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報複社會

薄峤上完課,聽說影帝盛臨來伏恩裏拍戲,連課件都沒來得及放回辦公室,就馬不停蹄沖向伏恩裏。

盛臨在娛樂圈年少成名,哪怕前段時間的出櫃風波鬧得沸沸揚揚,也絲毫不影響他的人氣。

薄峤趕過去的時候,拍戲的地方已經圍了一圈的人,好多人拿着光腦拍照,還有一堆拿着色紙要簽名的。

盛臨在中間神色冷淡地營業,時不時勾個唇露出一個淺笑,都能看得周圍無論男女都尖叫不已。

薄峤投資了盛臨的工作室,雖然加上盛臨的通訊ID,但他從來不去打擾盛臨——畢竟薄總享受的只是和一群人追星的快樂,私下底吃瓜追星太無趣了。

看着一堆人滿臉激動地排隊簽名,薄峤很滿意這樣的追星氛圍,戴着口罩也排了個隊,打算要個簽名。

只是他還沒排一會,不遠處的仿生機械研究院傳來更大的喧嘩尖叫聲,吸引排隊的人全都回頭疑惑看過去。

薄峤先生排在隊尾,離門口很近,嫌棄地看了看“仿生”那兩個字,不想去湊有流銀味的熱鬧。

只是那聲音卻越來越大,甚至連門外的安保人員就驚慌失措地持槍跑了進去。

薄峤這才來了興致,又戴上一層口罩,趕過去瞧熱鬧。

這是何等的吃瓜精神?

然後……

事實告訴他,湊熱鬧,很容易被波及無辜。

薄峤只覺得耳畔一陣嗡鳴,像是被炸懵了,背後也是一陣灼燒似的劇痛。

那流銀爆炸後的白羽夢幻美麗,但濺在人身上卻像是濃硫酸,薄峤從小到大還沒受過這種傷,臉色慘白一片,冷汗瞬間就下來了。

秦現快步沖上來,厲聲說:“快去準備醫療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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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圍的人這才反應過來,連忙去二樓打開醫療艙。

那好像河流的白羽已經被安保用機器飛快消下去,但夾雜着灼熱和冰冷兩股溫度的氣息依然彌漫在走廊中。

薄峤起身将沾了流銀的外套脫掉,但裏面的襯衫還是腐蝕出了幾個洞,連手肘處都溢出一股鮮血來。

宋羽河還呆呆坐在地上,仰着頭看他。

秦現拉着他要去醫療艙,像這種血肉模糊的傷,在醫療艙躺個二十分鐘就痊愈了,但誰都不能保證流銀那種東西爆炸後是不是真的會有輻射,給他的傷處留下後遺症。

薄峤不知道是痛的還是被四處可見的流銀味惡心的,臉色難看得要命,他扯掉口罩,沒管秦現的拉扯,蹲下來擦掉宋羽河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布滿臉龐的淚水。

“哭什麽?”薄峤擰眉,“沒出息。”

宋羽河都沒意識到自己在哭,他看着薄峤小臂上緩緩流下來的鮮血,讷讷道:“血……”

薄峤這才感覺到手臂上的疼痛,他低下頭看了一眼,不甚在意地說:“傷得不重……”

只是話音剛落,他才詫異地看着眼前的一片血紅。

血……

薄峤剛才一時沖動上頭,差點忘了。

他暈血。

秦現看着剛才還在逞能的薄峤先生往後一倒,直接暈了。

秦現:“……”

宋羽河:“……”

秦現簡直哭笑不得,急忙扶住他找人将薄峤弄二樓醫療艙去了。

宋羽河雙腿發軟,掙紮着想要起來,卻又跌了回去,還是陸鏡急急忙忙沖過來把他扶起來。

“怎麽樣?”陸鏡焦急地檢查他身上有沒有被流銀炸到,“哪裏疼嗎?!”

