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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是相親,只不過換了種方式而已。

現在的年輕人早就不接受以前那一套了,大多數都對相親感到排斥,認為那是封建落後思想,現代社會更提倡自由戀愛,而不是把條條框框的東西擺到臺面上當婚姻的籌碼談判。

那太功利了,像在市場裏做買賣讨價還價一樣,有時候運氣不好遇到三觀盡毀的奇葩,隔夜飯都能給人憫出來。

長輩們也與時俱進,知曉舊法子行不通,于是都改口說成是介紹朋友,找個合理可行的方式讓兩家的孩子先接觸,試探一下雙方的反應,餘下的視情況而定。

反正也不強求,全看兒女本人的意願,合适就繼續發展,看不上就重新再找。

周慧文的原話是周希雲想什麽時候定下來無所謂,全憑她自己樂意,二十幾歲還是三十多再成家都行,周慧文不會過分幹涉,但找對象可以趁早,多談兩個又不會少塊肉,有好的嘗試一下不吃虧,指不定就遇上中意的了。

周姨的觀念在同輩裏算非常開明的,支持女兒闖事業,尊重周希雲的選擇,生活上也不會管得太緊,如今連介紹對象都較為迂回,不會強行逼迫。

不過說白了,本質上還是催婚,周希雲遲遲沒那方面的意願,當媽的着急了。

如今的周希雲學業有成,事業穩定順利,年紀也不大不小,是該考慮這個的時候。

周慧文想的是她能找一個喜歡的談兩年,相互之間一定要了解透徹,避免匆忙了識人不清,将來後悔也來不及。

長輩的顧慮總是更全面一些,一方面清楚女兒的确應該努力打拼事業,另一方面也憂愁她的感情生活問題,擔心會耽擱以後。

大環境就是如此,總要年輕人兩頭并進,哪一方落下了都不算完美。這也不能怪周慧文,社會根深蒂固的觀念就這樣。

再有,周慧文這二十多年來就是孤零零過來的,身邊也沒個知心暖意的伴,自從家中的老人去世後,她就只能和周希雲相依為命,而現今周希雲也大了,再也不黏人,就更冷清孤獨了。

周慧文不想周希雲步自己的後塵,希望女兒能陪着。

周希雲那性格就獨得要死,也沒幾個親近的在身邊,難免會令人擔憂。

徐子卿七拐八拐講了一大通,什麽話都往外抖落,沒多久又繞到男方家的條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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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言一句也不想聽了,連咖啡都喝不進去,喝進口全是苦味。又澀又難喝,“咖發”的産品是真不行。她放下杯子,将其重重擱茶幾上。

“慧文給我看了那小夥子的照片,欽,別說,和希雲真挺般配的,長得很俊。”徐子卿笑吟吟說,接着又把話題轉到喬言身上,“以後你要是能找個這種的,哪怕條件只有一半好,我和你姥也知足了。”

喬言咬咬下唇,悶聲說∶“我不稀罕。”

徐子卿樂道∶“你什麽都不稀罕,也不差這一樣。”

喬言往後靠着沙發,語氣有點沖,“瘋了才這麽早就結婚,二十幾歲考慮這些做什麽。”

“剛不都說了麽,不是結婚,哪裏可能,只是早點網羅幾個。”徐子卿解釋,“又不是見了就非要談,成家又不是兒戲,還早着呢。”

喬言說∶“你們這做的不都一樣,沒差。”

徐子卿覺着她這話不中聽,便啰嗦了幾句,細致講講個中的緣由和關系,将一些人情世态的道理拉出來分析。

末了,再是脫口而出∶“人家什麽條件,你以為像咱們家啊,你以後結不結我都不管你,愛找哪個找哪個,只要人品沒問題我都同意,你姥也沒意見。但希雲家不一樣,人爺奶那一輩就比咱們現在強多了,差得遠了。”

徐女士很少提及物質方面的話,打喬言小就教她錢財乃身外之物、品行更重要之類的道理,這還是頭一回吐露如此世俗現實的觀點。

喬言買個房得全家齊上陣東湊西湊,又是清算喬爸給的撫養費,又是動用姥爺留與她的遺産,另外需要姥姥添一部分,以及親媽拿積蓄出個大頭,費心費力忙活一陣才有那麽多,剩下的還必須她自個兒辛苦經營飲品店才能堵上。

