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chapter4若可選,定負君意(1)

車,一路颠簸,謝暖兒昏昏欲睡,眯着眼看着兩邊不斷閃過一片一片的風景,捋了捋一頭短發,胃中一如既往地排山倒海。忽然覺得自己很可笑,這算是逃竄嗎?會不會太折騰自己了,明明最怕的就是乘長途客車,最怕聞到那難聞的汽油味。

主任看了看謝暖兒,手拿謝暖兒遞交的辭職信,沉吟良久,擡眼,遞回辭職信,揮揮手道,去找寧馨吧。謝暖兒完全沒有預料到主任的這一手,怔了怔,接過主任手中的辭職信。柳眉蹙着,緩緩開口道:“我能休假嗎?我知道,現在有些不合時宜……”沒想到這次,主任卻意外地爽快答應。

輕輕地推門而去,高跟鞋踏出的聲響,緩緩地,幽幽地,似一首詠嘆調,卻莫名地讓人揪心。寧馨隔着窗玻璃,捧着水杯靜靜地看着謝暖兒落寞的背影,低低地,又像是自言自語道:“丫頭,你到底要躲到什麽時候。”站在一邊的主任,無奈地搖了搖頭,輕輕地嘆了口氣道:“苦了這孩子了。”

靜靜地抱着一個大大的泰迪熊,靜默地端坐在沙發上,身邊的謝父和謝母明顯地被電視中的劇情給逗笑了,一邊磕着瓜子,都忍俊不禁了,捧着肚子,笑得眼角的皺紋都舒展開來,像極了一朵怒放的秋菊。謝母卻明顯地感覺到了異樣,微微挪了挪身,卻發現謝暖兒的心思根本就不在電視上,仿佛想着什麽,一彎柳眉微微蹙着。

輕輕地嘆了口氣,孩子不聲不響地就回家了,作為一個母親,謝母當然是說不清的高興,為此很久沒有大展廚藝的謝母為了自己的女兒愣是大展了一下身手。可是,這孩子回來後卻鮮見笑顏,謝母曾試着開口過問,但是這孩子自小就性子薄涼,不像大女兒謝冰兒那般活潑貼心。明明是血濃于水的嫡親母女,卻生生地有着一層隔膜,自小她就躲着母親,就對謝冰兒親熱些,每每這時,謝母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心酸。

自打五年前,她不知從哪邊拿回了将近三十萬的巨款,幫助冰兒做手術,也只是淡淡地說句:“這錢不髒。”就無再多的言語,再任他們怎麽追問錢的來源,她也置若罔聞。可自打那以後,作為母親的她,更難看到謝暖兒的笑顏了,即使笑,每次都是笑得那麽勉強,謝母知道這孩子心中裝着事,可是她就那麽裝着,她,從不曾吐露,哪怕只是半分,她也不肯。

時值中午,靜靜地躺在藤條躺椅上,手捧一本書,細細地看着,頭頂是一片濃密的葡萄藤葉,過道飄來一陣陣的涼風,昏昏沉沉,眼皮越來越重,漸漸地腦海一片混沌,隐約間只聽見“啪”地一聲。謝暖兒一個翻身,嘴中嘟哝了一句,繼續昏睡。《簡?愛》掉在地上,随着風的拂過,發出嘩啦啦如同攪動河水般的聲響。耳邊隐隐地傳來了母親柔美恬靜的呼喚聲,小小的暖兒呆呆地看着母親想要伸出手去,抱抱,咽了咽口水,最終還是将手收了回去,看着母親抱着姐姐的背影,有種想哭的沖動……

茫然地坐起身,看着頭頂的鵝爪形葡萄葉,絲絲陽光透過葉的間隙,投射在地上,星星斑斑,煞是好看。看着書頁不停翻轉的《簡?愛》,輕輕地笑了笑,俯身撿起,拿在手中輕輕地吹拂上面的灰塵。

“暖兒,暖兒,螃蟹,螃蟹,豆丁,豆丁來啦,啦啦啦啦……”門微微地敞着,只聽有些年頭的木門幽幽吱呀一聲,一條如同泥鳅般靈活的熟悉身影就蹿進了小小的天井內。謝暖兒還沒回過神來,就感受到臉上一片口水。

豆丁像一只蝙蝠一般,緊緊地挂在了謝暖兒的脖子上,只聽得砸吧砸吧的一片聲響,謝暖兒的臉上就挂滿了黏黏的口水。佯裝生氣地用手指戳戳豆丁的小腦袋,謝暖兒竟噗地一聲笑了,眼角瞟向門口,謝母不知什麽時候已經站在了門口,看到女兒笑了,笑着輕輕地拭着淚。

低低地喚了聲“姆媽”,酥酥軟軟,謝母喜笑顏開地微微點了點頭,就抹着眼,匆匆地走進了廚房,嘴中含混地說道:“鍋裏炖着小豬蹄,你看我這忘性,老了……”抱着豆丁站起身,憐愛地輕輕吻了吻豆丁髒乎乎的小花臉,彎彎的柳眉對上豆丁毛毛蟲般的眉毛,豆丁撲閃着眼,“砸吧”一聲又是一個滿是口水的親吻。

佯裝嫌棄地眯着眼敲了敲豆丁的腦袋,憤憤地道:“小色狼,螃蟹不理你了,小心螃蟹用鉗子夾你。”說着就一本正經地在手上哈着氣,乘豆丁不注意就伸到他的胳肢窩中撓着癢癢。豆丁被逗弄得,咯咯直笑,像一串銀鈴般清澈悅耳。“暖兒,暖兒真壞……”豆丁笑得上氣不接下氣,還不忘伸出肉肉的手回撓着謝暖兒。

謝母靜靜地站在廚房的窗戶處,抹着淚,嘴角微揚地看着天井中,逗笑歡騰的兩個孩子。

“來,看你的小花臉,來,螃蟹幫你拾掇拾掇。”謝暖兒抱着豆丁就往葡萄藤邊上的水井走去,剛剛打起的井水,有着微微的寒意,卻讓人在炎炎的夏日有着說不清的惬意。蘸水,絞幹毛巾,像捉小雞一般地抱着豆丁,輕輕地擦掉他臉上的髒跡。剛撒手,豆丁歡騰地拍打着剛剛打上來的一桶井水,一時,水花四濺。看着一身狼狽的謝暖兒,豆丁竟捧着肚子咯咯地笑起來了,謝暖兒一個回手,又濺起水花無數。豆丁低下頭,怔怔地看着水淋淋的自己,忽然,竟耍無賴地使勁地撩起水就往謝暖兒身上潑。

“哈哈,哈哈,螃蟹也無賴……”“臭豆丁……,小心我把你炒了吃了,外焦裏嫩……”……一片嘩啦啦的水聲和無賴的對話中,小院中一時間竟有了難得的歡聲笑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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