宋羽河慘白着臉搖搖頭,他紮頭發的電線已經掉了,披肩的長發散在肩上,臉側還有幾绺被冷汗浸濕,緊緊貼在雪白的皮膚上。

這副模樣,倒是比受重傷的薄峤還要孱弱一點。

陸鏡仔細看了半天也沒發現流銀濺上是的印子,這才松了一口氣。

宋羽河已經緩了過來,腳下發飄地往二樓醫療艙走。

伏恩裏研究院的醫療艙是被改裝過的,比尋常醫療艙見效要快,宋羽河過去的時候,薄峤正閉着眼睛躺在裏面,透過玻璃艙門看到他蒼白的臉和慘色的唇。

宋羽河和仿生人相依為命這麽多年,人生中除了仿生人還是仿生人,甚至在他的認知中,一個仿生人的價值要比一條人命要高得多。

他從來不把仿生人當成敵人,哪怕是被人植入自爆程序的異常仿生人,他也敢擡手就抓。

但當他以為的“自己人”直接爆炸開來,救他的卻是人類。

宋羽河坐在艙門旁,怔怔看着薄峤的臉。

手腕上的仿生人程序再次紊亂,在空曠的醫療室發出一句。

“想擁抱你。”

宋羽河神使鬼差地伸出手,隔着玻璃艙門慢慢撫上薄峤的臉。

57沉默好久,才嘗試着開口:“羽河,你在做什麽?”

宋羽河骨節分明的五指還在貼着艙門,他盯着薄峤的臉,無意識地回答:“我想他抱抱我。”

57一愣。

“想要擁抱”這種話,宋羽河只對57說過。

但仿生人已經不能變成人形給他一個擁抱。

就在宋羽河目不轉睛看着時,醫療艙的時間到了,玻璃門緩緩打開後,發出一聲“滴”,表示治療完成。

因為剛才的爆炸,宋羽河對這個“滴”有些警惕,當即撲上前,一頭撞在薄峤懷裏。

可憐薄峤還是個柔弱的暈血重傷患者,當即被着一撞嗆出一口氣,悠悠轉醒了。

宋羽河趴在薄峤胸口,緊張地抓着他的衣襟,擡頭說:“它……它滴了。”

薄峤:“……”

薄峤呆愣了好一會才搞清楚狀況,他痛苦地擡手揉了揉眉心,低聲罵了一句:“我倆真是八字犯沖。”

宋羽河還在拽他,讓他從醫療艙出來,省得這玩意兒也爆炸。

薄峤在醫療艙的治療下,後背的傷口已經愈合,只是隐約有些發冷,好像後背漏了風一樣。

這倒是其次,最讓薄峤在意的是,自己的手肘好像有了問題。

手肘因為流銀濺到牆上時反濺了幾滴,傷處在醫療艙中已經痊愈,但是骨頭卻一陣陣地發疼,像是針紮進去攪動一樣。

薄峤一怔,飛快從醫療艙出來,順便把趴在他身上的宋羽河拎着後領讓他站穩,神色難得有些凝重。

他傷到的是右手。

薄峤的蒲寸是制藥公司,自從當年薄峤接管了公司後,就一直在研究關于治療赫拉綜合征的靶向藥。

在他來伏恩裏之前,INC-647已經在研發途中,前幾天特助發來一段有問題的數據,薄峤懶得回去,就讓格林芬大學幫他建了個藥品研究的研究室。

這幾日陸陸續續在置辦工具和儀器,如果他的手……

薄峤沒敢多想,拽着宋羽河就往外走。

此時秦現一個頭兩個大,面對院長的責罵根本不敢多說半個字,畢竟這時的确是他考慮不周,還傷了個外校的老師。

他被罵得暈暈乎乎,從院長辦公室出來後,想去醫療艙看看情況,但一下樓梯,就見薄峤面如沉水地走過來。

宋羽河小跑着跟在他後面,還在說:“先生,你的手……先生。”

秦現皺眉:“你的手怎麽了?”

薄峤冷冷地說:“廢了。”

秦現臉都吓白了。

他剛才在院長辦公室也聽說了一嘴,格林芬大學因為這個叫薄峤的男人,這段時間一直在四處采辦儀器,伏恩裏研究院還接到了一堆定制的儀器,價格堪比天價。

能讓格林芬大學如此重視的老師,肯定不是個尋常人。

秦現見他的右手果然僵硬地垂着,手指還在微微發抖,忙道:“醫療艙沒用嗎?我們先去醫院檢查檢查吧。”

“不用了,過段時間醫療費我會寄到伏恩裏研究院。”薄峤漠然道,“以及這次的事情,還請貴院給我一個交代。”

