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魔本無情
大殿前一披着大紅披風的少年迎面而來,與月擦肩而過。兩人又極具默契般同時回頭去,目光交錯的剎那,便是無聲厮殺。
“哧,真是人不要臉則天下無敵!無水你個引狼入室的叛徒居然還好意思回來!”月眉毛一挑,似笑非笑地道,眼中卻無半分笑意。
聞言,披風少年無水轉過身,白皙的臉上一雙略深的眼眸陰鸷地盯着他,反唇相譏道:“西樓月你個不男不女,陰陽怪氣的家夥,我早就看你不順眼了。仗着魔君青眼,尊卑不分,整日裏游手好閑,無所作為,根本不配為魔界的軍師!”
聞言,西樓月也轉身來,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輕蔑地将無水上下打量:“我不配,難道你配?打着一切為了魔界的旗號,擅做主張,放出神卷的消息,将人類和妖族引來搶奪。如此行徑,分明是想滅了魔界,還口口聲聲說為了魔界,哼,虛僞的家夥!若非王及時趕回來,只怕魔界的入口早就被人發現,神卷也落入你手了吧!”
“哼,若非如此,王又怎肯回來?身為魔界之君,就該有所覺悟,整日裏圍着一個女人轉算什麽!若非你個小人從中作梗,王又豈是那等兒女情長之人。為了魔界的大業……”無水忽而一頓,不屑地斜了他一眼,“罷了。說與你也不明白!燕雀安知鴻鹄之志!”言罷,哈哈一笑,披風一揚,轉身大步走入大殿。
看着那張揚的身影消失在門口,西樓月輕輕眯起眼,默然片刻,忽而輕輕一嗤:“好一個燕雀安知鴻鹄之志!無水,你就是那燕雀!”還妄想一統三界,愚蠢!
無水走進煙雨迷夢的大殿,魔君凰珏還在繼續擦拭他的兵器,認真溫柔的神色,似乎并沒有察覺他的到來。
“叩見王。”無水恭敬地下拜。
回以他的是沉默。無水似是沒看明白魔君的刻意忽略,擡起頭,關切地詢問他的傷勢,“王的傷可好些了?要不要——”
“哧”,利器貫穿血肉的悶響,凰珏手中劍已然貫穿無水的身體,在空中打了個轉回到他的手中。寶劍嗡鳴,紅光流轉,似難以抑制嗜血的興奮。
黑色的血液緩緩自洞穿的傷口流淌,頃刻便浸濕了無水玄色的衫,他卻若無其事般,神色沒有絲毫變化,只白皙的手指輕輕撥了撥紅色的披風,唯恐那血污了它。
“能傷在王的弑天之下,無水也算榮幸了。”
凰珏終于擡起頭看他,手指輕輕拂過略微灼熱的劍身,冷然道:“兩次。”話甫出口,指尖驀然射出一縷紅光,直逼無水。
“哧。”無水胸前又多了一個血洞。他的臉色終于白了白,身形微微一晃。
凰珏神色冷然,沒有半分心軟,“第一次,你阻撓我将離景帶回。”若非如此,他早就将她從異時空順利地帶回魔界,又豈會陰差陽錯地讓她成為靜王妃。
“第二次,你放出神卷消息,引來外敵。”若非如此,又怎容許她懷了容秀的骨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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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王,為了魔界,無水死也心甘。”無水捂住傷處,陰柔的臉上露出一抹令人心悸的微笑,“有些話,即便王要怪罪,無水也要說。魔本無心。而王,你太多情,必會為感情所累。既然如此,就讓無水來替您斬斷一切塵緣!”
“我不喜歡擅做主張的人。”凰珏沒有發怒,只是狹長的眼眸閃動着危險的光,如有實質般釘入無水的心,“沒有下次了。無水。”
“下去!”說着,不再看他一眼,自顧自地提着弑天劍轉身消失在煙水茫茫裏。
“王,終有一日,你會明白我。”無水喃喃道,有些費力地站起來。少年削瘦的背影,在偌大的宮殿中,挺直而孤傲。
半夢半醒之間,離景驀然驚醒,睜眼便看見床前立着一個人,吓得霍然起身:“誰?!”出聲當口已然抽出枕下的劍疾速地刺出去。
“王妃,是我。”來人身子一偏,躲過她的劍。
熟悉的聲音,離景收回劍,撥開帳子,昏暗的光下,俨然是容秀院子裏的冷煙。“是你?”聲音難掩訝異。
這個女人倒是夠警醒,而且她會武功。與調查中的離景實在不符,主子說的對,她果然不是真正的離景。冷煙暗想,一面躬身道:“王妃,請原諒冷煙夜半擅闖之罪。此來,乃是因有要事相禀。”
什麽樣的要事,讓他不顧身份直闖女子香閨?離景淡淡一哂,說到底是她這個王妃不足以讓他尊重罷了。不滿歸不滿,她還是趕緊爬起床來,簡單地收拾了下,給自己倒了杯涼水,“說吧,什麽事?”