這就是喬家的條件,普通城市小康家庭。

反觀周家,娘倆至今還住在西井大院,只是因為念舊,平日裏低調不愛顯擺,習慣了過小老百姓的日子。

周希雲成年那時名下就有公司股權了,花幾百萬出國留學輕輕松松,這人的吃穿用度,開的車子,戴的表啊配飾啊,哪一樣不是大牌子。

周家肯定算不上豪門,但有錢毋庸置疑。

這種家庭的兒女一般都是要結婚的,畢竟真有産業需要繼承。不僅要結,還要找門當戶對的才行。

周慧文此次可是親自挑女婿,絕不找個拖累周希雲的,光是這回的老同學兒子就已經多方面考察過,最起碼條件不能太次,得對周希雲的事業和未來有幫助。

徐子卿拍拍喬言的榆木腦袋,“什麽都不懂,白吃這麽多年飯。”

喬言指尖刮刮沙發墊子,不想搭話。她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順着或争辯都不對,沒資格發表意見。

歸根到底是別人的家事,外人摻和不了。

周慧文也只是想探探風向,所以才會找上徐子卿,這才讓喬言知道了,不然肯定全都瞞着。

親媽管女兒,天經地義。

誰都沒權利幹涉,除非周希雲自己不願意。

喬言心口緊澀,猶如有一根細細的繩子纏在肉裏,越勒越用力,牽扯得難受。她低頭盯着地毯,一會兒幹脆打開電視不願聽徐子卿的那些話。

看出這是厭煩自己了,徐子卿又揪揪喬言的耳朵。“又嫌媽多話了,是不是?”

喬言沒心思哄人,只說∶“沒有。”

徐子卿不理解,“你這孩子,也沒說你什麽,怎麽還生氣了?”

喬言抓起一個抱枕摟懷裏,生硬道∶“沒氣,徐女士你不要亂想。”

徐子卿會錯了意,以為是剛剛那番話比較兩個家庭差距的話傷到女兒了,講得偏現實不好聽,的确有點過了。

想着喬言還是有一點要強,從小就跟周希雲打打鬧鬧的,可能是因為那番話而不高興了,徐子卿便軟和态度,寬慰喬言,改口說∶“咱家也不比這些,過好自己的日子就成。”

因着這些而置氣挺沒勁的,喬言自知不應該,須臾,還是緩和下來,裝作不在意,恢複如常。

徐子卿又重新幫忙嘗那堆打混的咖啡,努力對比,最終舉起卡法的飲品說∶“這個好像濃厚一些,更香。”

喬言勉強笑了下,“真的?”

“喝完嘴裏沒苦味,而且感覺很純正細膩。”徐子卿說,敲敲另一杯,“那個就不是這種,總帶點沒化開的顆粒感,黏嘴巴。”

母女倆皆都撇下那些不愉快的,識趣不談了。

但這僅僅是表面态度,喬言收起了所有的不舒服,當着徐子卿不顯露出來。

由于這事,喬言愈發心堵,似有硬物卡在胸口不上不下的。

她其實有些介意,說不出具體的感受,總之就是不大樂意,覺着相親來得不是時候,讓人反感可又沒有告訴周希雲,三緘其口。

喬言不清楚周希雲的想法,沒問過,也問不出口。

另外,長輩們也是一片好心,又不是強硬逼婚,要求周希雲必須跟那個男人在一起,八字還沒一撇呢,周慧文只是有這個想法,未曾實施,連安排都沒做,會不會讓他們見面都不一定。

喬言橫插一腳,保不準會把局面搞複雜,甚至影響母女二人的關系。

也許呢,周慧文可能會先問問周希雲的意願,說不準的事。

周慧文又不是那種說一不二的大家長,一直都較為尊重女兒,有事向來都是好好商量。

喬言直挺挺躺着,目不轉睛,發呆地盯着白色的天花板。

周希雲會怎麽做?

接受,還是拒絕,亦或者走一步看一步?

