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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個寧靜夜晚,房子周圍安然。

夏天于後一天到來,六月伊始,A城開始進入新的季節了,只不過炎熱的氣候還未降臨,需要一定的時間才會悄然侵襲全城。

電視新聞中報道了其它城市的情況,部分地區早在五月末尾就熱起來了,極個別地方甚至突破了30℃的關卡,大有要持續上升的趨勢。

A城還得穿一陣子的長袖,街上基本都是标配兩件衣服,要麽就是厚實一點的單衣或裙裝,本地近些時日估計不會出現高溫天氣這裏一出門就怪冷的,涼風嗖飕。

趕在春夏交替之際,喬言不幸着涼了,早上起床後頭昏鼻塞,還有點低燒。

她昨晚沒休息好,被亂糟糟的思緒所困擾,翻來覆去小半夜,睡着後又踢了被子,快天亮了才硬生生冷醒,結果沒過多久就成了這幅鬼樣子。

喬言上一次感冒都是未成年時期了,這回冷不丁病了,竟不知道該怎麽應付,不懂如何照顧自己。她都沒怎麽在意,随便到路邊的藥店買了一盒感冒靈顆粒,到店裏湊合沖水喝了就完事,自覺毛病不大,能抗下來。

幸虧卡法今個兒訂單量不大,一整天下來也不累人,如此還是勉強度過了。

容因是下午才發覺她的不對勁,關切問∶“你臉咋那麽白,嘴唇又紅又幹,怎麽了,不舒服?”

喬言兀自倒杯熱水一飲而盡,實誠說∶“還行,也不是特別難受,只是早上發低燒,現在好像沒事了。”

“看醫生沒?”容因問,趕忙放下手上的活兒,走過來摸摸她的額頭,“藥呢,沒吃?”

“吃了,剛來就吃了,路上買的。”喬言說,坐定不避開,任容因怎樣,“這點事哪需要去醫院,沒必要,明天就好了。”

容因把手背貼自己額頭上,多對比幾次,确認好像真的不燒了,才舒心些。容因向來周到體貼,接下來也啊咋讓喬言幹活了,拉人到吧臺旁邊坐着休息,喊陽陽接替喬言的位子。

喬言說∶“不影響,沒什麽。”

“你坐這兒點單就成,歇一歇。”容因說,也挺堅持固執。

店員們過來看看,關心老板,一妹子不知從哪兒摸出體溫計塞給喬言,非讓量一量。喬言趴那兒癱着,不大配合,可最後仍是聽話地量體溫,再喝一包感冒靈。

這事喬言沒告訴家裏,也叮囑容因別跟徐子卿她們講,不然倆長輩必定會火急火燎趕過來,到時候麻煩得很。

其實徐子卿還好,姥姥一定得瞞着,否則老人家成天都提心吊膽,保不準這邊一兩天就痊愈了,姥姥反而會因為擔憂而急出問題。

容因保證∶“放心,不會說。”

感冒到晚上那會兒緩解了不少,頭不暈了,鼻子也通暢了,只是總感覺冷嗖嗖的,穿兩件衣服都不暖和。

喬言借了身容因的外套裹着,最終還是沒能待到下班時間,七點多就提前回去了,到房間裏躺着休息,連晚飯都沒吃。

人一生病就愛亂矯情,喜歡瞎想。

喬言擱心底裏罵了周希雲千百次,縮被子裏捂住全身,越想越不是滋味,蠻不講理地把着涼的原因歸咎到周希雲頭上。

都怪周希雲非要找事,如若不然,喬言昨晚也不會心緒不寧,從而在浴缸裏泡了那麽久,以及夜裏還失眠了。周希雲就是她生來的孽障,每次只要她的生活稍稍安定些了,這人絕對會跳出來作亂,不讓她好過。

喬言很是郁悶,記起周希雲做過的那些行徑,忍不住窩火,比昨晚還憤懑。

但很快的,她又莫名生出一股無力感,自暴自棄地挺直身子,拉開蒙在頭上的被子,呆呆仰望着天花板。從那天到現在,包括昨晚想了半晚上,她始終沒搞明白,當時自己是如何想的,幹嘛會縱容周希雲亂來。

