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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間時分,卡法接到了一筆線上訂單。也是開店營業以來最大的一單。

單子是一位店員接的,那時喬言和容因都在樓上待着,趁着客人少趕緊吃東西對付兩口,不在一樓。

收到新訂單時,店員也沒太在意,随手就把短短的一截紙條從外賣打印機上撕下來,漫不經心瞥了一眼,準備立馬就上手做。

當看清飲品和甜點的數量後,店員還以為出現幻覺了,不敢置信地再定睛一瞧,直接倒吸一口涼氣。他連忙打開電腦核對線上的數據,檢查是不是機器出故障了,接着浏覽一遍店鋪的網頁,确認産品價格沒标錯,不是被有心人逮住失誤撿漏了。

然而這些都沒問題,實際訂單量就是如此。

真有人大手筆下單了兩百多杯咖啡外加兩百多個小蛋糕,整個訂單價格高達近四萬塊!

小店員沒見過這種陣勢,當場傻眼了。

畢竟卡法目前為止接過最大的單子也才百來杯,且那種大單一般都是挑店內較為實惠的飲品買,基本28元/杯封頂,再便宜點十來塊一杯,另外還得要求這邊打折抹零。

卡法主打親民路線,人均消費六七十。本次這位冤大頭俨然財大氣粗,全挑價格偏高的東西,咖啡128/杯,甜品68/份。

小店員做不了主,不知道該怎麽解決這事,上樓找到喬言她們。兩位老板也驚訝,喬言說∶“給我看看。”店員把紙條遞上去,問∶“這個接嗎?”

容因亦靠近瞅了下,心頭大致有了底。容因說∶“打個電話問問先,不要急。”

這種極有可能是客人心大搞錯了,多打了一個零,付款時也沒發現哪兒出了差錯。店裏必須得确認一下,否則容易扯皮,鬧得兩邊都吃虧。

喬言認同容因的做法,接道∶“我來打吧。”

容因三兩下收拾幹淨飯桌,後一步下樓。

電話是陳恪接的,下單付錢都是用的他的賬號,留的號碼和聯系人姓名也是他的。

喬言禮貌詢問,陳恪亦沒透露太多,只豪爽表示沒下錯單,數量都是對的,讓店裏照做就是。

這一單要求四點半送上去,給店裏留了四個多小時的制作時間。

既然那邊發話了,這邊自

然不會再拖拉。

喬言挂斷電話,當機立斷就喊上所有員工過來幹活。

由于卡法人手有限,下午應該接不了別的訂單,大家都心有餘而力不足,權衡之下,容因關閉了今日的線上接單,店內也暫時不再接待新的顧客。

她們只有五個人,兩百多份套餐,光是分裝就夠誇張的了。

容因讓陽陽他們先去烘焙室幫喬言,說∶“手腳都麻利點,不要拖拖拉拉的。”

喬言倒沒懷疑什麽,接完電話後就馬不停蹄開幹,生怕太慢了延誤出單。

到底是在寸土寸金的金融城,花四萬塊錢請同事吃下午茶也說得過去,不算太稀奇。

少數富二代一個月零花錢就上百萬,出來打工只是體驗生活和積累經驗,公司發的微薄工資還比不上跑車的油費。大金主們就是這麽有錢,這點票子不值一提,等同于灑灑水,還沒到大出血打腫臉充胖子的程度。

喬言将人手安排完畢,火速分散任務,中途再出去問容因∶“這單我們自己送還是找人?”容因說∶“自己送。”

“能送上去?”喬言說道,“我們幾個怕是不行。”容因回道∶“多搬兩趟,到時候再留個人守在這邊。”喬言說∶“好。”

