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40.

接下來我倆的生活也過的挺平淡的,陸天旭天天開着車陪着我去上學,碰到小課沒法混着上課的時候,他就在屠叔館等我;碰到大課了,他走去上課比我還積極,我一開始還是挺反對的,覺得這樣神煩,他浪費時間我也不自在。

結果我跟他抗議之後,他一臉受傷地看着我,然後把我幹了個天翻地覆之後,我就再也不敢說些什麽了。

我不是怕他,而是對于他那種“我得了抑郁症”的神情,我實在是有一些受不了,我自己也發現了,自從決定和他好好談戀愛後,我總是因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就對他心軟。

所以久了之後,對于他的跟班行為,我也就不再抱怨了,反而有點慶幸起來。因為課越上到後面,我就越覺得聽不懂了,特別是大課,幾百人一個節課,教室又大,我聽力本來就很薄弱,要是教授聲音一輕或者周邊有窸窸窣窣的說話聲,我的注意力很容易就被打散,因此也很難認真地聽講。

還好我有哆啦A旭,我聽不懂的地方課後他會再和我說一遍,考試前給我劃重點,上課幫我記筆記,我倆要是都漏了記筆記,他就厚着臉皮幫我問老美要,他除了床事其它啥都聽我的,這讓我十分滿意。

就這樣一個月後,他去了紐約,我也不知道他是去幹嘛的,他只是吩咐我出門多穿些衣服,然後就匆匆出了門。

我愣着腦袋看他開着路虎離去的背影,莫名地産生了一種傷感。

我想我最近太習慣于依賴他,他這一走倒是讓我有了些不适應。

我有些煩惱,發現陸天旭太狡猾了,居然又這種方法把我困住,我居然還着了他的道,太傻逼了。

啧,這感覺真不太好。

為了舒緩我郁悶的情緒,我特邀(蹭他車)2B一起去趟沃爾瑪買食材,可他居然頭也不甩地拒絕了我,然後開着他的坐騎遙遙而去。

我神傷地看着地面,走吧,你們都走吧,讓本大爺獨自一人茕茕孑立藏身于這天地之間,與萬物生靈作伴。

默默地哀傷了幾秒鐘後,我昂首闊步地走到了公交車站,等着把我送到沃爾瑪的公車。

一個人的生活,也是可以那麽精彩的,我站在寒風中瑟瑟發抖地如此想道。

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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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除了幾個大城市,其他地方基本上都是小農村,我們那疙瘩就是其中之一。

T大在A鎮,而沃爾瑪在離A鎮有30分鐘車程的B鎮。

沒車的窮逼們只能等着半小時一趟的連接AB兩地的公車,所以,沒了陸天旭之後,作為窮逼之一的我也只能掐着點趕這趟車在兩地穿梭着。

但最後我還是失誤了。

我竟然忘記了周六的公車系統會比工作日早些結束,随着最後一輛回程的公車在我眼前直悠悠地開走,我洩氣地将手上從沃爾瑪買到的大包小包的東西往地上一扔。

太他媽倒黴了。

天色開始昏暗,冷氣直逼我而來,我裹了裹衣服,聳肩縮頸地從褲兜裏拿出手機,給2B打去。

在我十多次的電話轟炸下,他扔沒有接起,最後我一怒火中燒,看着不争氣的電話,終于下定決心:2B,你将從我的“患難好友”列表滾到“遇難時見不到人的廢物”列表,你有什麽想說的嗎?

我在原地溜了兩步,想着該怎麽辦,想着我今天要是不回家,就該凍死在這了。

陸天旭是幫不上什麽忙了,我連電話也懶得給他捎去,免得他幫不上忙還嫌我笨。

我先拎起大包小包的東西就往沃爾瑪裏邊兒走,想着先避避寒再慢慢地想辦法。

但是,當我看到兩個黑頭發黃皮膚的男人推着一車的東西從沃爾瑪裏出來時,我立馬就激動了,我蹭蹭蹭地跑上去問:“你們是中國人嗎?”