按理說,就算那時候再怎麽茫然蒙圈,一時無措,可過後也應當立馬掙脫出去才對,而不是被帶着走,傻癡癡摟着周希雲的後頸,坐在對方腿上,直到已成定局了才緩慢給出反應,回神補救。

喬言那時是居高臨下地瞧着周希雲的,雖然看不清對方的眼神,可依然與那人視線相接了許久,皆都默不作聲。

周希雲輕嗅她的臉側,挨挨她,紅唇若有若無擦過她的耳廓。她揚了揚脖子,擡起下巴……

到後面快一發不可收拾了,喬言才遲遲抽離出來,動手打了周希雲,将人推開,趕快失措地脫身。

心事總是反覆無常,那些場景不斷

地閃現。

幾天過去了,不僅忘不掉,反而會時不時記起些許細枝末節。

這樣的經歷就像是受刑,一遍一遍地重複,在神經上拉扯。喬言覺得難堪,又有種不清不楚的感受,一直郁結着抒發不出去,實在是憋得慌。

天殺的周希雲,都是這人的錯。

喬言擰麻花般裹緊被子,認為對方就是上輩子做的孽,思索良久,打定主意日後不可以再搭理姓周的,再遇到就撤開,先行拉出三米的中間距離。

二號是陽光和煦的晴天,比之前一日更舒适。

感冒好了,不再那般難受。

喬言去了趟商城,還是買一份禮物帶上,選了條領帶準備送給邢遠。

不能真的不準備禮物,該送還是得送。即使兩邊算不上朋友,可仍舊應該上心點。

派對晚上才舉行,白天不過去。

六點之前,喬言都在卡法守着,調飲品,等容因過來接班。

容因有私事要處理,晚上才能過來,一時半會兒抽不出空,只能讓喬言幫忙看着店裏。喬言沒問具體的緣由,收到消息後就忙着幹活,期間也不打擾容因,知曉對方肯定需要私人空間。

—二人本來也沒成,這次好像是要徹底散

容因單獨去見阿寬了,得解決兩人之間的感情問題了。

主要是容因不願意繼續發展下去,不接受阿寬。

喬言不八卦這些,可仍猜得到部分原因,比如容因個阿寬對未來的規劃不一致,比如阿寬年紀不大,目前完全沒考慮過出櫃這個事,再比如阿寬以後不願意留在A城,計劃到S市發展,她想讓容因一塊兒走。

容因向來獨立要強,她對未來有一定的設想和打算,目标挺明确,本身也對周邊所有親戚朋友都出櫃了,她不會離開A城,不可能放棄這邊的基礎去一個陌生的城市重頭再來,做不到為愛癡狂着魔的地步。

再者,感情應該理智,奔三的人了,還是應該以事業為重,愛不愛、喜不喜歡的,以後再找也不難。

現實不是狗血電初劇,為了所謂的另一個人放棄物質基礎,真的沒可能。荷爾蒙和多巴胺的分泌只是一時,再沖動的感情感,總有一天也會逐漸被生活磨平,終将歸于平淡。

何況她們僅僅停留在暧昧階段,雖然

曾有過幾次身體上的接觸,但到底還是沒捅開那層隔在中間的窗戶紙。

阿寬不願放手,又不願意退步,執拗得很。

容因這次是要跟對方好好談一談,把話說開,欲一刀兩斷了,不想再有更多的牽扯。

喬言在戀愛一事上毫無經驗,便不獻醜插手了,連一句見解都不發表。

不過她個人是偏向容因的,從朋友還是旁人的角度來看都一樣,認為分開更合适。阿寬的想法太幼稚了,不夠成熟,需要多磨砺幾年。

生活哪能面面都美好如願呢,現實就是不等價交換,舍出更多,換來更少,大家都只能顧到其中的一小點,很少有人可以做到兩手抓。

喬言想了想,無端端就記起周希雲。

周希雲也是這樣,一方面學無止境打算深造,一方面又固執己見。這人起初不願意出國留學,寧肯留在國內碩博連讀,後來發現去外地和出國沒啥差別,加之周慧文強硬要求,喬家這邊也勸了幾次後,周希雲才出去了。