喬言沒經歷過這些,猜不出來。

容因以前也提到過類似的問題,有關身邊的同性戀是如何解決這種困境的。

公開堅定向家庭出櫃的始終是極少數的一部分,占比非常小,大部分人都是順勢而為∶有的裝成異性戀不婚主義,私下裏則将戀人僞裝成閨蜜兄弟/至交朋友留在身邊;有的得過且過,年輕時多談幾個,到了一定歲數就結婚生子,婚後要麽收心經營家庭,要麽偷腥繼續玩;還有的會選擇形婚,認命進入風險區,表面上的生活與普羅大衆沒兩樣,和和美美地過老實日子,實際又是另一種模樣。

容因的前任們幾乎都是後者,圈子裏也基本都是這種,想找個敢公開的真的很難。

容因說∶“即使将來同性婚姻合法了,願意領證的還是少數。沒辦法,老思想嘛,有的人在乎的也不是那張證,事實上更在意社會群體的目光和別的東西。”

大家的說法都不無道理,人是群居性動物,約定俗成的規矩就是那樣,逆流而為很艱難。

喬言翻翻身,腦海裏各種念頭浮現。紛亂不堪,理不出個頭緒。

她不知道周希雲的想法,沒問過,絲毫不清楚。她直楞望着窗外,眼也不眨一下,出神了。

周慧文又一次不在家,公司裏業務繁忙,有應酬沒搞定,晚上不回來。彼時的周家空無一人空寂喜立在那裏。

沉心靜氣許久,喬言坐起身轉頭看向對面,過了一兩分鐘再抱起筆記本電腦,随便抓幾樣東西塞進托特包裏,背起就下樓。

樓梯間遇到了姥姥。姥姥好奇,“幹啥子去?”

“有事,”喬言說,匆匆下樓,“去對面找人。”

姥姥又問∶“你咋子咯?”

喬言不正面應答,只道∶“姥,我今晚不回來,明早再過來,我媽找我的話,你跟她講一下。”說完,一溜煙就跑沒影兒了,閃得飛快。

她要去對面周家,姥姥自然也不攔着,僅在上樓後站窗戶後瞧瞧,發現喬言已經跑到周家門口坐着了,便不再管她。

周希雲還在外面沒回來,臨時被喊出去加班,回程又遇到了邢遠他們,一群人就約着聚一頓。

回來是朋友順路送。

剛轉進大院,還隔着一段路,周希雲在車裏就看見了坐在自家門口搗鼓電腦的喬言。第一眼還當是看岔了,細細一瞧還真是。

周希雲告別朋友下去,走到喬言跟前。

喬言收起電腦,合上塞包裏,站起來拍拍褲子上灰塵,順手遞來一杯冷掉的咖啡。

周希雲接着,不大理解這突然的示好是何意。

“給你的。”喬言說,“喝不完了,多帶了一杯。”

周希雲看了看,“美式?”

“卡布奇諾。”喬言回道,“你喜歡冰美式?”

周希雲說∶“還行。”

碰面先廢話兩句,慣例的開場。

喬言站近了聞到周希雲身上的味道,“參加了酒局?”

“不是,聚會吃飯。”周希雲說道,按密碼鎖開門,聊聊出去做了什麽,等進門了才瞥向喬言肩頭脹鼓鼓的包,但不開口問這是要幹嘛,似是看出某人要留在這邊,因而反手關上門。

喬言捏了捏手心,再拉拉肩上的背包帶子,少有的不話膀,跟在對方身後。

兩人一前一後上樓,到了二樓再放下東西。

周希雲幫喬言把包放桌上,又将筆記本擱沙發那裏,方便喬言待會兒要用。

喬言斂斂心神,轉而說∶“你忙你的,我不打擾你。”

周希雲旁邊坐着,“我不忙。”

喬言把電腦放腿上,“哦。”打開筆記本,點開方才的界面。

周希雲看了眼,發現好像是在畫圖。她知道她在網上連載短漫的事,完全不驚訝或好奇,瞄一下就沒了下文,不幹擾喬言創作。

大抵是相親的事後勁太大,喬言連帶着不想理會周希雲,分明是她主動跑過來,要見到周希雲,可此時卻一言不發,什麽都不願意告知。

喬言兀自抓着電子産品,埋頭寫寫畫畫,手下的動作很快,刷地就是兩筆。

周希雲隐隐感覺到她的情緒,本來還想着要去做別的事,斟酌片刻還是沒動。守在一旁,看究竟怎麽了。

喬言沉悶一會兒,畫了删,删了畫,對作品不滿意。

周希雲挨挨她胳膊肘,“有事?”