其中一個子稍矮,體型微胖,皮膚倒是挺白的男人點了點頭,一開腔就是一口流利的京腔:“怎麽了小哥兒?”

“你們住哪啊?”我一臉期待地等他們回答“住A鎮”。

可不想,另外一個高個子,酷着一張臉的男人将京腔小哥攬了過去:“別瞎和人搭讪。”

也不知道是說給我聽的還是說給京腔小哥聽的,我也是一臉尴尬,的确,我那問題是挺像“嘿,哥們兒,說說你住哪,今晚我去偷點東西。”

可是,這點難度能撂倒我嗎?

自然是不能。

于是我在電光火石的瞬間發動了引以為傲技能,死皮賴臉地擋住他們的去路:“都是中國人幫個忙呗,我沒趕上最後一趟公車回A鎮,真的真的,我是T大的學生,我給你們看學生卡。”

說完,我就放下東西,開始在兜裏摸摸拽拽地拿出一張印有我證件照的學生卡遞給了京腔小哥。

他看了看後轉頭對酷哥說:“別雞賊雞賊的,人家點背兒,咱幫幫人家。”

酷哥嗤了嗤嘴,推着手推車往前走去,像是妥協了。

我看這事成了,連忙道謝:“謝謝啊,我叫紀澤,是T大的本科新生。”

京腔小哥笑笑:“嗨,客氣什麽,小爺我還能看你刷夜不成。我叫季寶凡,也剛來T大,不過小爺是研究生了”然後他指了指酷哥走去的方向,“他叫阮元樂,我發小。來,咱跟上他走着。”

“刷夜?”

“就是夜游。嘿,敢情你不是北京人啊?那你怎麽也一股子腔味兒啊?”他瞪着大眼看着我。

我讪讪一笑:“愛聽京腔,聽着聽着就有了那麽點意思呗。”

“那你哪兒的啊?”

“南方的。”

“暈了菜,南蠻子啊。”他嘿嘿一笑,“不都說南蠻子粗魯野蠻麽,你怎麽斯斯文文白白淨淨的啊?”

哥們,你是活在哪輩子啊,這南蠻子的稱呼都他媽的是幾千年前的事了好嗎?

不過,他這随性的性子我挺喜歡的,和我一樣,自來熟。

于是我一點也不忌諱地調侃他:“哥們,你穿越來的?”

他一愣:“你怎麽知道的?”

卧槽…

我是不是發現了什麽!!

我一臉驚悚地看着他,想摸摸他一辯真假,這剛伸出手呢,阮元樂就暴躁地開口了:“艹,犢子你能不能消停會,滾上車,丫冷不冷呢這是。”

“哈哈哈,我暈了菜,這小子還真信了。”說完,他一巴掌拍在我的背上。

我:……

這丫也是有病。

**************

我一上車就發出一聲嘆慰,溫暖的環境實在是太舒服了,我坐在後面打量了這輛車,看樣子應該是輛吉普,但是具體是哪一種我就分不清了。

啧,有錢人。

“澤兒,住哪呢?”季寶凡坐在副駕,轉過頭來問我,他這聲“澤兒”叫的挺好聽的,“兒”發了輕聲,叫起我名字來就像是一個字,又親切又舒服。

我被寒風凍傷的心情也在此時有所好轉:“高基小區,你把我扔在東街就行,我能走回去。”

“嘿,那還真巧,小爺我也住在那兒,你哪號兒啊?”

我有些傻了,沒想到緣分來得那麽突然,于是我愣愣道:“410”

“暈了菜真巧啊,我住419!!”他得瑟地說,“近啊,怎麽都沒見過你啊?”

“我都從西門出的,那兒離路近。”再加上我一直有陸天旭的專車接送,一出家門口就有車坐,哪能再走一段路跑到東門去偶遇他。

車內溫度上來了,季寶凡像是嫌熱,一邊脫着大衣一邊說:“改明兒來我們家玩……”

他話還沒說完,阮元樂就怒目叱道:“還敢脫,感冒還沒好全你還敢得瑟。”

“啧,煩人。”抱怨後,季寶凡又慢悠悠地穿了回去。

我看着他們的互動,感覺兩人的關系不太簡單,我有意試探道:“你們家?”