那年她們還鬧了一回,周希雲似乎非常生氣,遷怒喬言問道∶“你就這麽想我離開?”喬言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直讷反問∶“關我什麽事?你讀你的書,走就走呗,又不是以後都不回來了。”

周希雲像個神經病一樣,咬牙說∶“那就留在外邊,不回A城了。”

喬言沒良心,不在意回道∶“不回來就不回來,據說國外賺錢容易又輕松,留在那邊也挺好的。”周希雲被氣得夠嗆,口不擇言罵了她一通。

而與那番狠話不同,留學的那幾年內,周希雲時常回國,畢業後沒真的定居外邊,實際上的做法截然不同。

喬言至今都想不通周希雲怎麽想的,多大點事,幹嘛搞得像是壯烈赴死一般。

某種程度上,阿寬與周希雲有一點相似。

當然了,平心而論,肯定還是周希雲更果斷些。真按照周希雲的倔脾性和能力,她才不會猶豫到底該去哪個地方,這人在A城或S市都可以穩步發展,絕對得不差。

思及此,喬言心頭微酸,感慨人與人的差別比狗與狗還大。

“人”肯定不是指阿寬,而是她自個兒。喬言沒能力,比不得周希雲,除了A城,她哪兒都去不了,沒有可以在別的城市随意紮根的底子支持。

容因行事果決,不拖泥帶水,五點二十左右就回來了。

喬言還是不多嘴,只從容因的臉上看出應該妥了。她洗把手就脫下圍裙,吱個聲再上樓收拾,換了身行頭後離開,放心把店鋪交給容因。

大院的群裏,有人發消息表示已經先過去邢遠那裏了,還發了照片出來,也有人吆喝,約着一起過去。

喬言順路載上其中兩個小夥伴,加入大部隊,避免到那邊了尴尬。畢竟是在不熟的地方,而且她和邢遠那些同學朋友什麽的都不認識,也就見過少部分面孔。

邢遠的房子在三環邊上,面積寬闊,也是一棟別墅。

三環不比一環內繁華,可那邊別的方面真不遜色,甚至吃喝玩樂更便利些。邢遠的別墅比喬言那個闊氣多了,前院後院小花園一應俱全,另外還有人工假山養魚池等等,後院內自帶的超大泳池更是燒烤聚會的不二去處。

喬言她們到那邊時,邢遠出來接應,領着一行人往後面走。喬言把禮物給他,邢遠笑着接了,說道∶“破費了破費了,還是大美女更有心。”

沒懂“更”字何來,喬言也不問,跟在後面進去就是了。

後院裏吵鬧喧嚣,數十個人打堆鬧騰,有的打麻将玩牌,有的湊一處搗鼓新奇電子機器,剩餘的或聊天或幫忙搬東西支烤架,要麽躺坐在椅子上啥也不幹。

邢遠把大家帶到打麻将那裏,讓趕緊再團兩桌,并問喬言∶“喬美女,你想坐哪桌?”

喬言不想玩牌,婉拒了。

邢遠對其他人介紹她,說∶“我發小,以前一塊兒長大的,小時候關系很好,她現在開飲品店當老板了。”

接着向喬言——介紹那些朋友,順帶爽朗地讓大家以後多去照顧喬言的生意。

現場的氣氛融洽,相處比較和睦。

喬言還是挺随和,既然決定來了,肯定不會端着架子放不開。她掃視現場一圈,沒發現熟悉的身影。

邢遠忽而又說∶“對了,喬喬和希雲是朋友,她們兩家關系很好,房子是對門,你們去過希雲家的應該知道,斜對面種着竹子那家,那兒就是。”

言訖,邢遠又對喬言說∶

4;希雲估計要晚一點過來,她今天加班,應該再等半個小時才到。'