“沒有,”喬言說,盡量調節過來,放平語調當做沒那些事,“你還不去洗漱?”

“還早,等等再去。”周希雲說,又問,“誰惹你了?”

喬言說∶“沒有。”

周希雲回道∶“不太像。”

知曉掩飾不了,喬言思忖了下,說出部分令自己感到心煩的事,比如卡法最近遇到的困境,但對徐子卿講的那些避而不談,仿佛毫不知情。她一五一十講着,不算是說謊。

周希雲擰擰眉,聽出這些不是假話,也不是全部。

她幾乎不會跟周希雲分享工作和其它方面,如果有,那肯定就是在搪塞什麽。

她那麽口是心非,恨不得見面就給周希雲添堵,即便是前一陣子,親密時也得噎人兩下,不然渾身不自在,哪有這麽正常的時候。

周希雲低眼看了下,目光掠過喬言揪扯沙發套的手。

喬言說∶“你有沒有在聽?”

周希雲颔首,“嗯。”

喬言抿抿唇,“算了不講了。”

周希雲也不逼她,給她點空間緩緩。

“等會兒睡哪邊?”轉開話題,不讓其那樣擰巴。

喬言甕聲說∶“我晚點要回去。”

周希雲拎起她的包,迳自朝客房走。不問了,光做就是了。

喬言沒制止,眼看着這人進去再出來,憋了片刻,說∶“你不喝咖啡?”

周希雲回道∶“冷了,馬上熱一下。”

“嗯。”

再是熱咖啡。周希雲扔了張毯子給喬言,過後才端着杯子轉身,到另一邊去加熱。

距離拉遠了,喬言縮沙發一角,忽而編扯了句∶“我有個朋友今天找我說了點事,問我意見了。”

周希雲背對着擺弄機器,等着咖啡熱好。“說的什麽?”

喬言猶豫,不看對方了,全程垂頭瞧着屏幕,謊話順口就來,不帶打騰卡殼的,像在講真事。“她要去相親,家裏介紹了一個條件不錯的男的,來問我們怎麽樣,讓給點建議。”

周希雲不太上心別人的事。“嗯。”

“其他人都挺滿意的,覺得那個男的還可以。”喬言說。

周希雲沒感覺,回頭看看。“還有呢?”

“沒了。”喬言說道,“就這些。”

“那你怎麽回的?”周希雲問。

喬言曲起腿,将毯子裹背上,“沒回,我不了解這些。”

咖啡熱好了,周希雲将其端出來,走回去。“那你為什麽生氣?”

喬言怔了怔,慢騰騰擠出一句∶“我沒生氣,又不是我的事。”

“你哪個朋友?”周希雲問。

喬言回道∶“你不認識。”

周希雲坐下,将杯子推開放一邊。

喬言不看這人,輕聲道∶“你覺得相親怎麽樣,可行嗎?”

周希雲說∶“不知道,我沒相過。”

模棱兩可的回答最為致命,沒有表态,不确定性太大。喬言心裏都一沉,那種難受勁更加強烈了。酸酸的,從胸口沖到鼻子,整個人都顯得無力。

周希雲這人素來理智,本身就這樣,問再多也沒用,得到的反應與喬言預想的一致。沒相過,所以給不出行或不行的答案。

喬言張張嘴,話到齒關了再咽回去,半晌,低低說∶“那就是可行……”

周希雲伸手過來,拿開她身前的東西。

喬言挪開些,“別扒着我。”

“小心把東西掉地上了。”周希雲說,拂兩下她的頭發,又敞開了問,“就這個,沒別的了?”

喬言嘴硬∶“還能有什麽,人家的事我也管不着,又不是我要去相親。”接着又是∶“我倒是想去,但別人也看不上我。”

越講越離譜了,連在說些什麽都分不清了一般。

剛還在聊“朋友”呢,這下又是自己願意去,氣話有夠糊塗,壓根不經腦子。

周希雲滞住,不由得停下。

沒得到想要的結果,喬言心裏窩火得要命,見此也不解釋,哪管周希雲聽到這番嘀咕的心境,後一刻就壓周希雲身上,不管不顧要算賬。

周希雲趕緊擡手護住她,怕摔地上。

她挨近就啃人,一口咬周希雲頸側,然後不講道理地吃對方的嘴。陣勢生猛,誓要不解氣地把身下的人給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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