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chapter22那少年,如此美好(2)

張媽夾起一小塊魚肉,小心翼翼地放進嘴中,細細地品着,眼珠子卻滴溜溜地在謝暖兒的身上不停地來回打着轉,臉上的笑意卻是越來越濃重。放下筷子,急忙地催促着站在一邊的謝暖兒道:“孩子,快,快點,給你張媽盛碗飯來。”

謝暖兒神色緊張地看着張媽,愣了愣,轉身急急地幫張媽盛來了一碗飯,弱弱地問道:“怎麽?這鲫魚炖豆腐不好吃?”

沒想張媽卻哈哈地朗聲笑了起來,急忙揮舞着自己粗壯的胳膊,催促道:“快,快,孩子,你也自己給自個盛碗飯,這魚燒得太好了,太下飯了,張媽我的胃口就這樣被你個小丫頭片子給吊起來了,快,快……”

聽到張媽,這麽一說,謝暖兒才微微地松了一口氣,笑了,轉身,盛飯。正吃得歡的張媽,忽地放下飯碗,罪孽深重地拍着自己的腦袋,“孩子,孩子,你看我這記性,我們在這邊吃得歡,我倒把我們的小祖宗給忘了,瞧我這記性。”忽地壓低聲音小心翼翼地問道:“孩子,這魚剩得還多嗎?淩少爺不怎麽愛吃飯,有了這個菜,他就會多吃點飯了。”謝暖兒看着這樣的張媽,笑了,點點頭嗯了一聲,打開鍋蓋,驕傲而自豪地道:“看,我給他留的。”張媽一看還剩一大鍋的魚,樂了,拍了拍謝暖兒,喜笑眉開地道:“好,好,我這就去叫淩少爺下來吃飯。”

看着張媽歡悅的背影,謝暖兒打心底說不清地高興。短短的幾日相處下來,張媽的豪爽,直率讓謝暖兒心中好受了許多。畢竟日子是要過下去的,寧淩的處處為難,也因着張媽的呵護而變得微不足道。

小心地将鍋中的魚盛到菜盆中,不想樓上就傳來了張媽滿是着急的聲音:“丫頭片子,快,拿熱水和毛巾上來,快……”匆忙地放下手中的菜盆,心下着急地胡亂擦了擦手,謝暖兒知道肯定出事了。

端着一盆熱水,拿着毛巾,搖搖晃晃地走進寧淩的房間,卻發現那個視自己為仇敵的男孩,正毫無生機地躺在床上,面如火燒,不時地微微地喘着粗氣,一雙眉皺巴巴扭曲得讓人心驚。張媽一邊擦着寧淩額跡不停滲出的汗跡,一邊不停地催促道:“孩子,快呀,快絞幹毛巾,敷在淩少爺的額上,不要燒壞了啊,你看都怪我老骨頭,我沒來看一下淩少爺……”遞上絞幹的毛巾,沒想張媽卻并沒有接過毛巾道:“孩子,你來,你來幫淩少爺敷着毛巾,我去找下藥。”說着就匆匆地走出了房間。

微微地俯下身,想要将毛巾敷上,沒想寧淩勉強支撐着睜開眼,一個反手就将毛巾打飛了出去,嘴中硬撐着說道:“不要,不要你,你給我走,走啊。”謝暖兒看了看掉在地上的毛巾,再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寧淩,笑了笑,蹲下身,拾起毛巾,搓洗了一把,再次想給寧淩敷上。

“滾,聽不明白嗎?咳……”寧淩勉強從嘴中擠出那麽幾個字就沒了氣力,還不停地咳着。沒想到,謝暖兒坐在他的身邊,扳正他的身子,讓他平躺下來,好笑地看着眼前孩子氣死撐的寧淩,淡淡道:“我知道你讨厭我,可是沒力氣了,怎麽讨厭我呢?等你把身子骨給養好了,你再想法子折騰我不更好?”說着就自顧自地幫寧淩敷起毛巾來了。寧淩怔了怔,不再說什麽,把頭撇過去,也就任由謝暖兒搗鼓了。門外拿着藥的張媽,扶着門把,欣慰地笑了。

日子就這樣不鹹不淡地過着,三個人的日子,平平淡淡,安安靜靜。寧淩自那次病好之後,每天奔波在學校和寧家之間,再過一年也就要高考了。他也沒了閑情去和謝暖兒置氣,而謝暖兒也樂得安靜快活,在張媽的陪伴下去舊書市場淘來了大學的教科書,開始自學。而不知從何時寧家竟給她找了名京劇老師,也不管她二十出頭的年紀,硬是要她學京劇來着。所以每天清晨當寧家大院傳出不成調的咿呀哼哈的唱腔,寧淩皺着眉匆匆地啃着面包逃到學校去的時候,張媽都會笑得前俯後仰的。直到多年後的一天,林老爺子瞪着牛大的眼,一定要和謝暖兒來一段京劇的時候,她才驚覺自己的後知後覺,原來在那個時候,林老爺子就已經深入敵軍後方了,只是那個時候的林老爺子只能看着,只能暗中相助,其餘的只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任由自己的兒媳婦去折騰。

不知不覺間竟已到了深秋,這北國的秋比不得南國的秋。南國的秋就像一曲纏綿哀婉的小調,纏纏綿綿地時不時飄下一陣一陣的細雨,處處沾惹那麽一點星星點點愁緒,讓人們也不自覺地被這飄雨給感染了,因着滿地濕答答的落葉更添惆悵。而北國的秋,幹燥,熾烈,漫天遍野,鋪天蓋地,滿眼都是紅得像着了火的楓葉,滿地都是紛紛揚揚飄零着的形如鵝掌的大片大片的梧桐,金燦金燦的,腳踩在那厚重的層層落葉上發出枯枝斷裂的聲響,不時地飄來陣陣樹木特有的清香,讓人心情不自覺地就愉悅了起來。

謝暖兒看着窗外獨特的北國秋景,心下一片澄澈,正翻動着書頁,卻聽得耳際傳來張媽的歡聲:“寧老你回了啊,哈哈,回了好啊,我們幾個都快冷清死了,你看我這老婆子,曉彤,你也回了,好好,快來看看我給你們倆準備的房間,看看還有什麽缺的,我好給你們添着。”說着樓下就是一陣忙亂的腳步聲。

“不了,張媽,你忙你的吧,我們住到年底,過完年也就要走的,你老快別那麽忙活來忙活去的了。”一陣爽朗的笑之後,就是低沉的男聲。謝暖兒聽着,心瑟縮了瑟縮,沒了看書的心情,合上書來,忪怔地看着窗外如血的殘陽,良久,她忘了其實這裏一直都不曾是她自己的家,只是她卻忘了,一時間竟将寧家當做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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