喬言不太關心這個只點點頭。

寒暄認識結束,又有別的朋友到場,邢遠再去接應,沒空照料這邊了,只讓一好友幫忙顧着點。大夥兒都喜歡打麻将,随後便是玩牌時間。

喬言找了個角落坐,有時會跟大院裏的人講講話,但多數時候都獨自待着,對周遭的所有不咋感興趣。

一易天徹底黑沉,後院裏的燈悉數亮起。

肉都烤上了,周希雲于這時姍姍出現,一身日常裝過來。

周女神今日的裝扮魅力不減,裙裝高跟鞋,外搭小外套,連發型都是特意挫饬過,一看就是經過了精心準備才現身,私底下保準沒少花心思。

周希雲也給邢遠準備了生日禮物,将一個印有醒目logo的大袋子遞過去。

是名牌,明顯價格不低。

周希雲剛來,場上好些人都停下來動作,連打牌的那部分都側頭瞅了瞅,出聲與之打招呼。邢遠的朋友們也是周希雲的老熟人,相互間關系很鐵。

喬言坐角落裏瞧向那邊,不由得癟癟嘴。還真是受歡迎,都快成全場的焦點了。

平時不是不愛跟其他人打交道麽,高冷得如同冰坨子一般,眼下看起來卻并非如此。

邢遠對周希雲也挺特殊的,別人送他禮物,他客套接了就随手放下,周希雲送的他還打開看了看,拿出來當場炫耀。

周希雲買的是一塊表,鑲鑽的那種,放燈光下可以亮瞎眼睛。

喬言不懂表,值多少錢更看不出來,只能從邢遠的笑容中猜測這玩意兒應該死貴,六位數起步,也可能更高一些。

她抓着手機捏了捏,胸口微微發緊。

別人或許不知情,但有的事喬言還是清楚的。

邢遠中學時期暗戀過周希雲,雖不曾把喜歡二字講出來,可對周希雲的心思可謂明晃晃,不僅幫忙買飯送禮物,更是天天跟在周希雲身側,就差昭告天下他的心上人是誰了。

也就是後來邢遠愛而不得,和別的女生好上了,不然按那個架勢堅持下去,指不定真就追到了。

而現在周希雲和邢遠還是那麽要好,雙方又都是單身……喬言抿抿唇,不自覺就拉扯衣角。

許是感應到這邊的視線,周希雲側身望過來,轉頭看向這裏。

喬言敏銳,先一刻別開臉,轉而低頭瞧向別處。

兩人恰恰錯開,周希雲只瞥見了喬言的腦袋,沒能看見她臉上的神情。

人都到齊了,派對正式開啓。

打牌的衆位都起身了,有朋友推着十層大蛋糕進來,邢遠作為壽星簡單講兩句,活躍一下氣氛。

喬言和先前坐她車來的兩位夥伴站一起,過一會兒散開了再去幫着烤肉,不想閑着。

周希雲這時走近,站在離她只有兩三米遠的地方,與幾位好友唠嗑,講着一些無關緊要的話題。

喬言克制着不看後邊,迳自翻肉,沒事就好心發烤肉給大家吃,同時自己也啃兩串。她能感覺到身後的目光,知曉有人在看這邊,但裝作不知道,無視對方。

良久,周希雲還是過來了,站她對面。

喬言視而不見,還找了條凳子坐下,手欠地扔出一根簽子,差點打中周希雲。

周希雲先說∶“要一串西藍花。”喬言輕飄飄擡眼,“你沒長手?”周希雲說∶“不方便。”喬言∶“我也不方便。”

不強求她,周希雲拿起一串肉放架子上。喬言不樂意那串肉離得太近,嫌棄地将其撥開。周希雲又挪回去,非要挨着。喬言主動讓開些,總之不讓靠近。

兩人一再僵持,喬言剜周希雲一眼,直道∶“你不是沒錢?”周希雲說∶“我媽買的。”

喬言又把烤肉放回原位,把周希雲那串死死壓在鐵板架上,讓其被火燒得直冒油滋滋響,不烤糊不作罷。她盯着面前,眼神掠過周希雲白皙柔軟的胸口,有些不耐擠出一句∶“站這兒擋風,不冷?”

周希雲回答∶“還行。”

她炸脾氣,嘴損道∶“等着吧,冷不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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