“嗯,我和這傻逼住呢,他來陪讀的。”說完,季寶凡朝我勾了勾眼,舌頭一卷,打了個響聲。

我明白了,這倆他媽的也是基佬!

我是真的活在一個“燒死那對異性戀”的世界裏嗎?

能不能來個直男鄙視一下基佬,然後我就可以邪魅一笑地講出一大堆大道理來拯救世界啊?!

我看季寶凡如此傥蕩,也覺得沒必要遮遮掩掩的,所以就直接問了:“你倆基佬啊?一對?”

季寶凡打了個響指:“聰明,怎麽?看不起?”

“沒,”我心情澎湃,卻假裝淡定地說,“老子也是基佬,老子的男朋友也是陪讀的。”

我雄赳赳氣昂昂,大有一副“你有難道我沒有嗎”的架勢。

“哼。”阮元樂哼哼。

“噗。”季寶凡噴了,随後,他放聲大笑,過了一會兒,他才緩過起來,“這小孩兒,頗有爺當年的風範。”

“啧,你可比他皮多了。”阮元樂在一旁拆臺。

看着他們一副回想當年的模樣我竟開始羨慕了起來。

“你們在一起多少年了?”我問。

季寶凡想了想後,問阮元樂:“好像有5年了吧?”

“4年3個月。”阮元樂一下就冷了臉,好像十分不滿季寶凡的詢問。

季寶凡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德行,不就少記了7個月麽。”

我繼續問:“你們出櫃了嗎?”

季寶凡:“兩年前出的,我家的老娘們兒差點兒沒把我腿打斷。我離家出走,我姥爺把我銀行卡凍了,”季寶凡指了指阮元樂,“那時候我可是大少爺,什麽也不會做。最後漂泊在乞丐堆裏,被他給找着了,他抱着我吊着嗓哭,喊着說咱倆死也不能妥協,我這才撐過來的。”

說完,他還拍了拍阮元樂的肩膀,而阮元樂的神情也有一些觸動,他說:“讓我再來幾次我也照做。”

季寶凡嘿嘿一笑。

我默默地看着他們的互動,竟産生了一種道不清說不明的感動。

我想,如果我要出櫃,我一定會拉上陸天旭,讓他一起和我接受這世俗的審判和父母的裁決,因為我覺得只要兩人在一起,犯難時互相擁抱,互相安慰,那麽一切都會挺過去的。

感慨萬千之後,我拿出手機,給陸天旭發了條短信:你想和我過一輩子嗎?

很快,他那邊就回了過來:想。

我:等我爸出來,陪我去出櫃吧。

我又給他發了一條:你那邊需要出櫃的時候我也可以提供服務。

一發完,我就将手機攢在手裏,手心冒着汗,有些緊張,緊張着等待着他的答複。

過了一會兒,他那邊才回過來:好。

接着,又來一條:我愛你。

我給他回了一條:=3= 後就沒有回複了。

這是第一次,我在為我和陸天旭的将來在考慮,這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仿佛就像是我已經認定了這個人,他不僅出現在我的過去和現在,他還會出現在我将來的每一時刻。

這種想法讓我不由地內心一暖。

一路上,我和季寶凡一直在唠嗑,他說着關于他和阮元樂的經歷,我說着我和陸天旭的故事。

我倆年紀相差不小,但奇怪的是,想法很是趨同,我對他感覺很親切,他也說他很喜歡我,在異國他鄉能遇到這樣的人,收獲可謂是巨大的。

就在我快要把他列為“知心好友”系列的時候,他突然說了那麽一句話:“澤兒,下次要是傻逼兮兮地沒趕上公車,你其實可以打電話給911,讓他們把你捎回家。當初我就這麽做過,可威風着。”

下一秒,我瞬間将他“知心哥哥”的備注改成了“二屌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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