容因想了想,念及兩方都應該有個做主的才可以,思索片刻,又添道∶“我留下,你去。”喬言不反對,應下了。

做甜點的準備工作繁瑣,打發奶油等需要的時間長一些,但到後面就會稍微輕松點。裏面忙得差不多了,喬言讓陽陽他們又都出去幫容因,自己則善後搞完剩下的。

一行人累得夠嗆,停都不敢停,連軸轉地持續忙活。

容因都怕趕不及,打起十二萬分幹勁拚命,等做完最後一杯已然快直不起腰了,兩只手酸澀得擡不起來。

待所有飲品甜點小心翼翼打包好,喬言開車到益豐集團樓下,随後和三名員工分幾趟才把所有東西搬到上面。

陳恪到電梯口接應她們,要求幫忙分發出去。顧客就是上帝,卡法這頭肯定不會推辭。

來過這裏那麽多次了,喬言早已熟悉益豐集團的內部構造,迳直讓大家分別負責某兩到三個部門,連哪個部門的人喜歡多要糖包都記得。

陳恪兀自取了一杯,對喬言說∶“麻煩你再送三杯喝的到小會議室,甜點只拿兩份就行。還有,不用糖包,什麽都不加。”

喬言照做。

陳恪笑眯眯,“謝啦,美女老板。”喬言回道∶“應該的。”

言訖,她又十分周到禮貌地加了句∶“祝您工作愉快,感謝您的惠顧。”

陳恪擺擺手,一概不否認,只道∶“客氣啦,這說得……下回再買你幫我打個折,多便宜點就成。”

感覺這應該只是比較接地氣的回複喬言挺上道,沒當真的揣測。

陳恪沒過多廢話一會兒就走了,回到工位上,還有別的工作要做。

喬言暗自打量他,把對方的穿着打扮都認了一遍,沒看出這位像不差錢的那種人。陳恪全身上下都比較樸素,襯衣面料不咋樣,鞋子、手表等等都不是牌子。

當然了,部分有錢人低調,不愛穿名牌。

喬言沒過分糾結,僅僅好奇而已,之後還是立即到小會議室送飲品。

小會議室內,裏面原本是有三個人的,但彼時其中兩位都出去了,暫且不在,只有一位留在位置上翻閱資料。

那位不是別人,正是周希雲。

幾天沒見,周希雲還是老樣子,認真做事,一絲不茍,過分正經的穿衣風格襯得她越發出衆,濃濃的禁欲系風格。

喬言進去了,對方也沒在意,仍專心致志翻着文件。似是太用心做事,所以感覺不到有人來了。

一碰到周希雲,見到那人的模樣,喬言腳下就停住了,生了根似的很難再向前一步。她先前特意避開了風投部,讓陽陽去周希雲的部門送飲品甜點,為的就是悄摸避開這人,不與之撞上,結果還是沒能如意。

周希雲就是她與生俱來的黴頭,怎麽都躲不掉。

喬言杵在原地不走了,分外有骨氣地打算轉身出去,但還沒來得及行動,門外有一員工拖着小車走過,弄出了不小的聲響。

周希雲望過來,一下子就發現了她。

喬言抿緊唇,輕輕抓着紙托。

好死不死,真是……今天出門沒看黃歷,喝涼水都塞牙

縫,走哪兒都能遇見不想看到的人。

她倆上次的賬還沒算呢,喬言既不願意面對這人,見到對方如此淡然又來氣,總感覺哪兒不得勁。

周希雲那表現十足平靜,理不虧氣也直,好似喬言才是上頭了犯糊塗耍流氓的那個。

喬言咬咬後槽牙,臉上未顯露出愠怒,可還是不自禁瞪了周希雲一眼,實在是忍不下這口氣,此刻要不是場合不合适,不能來,她真想把咖啡扣周大小姐頭上。

天殺的周希雲,仗勢欺人………不對,仗酒欺人。

喬言極力克制着,堅決繃住,不讓自己反應太大。

人家都那副風輕雲淡樣子,她也得拿出該有的腔調來,否則搞得她好像有多在乎一樣。她至多就是生氣,不能被周希雲拿捏了。

周希雲瞄她一眼,推開了面前的文件,還是先出聲∶“放這裏。”

喬言視對方為空氣,上前繞到另一邊,把咖啡放在離周希雲很遠的位置。全程當啞巴,連句做生意該有的客套話都省了。

周希雲起身,擋住了去路。攔在中間,不讓出去。

喬言掀起眼皮子,對此無動于衷,僅在心底裏罵這人一聲,不打算開口請讓路,打算從旁邊走。

可惜不等她擡腳,周希雲倏爾說∶“糖包。”