說完,不再多說一句廢話,左手抓着宋羽河就走了。

宋羽河和薄峤相比,腿有點短,踉踉跄跄着小跑才能跟上他的步子。

薄峤愛惜自己的手,帶着宋羽河上了車,将車設置了自動導航至醫院,便在駕駛座上閉眼養神。

宋羽河不知道怎麽說話,手腕上的光腦發出一個新聞推送彈窗。

【伏恩裏大學研究院疑似出現反社會人員利用仿生人報複社會,暫無人員死亡】

宋羽河看了好一會,因為長久沒操作,頁面自動切換成了下面的評論。

【回首重逢:有點可怕,想起當年絕症患者報複社會去劫飛艇的事了。】

【戀歌1551:同回想起了那事,聽說有個孩子都被炸沒了……】

【緊握:那人找到了嗎?趕緊抓起來!】

【sfkhewu:別又是“赫特綜合征”患者了,笑】

【誤以為3902:樓上在地圖炮什麽?人家絕症患者招你惹你了?】

【sfkhewu:哪裏地圖炮了,當年那個反社會人格不也是自己要死了,才想拉那一飛艇的人給他陪葬嗎?那孩子才七八歲,也難為他下的去手,惡心】

【救贖你九叔:別這麽惡毒吧。現在醫療技術唯一救不了的絕症就是這個綜合征了,聽說蒲寸正在搞靶向藥,指不定最近幾年就搞出來了。】

【錯誤百出:蒲寸,絕症患者的福音(bushi】

【循環循王:不過話說蒲寸的掌權人是個極品男人哎,但他從來都不露面,啧,希望有朝一日能康一康臉】

下面的評論越來越讓人看不懂,宋羽河關掉了頁面,怯怯看着不吭聲的薄峤:“先生,你的手,冷嗎?”

薄峤愣了一下,睜開了眼睛。

他還以為宋羽河會問自己的手疼不疼,沒想到他竟然問的是“冷嗎”。

他細細察覺了一下,發現被流銀濺到的地方果然一陣冰涼。

薄峤挑眉:“你被流銀濺傷過?”

“嗯嗯。”

宋羽河點點頭,伸出腳來正要往座椅上放,有些潔癖的薄峤斜斜瞥了他一眼,他立刻放下去了,乖乖回答:“我有印象的時候,左腳就很冷,57說我是被流銀爆炸濺到的。”

薄峤若有所思地想了想:“留疤了嗎?”

“有。”

“我看看。”

宋羽河見薄峤沒有再嫌棄他将腳往座椅上放,就脫下鞋,把小熊襪子往下拽了拽,露出腳踝上一個已經有些年頭的傷疤。

疤痕上有一點紅痣,像是針紮出來的血眼。

只是将腳踝露在外面的一小會時間,宋羽河的腳尖已經在發抖了。

薄峤說:“你先穿上。”

宋羽河忙不疊把襪子穿上。

薄峤想了想,又說:“這次去醫院,你也順便檢查看看。”

總這樣怕冷,也不是辦法。

宋羽河搖搖頭:“不了,聽說醫院很費錢,我要攢錢買仿生人零件。”

薄峤瞥了他一眼:“一起檢查,花不了多少錢。”

這時,薄峤的通訊突然響了。

是宋關行打來的。

薄峤還以為他是來陰陽怪氣的,直接挂斷了。

但宋關行很快又打了幾個過來,薄峤被吵得沒辦法,只好接了。

“有什麽廢話,趕緊說。”

宋關行上來就問:“手怎麽樣了?”

手的疼痛和發冷讓薄峤極其沒耐心,漠然地說:“托你的福,勉強還有半截剩着。你有事沒事,沒事趕緊滾蛋。”

“啧。”見他這麽活蹦亂跳,宋關行也放下心來,似笑非笑地說,“來伏恩裏醫院,我剛好在這裏談醫療艙的生意。”

薄峤看了看前往「伏恩裏醫院」的自動導航,面無表情地點了一下「更換目的地地址」。

宋關行大概猜到他在做什麽,懶洋洋地說:“薄總,手可是無價之寶,整個伏恩裏,只有伏恩裏醫院醫療設備最好,你總不能因為和我置氣就耍小孩子脾氣吧。”

薄峤:“……”

宋關行把他噎得說不出話,更得意了:“乖啊,我在伏恩裏醫院地下停車場等你。”

薄峤氣得又忘詞了。

一旁的宋羽河還記得薄峤說這個叫宋關行的是壞人,皺着眉頭聽那邊得意洋洋的笑聲,沒忍住,開口幫薄峤罵人。

“你滾蛋!”

少年人清越的聲線,哪怕是罵人,也帶着點軟糯幹淨。

薄峤:“……”

宋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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