻的表情是不太好看的,眉頭皺着,端着碗的手指捏緊了,青筋都看得出來,所以他權衡了下閉嘴了。
玄天不知道他自己的威力這麽大,他沉沉臉莫非連話都不敢說。等他回過神來時,就看他眼神忐忑,左手搓着右手,右手搓左手,搓完了手再搓褲子,坐在那裏屁股跟針紮了一樣。玄天深吸一口氣,把手中的碗遞給他:“好了,你的茶我喝了,你沒事就早點休息吧。”
莫非忙把手在褲子上搓了下,把碗接了過來:“掌門,你要休息了嗎?”
玄天想對他說點什麽,可最終只點了下頭,莫非便端着碗起身送他。掌門這次走路有聲音了,踏在厚厚的草葉上,沙沙的,莫非等他走到樹下之後,才收回了視線,看他手中端的碗,掌門沒有喝完,還剩個碗底,莫非正覺的口渴了,于是一仰脖子把它喝了。
等他喝完之後,玄天已經靠着樹像是睡了,他便也靠着一棵樹睡了,這一次睡的特別快,幾乎沾樹即睡。
玄天看他睡着了,便坐起來開始打坐,他有些撐不住了。他看着莫非額頭上方那一點血紅的痣摸了一下食指,他在碗裏滴上了一滴他的血。食指之血,直通心脈,他催動的是軒轅之印,以他的血為引,以他的功力為制。莫非吸了他的功力,再喝了他的血,坤乾之氣便融在他的血脈之中,他體內的魔性便會震住,就算某一天震不住了,他也可帶他一起死。
他做這些的時候冷酷而決絕,并無任何的遲疑,他的恩怨一向分明,他的祖上封印楚燼魂飛魄散的事與莫非無關,他不怪他。可不怪他,并不代表他就放任他。莫非是魔孽,沒有錯的時候,他不會傷及他,但是一旦他禍害三界,他就會收了他。
玄天心裏想的很清楚,可看着靠在樹上睡着的莫非,還是皺了下眉頭,莫非喝的是他喝剩下的茶,喝的那麽痛快,無半點嫌棄。相比起他來,他在他碗裏下血引确實不夠光明磊落。
玄天深吸了口氣,閉上了眼,俊朗的面容一片漠然,斬妖除魔是他的職責,別無他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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