喬言滞住,回頭又看過去。周希雲重述∶“沒有糖包。”喬言幹脆說∶“發完了,沒了。”周希雲自是不信,直直瞧着她。

不想與之糾纏,喬言憋了半晌,還是從挎包裏抓出一把糖包,約莫二十小條,不情不願地甩桌上。

周希雲事兒多,麻煩精,又說∶“多了。”“多的免費贈送。”喬言說擡腳欲離開。

周希雲繼續找事∶“少了一塊蛋糕。”喬言不耐煩說∶“只有兩塊。”周希雲∶“不是三塊?”喬言∶“你們這兒只送兩塊。”“誰說的?”“買單的那個。”“陳恪?”“不認識。”

周希雲說∶“應該是一人一塊,搭配的套餐。”喬言眼刀子甩過去,“沒你的份。”周希雲解釋∶“陳恪問的時候我要了一份。”喬言說∶“他只讓送兩份進來。”“其他兩個人也都要了。”“不清楚,你自己問。”

周希雲非得找漏子∶“應該是陳恪記錯了。”

喬言忍無可忍,不過心裏還是清楚,咖啡與甜點同等數量,确實是一比一搭配,不應該少給誰。

喬言出去,過一會兒再折出來,拿上一份甜點遞過去。她有些不解氣地盯着周希雲,要把甜點摔周希雲懷裏,可臨到關頭還是輕輕塞那人手上。

周希雲擡手來接,指尖無心碰到了她的手背。

甭管有意與否,在觸到的一剎那,喬言還是沒出息地僵了僵,率先縮手了。

周希雲不驚不動,處之坦然。

喬言瞬間吃癟了一般,可又無處發作。

周希雲轉手就把甜點放桌上,溫聲說∶“可以了。”

明明她倆之間也沒怎麽着,喬言偏生就有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錯覺,老是覺得周希雲有預謀,故意耍人玩。喬言頭一回冷冷淡淡,對其置之不理,不管這人如何做戲,皆都不受用。

“讓開,我要回去了。”喬言說,語氣平緩。

周希雲也不再為難人,還是側身讓出地方。

喬言長腿—邁,幾步路就跨到門口。

周希雲喊她∶“喬言。”

她停住。

周希雲說∶“我衣服還在你那裏,沒拿。”

她不應聲,聽完就走了。

周希雲的衣服的确還在清河街小別墅裏,現今收在喬言的衣櫃裏。

上次下雨天換下來的,一直沒過去拿。自然,喬言借出去的那身,周希雲亦沒還。

喬言忘性大,早已不記得這事,經此提醒才想起來。

本來請宋辛餘吃飯那次就該把衣服換回來的,或者後兩天也得做了,但突然被周希雲二次醉酒給鬧的,打斷了原有的計劃。

現在能還個什麽,沒換回來的必要了。兩人就不該再見面,最好以後再也不碰上。

喬言不動容地出去,見到陽陽他們又恢複如常。

再回到卡法,容因已經把店裏打理好了,又在繼續營業。

所有人齊心協力搞定了這麽大的一個單子,大夥兒都高興,容因做主給大家發獎金,每人發三百塊,并準備今晚七點就打烊,請衆員工吃火鍋。

陽陽他們樂慘了,當場歡呼“老板萬歲”,喬言興致乏乏,樂呵勁兒顯然被攪散了。

今日餘下的時間也就那樣,湊合着過。

喬言還是随衆慶祝,沒提前離場,把情緒都藏在心裏。

明天還要上班,火鍋吃完就各回各家。前後攏共不超過三個小時。

到家不超過十點,還早得很。

在外累了一天,喬言回到房子裏就泡澡,躺浴缸裏稍作平複。

壓制下去的荒唐又噗呲噗呲往上冒,一幀幀回憶在腦子裏炸開,沖擊力可謂不小。喬言別扭地拂拂水,摸了摸臉,一再問候某個作孽的正主。

周希雲發起狠來有夠徹底,俨然是個瘋子。

瘋子會吃人,還是剝了殼再下嘴,咬得人生痛。

喬言不由自主就朝脖子一側澆澆水,下意識摸了摸,再不受控制地撫着左鎖骨下方的位置,輕搓揉按。

真挺疼的,抹不掉了似的。

喬言往水裏沉了些,軟趴趴躺裏面,白細的腿支在浴缸邊緣,一條胳膊也濕淋淋搭在上頭。水不住地向下滴落,在她指尖彙聚,掉在瓷磚地板上,驀地又迸開濺起。她直愣愣看着貼白色磁磚的牆壁,還有牆壁上挂着的綠植,思緒翻湧。