冷煙剛才已經自覺地背過身去,非禮勿視。這會才又轉過身來,聞言,靠近兩步,低聲道:“王爺已回,身受重傷。”
簡單八字透露的訊息卻足以讓人心驚,離景霍然起身,失态地打翻了手中的瓷杯。寂靜的夜裏,瓷器碎裂的聲音異常清晰。
冷煙吓了一跳,有些不滿地蹙眉。這女人,真沉不住氣。若非自己已經處置好了她院子裏的人,只怕這會子就要出大事了。
離景也惱自己的毛躁,只是此刻不是自責的時候。她下意識地想要出門去察看是否驚醒了那些個丫頭,卻被冷煙阻止。
“她們睡得很好。”
離景松了口氣,壓低問道:“王爺受傷了?他在哪兒?”明面上的消息,容秀應要半個之後才回。如今提前回來,定然要極力隐瞞。欺君之罪她還是懂的。
冷煙頗為複雜地看了她一眼,說到底自己還是信不過這個女人。不過終究還是依照主子的吩咐,“王妃且閉上眼睛。”
“閉眼?”離景有些警惕,不過還是依言閉上眼睛,卻暗中戒備。萬一有不妥,就躲進空間。
冷煙仔細觀察了下,确認她已經閉上眼睛,這才在虛空裏畫了個奇怪的符號,空氣忽然發生劇烈的波動,虛空中忽然無聲無息地出現一個旋風一樣的缺口。冷煙伸手一扯離景,飛速踏入缺口,瞬間便消失了蹤影。
離景只覺得自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吸附、包裹,推出,一陣天旋地轉般的感覺,不過瞬間,便聽得冷煙清冷的嗓音在耳邊道:“王妃,到了。”
睫毛微微顫動,離景慢慢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已經置身在一個陌生的房間。房間布置素淨,卻又品位高雅。一器一具,末非精品。感覺有些熟悉……念頭未待轉完,已然看到了躺在床上的男子。
“容秀!”離景兩步來到床前,只見容秀動也不動地躺着,隽秀的臉,蒼白如透明,烏發散亂地鋪在枕上,襯得蒼白的顏色愈發脆弱。他看起來很虛弱,似乎奄奄一息的樣子,若非胸口前輕微的起伏,離景幾乎以為他已經死了。
素白刺繡的被面上撒着點點鮮血,看起來有些觸目驚心。“容秀,醒醒?”離景輕聲道,手有些顫抖地扶上他的臉,微涼的觸感讓她心顫。心髒有些抽疼,也許,自己對這個男子的感情比自己以為的還要多。
“若再拖延,王爺只怕再也醒不過來了。”身後,冷煙壓抑着道。
離景驀然回首:“什麽意思?”什麽叫醒不過來,難道他已經傷的無藥可救?
“王爺被魔君的弑天劍所創,又中了妖族的奇毒,若得不到神藥,則命殆矣。”冷煙神色沉重,語氣中流露出對妖族的憎恨。
受傷,中毒?“我去找索素素!”
“女夫子煉藥之能無人匹敵,但醫道不過尋常。”
離景愣了愣,确實如此,那麽——腦海中驀然浮現一張妖異絕美的臉,“找毒醫!”
“他是聖皇的人,王妃難道要害死爺嗎!”冷煙的神色愈冷,這個女人果然跟魔君銀煌有勾結,哼!
離景也想起了上次聖皇讓毒醫來醫治容禦的事,頓時無言。雖然她覺得凰珏不是那樣的人,可是不能冒着暴露容秀行藏的危險。
“那依你看,該當如何?”離景終于冷靜下來,看着冷煙并不是很焦急的臉,終于記起這個冷漠少年也是個醫道高手。
“只有迷渡山的八月神泉可救王爺。”冷煙認真地說道,“傳說,此泉具有神能,可将人魂從地獄帶回。無論氣絕多久,只要保持軀體完好,飲下此泉,便可以回生。只不過,迷渡山海拔數千,終年積雪不化,方圓渺無人跡,且兇險重重。”幾百年來,所去尋泉的人甚衆,然唯一成功取回者只有一名女子。那名女子以此泉救活了已經氣絕多時的夫君,随後那名女子攜着夫君退隐,再也無人尋得他們的蹤跡,也就無從得知她何以得泉。不過,從此天下傳言,取得神泉者,必為心懷虔誠,用情至深的女子……
“我去!”
“王妃?”冷煙有些出乎意料,這個女人為了主子竟然不懼生死嗎?
話一出口,離景也為自己感到驚訝。原來,她竟可以為了他,感冒生命危險?!“容秀……”離景安靜地凝視那張恍如睡着的容顏,有些心酸。但願君心似我心……
冷煙默然地看着女子秀美的側臉,忽然覺得自己也許錯看了她。再看看主子微微一顫的指尖,不由暗暗嘆息:主子,但願,你莫要後悔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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