有些事真的說不清,理不出個頭緒。

周希雲平日裏那麽正經的一個人,從小到大也比較溫和守規矩,絕對沒做過一件出格的事,十幾歲那會兒連叛逆期都不曾有過,怎麽就變得這樣了。

性格大逆轉了,不像是她本身的做派。

那晚的周希雲太病态,強勢,毫不掩飾自己的占有欲,不容有半分拒絕。

喬言也是犯迷糊了,愣不隆登的,着了這人的道,差點徹頭徹尾地栽了進去。

那些真真切切的場景還消散不去,萦繞在記憶深處。喬言越想越不是那麽回事,兩頰生燙。

周希雲怎麽會這樣,她當時能分得清楚喬言是誰嗎?知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幹嘛?周

希雲都醉成那個鬼樣子了,真曉得懷裏的人是女的?

未經事的人一旦犯渾,總是不夠理智,會做出一些非常逾距的行為。也許呢,喝蒙了都分辨不出東西南北了,又不是不可能。

喬言将帕子打濕水,擰幹了捂臉上,仰躺着敷一敷,大有要把自己憋死的架勢。應該再多給周希雲那不要臉的一下,将其打清醒。

喬言懊惱,挺屍地坐在浴缸裏久久不動,直到水都快涼了才刷地扯開帕子,深緩兩口氣,胸口重重起伏不定。

想是想不出由頭的,解釋不通,再這麽下去也是徒增煩悶,她撐着胳膊起來,嘩地大步跨出浴缸,拉下浴巾就裹身上,三下五除二就胡亂擦擦水。

手機放在外面房間裏,沒拿進來。吹完頭發光腳出去,摸到手機翻一翻。

大院的群裏消息刷屏了,一兩秒就是一條。邢遠@了全體成員,邀請所有人參加他的生日派對。

派對過兩天舉行,地點就在邢遠的新房子裏,離西井大院不算太遠,幾公裏路。

邢遠單獨@了喬言,還私信了兩條,說是大家都要去,希望喬言這個大老板也能賞兩分薄面。

喬言與邢遠的關系一般般,不好不壞,小時候一塊兒玩耍過幾年,不過後來就疏遠了。

男生嘛,到了一定年紀都臭屁,愛跟小團體打堆鬧騰,不喜歡再和玩伴過家家了,所以後來就成了點頭之交,更多的接觸便沒有了。

喬言對邢遠不了解,不太想去,可翻群消息發現大院裏其他人都要參加,也不知道該怎麽拒絕。

邢遠沒給她拒絕的機會,很快又發來定位,還有幾位幼時小夥伴的名字,大有要趁此敘敘I舊的意思。

喬言猶豫不決,過一會兒還是妥協了。邢遠直爽告知∶【人來就行,不用帶禮物。|喬言回複∶好。”邢遠∶【很久沒見了。”喬言∶【嗯。”

邢遠∶【謝謝大美女賞臉。”

喬言不擅長溝通客套,到這兒就沒聊的了,煩躁地又扔下手機。

打開衣櫃,前些天整理好的衣服就裝袋放在最中間的那層,一眼就能看到。她徑直取下一套睡衣,解開浴巾換上,換完再順手把紙袋單拎出來丢垃圾桶裏。

垃圾桶內不髒,才換的塑料袋,還算幹淨。

反手合上衣櫃,喬言背過身去

,繼續理理頭發。

許久,她又轉過去,面無表情地彎身撿起紙袋,改為扔在門背後的角落裏,擋住藏起來。

反正不能出現在視線範圍內。丢得遠遠的,眼不見心不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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