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你受傷了?

白狗蜷作一團伏在腳邊,虞卿輕輕理了一下裙擺,看着裙擺像被子一樣蓋在小白狗身上,眸中露出點點笑意。

注意力幾乎落在白狗身上的虞卿,絲毫沒有察覺對面坐着的男人正打量着她。

直至扭頭撞上男人毫無避諱的眼神,才訝異縮回手,規規矩矩坐着。

“多謝公子救命之恩。”

悄悄打量着男人,虞卿見過的生人不少,但像是現在這樣面對面的,還真不多,尤其對方還是男人。

從前閨中學過的禮數、規矩,全被虞卿抛之腦後。

那些規矩煩人得很,若真有用,她就不至于百口莫辯到被人誣陷,連累父親氣暈後一病不起,又被趕出家門。

真正的始作俑者和幫兇,居然毫無內疚之心,甚至光明正大的霸占了父親的産業。

“虞卿?”

“是,虞卿,公子要我寫下來嗎?”虞卿眼神真摯問了一句,卻見男人眼神有變化,立即噤聲不再開口。

“可有去處?”

虞卿疑惑望着男人,不過還是照實回答:“無家可歸。”

幼時母親離開,虞卿伏在靈柩前哭得眼圈紅腫,一月都未緩過勁來,還是姨母不遠千裏來到餘家,陪她一個多月才見好轉。

七日前,父親咽氣。

她被擋在門外不得進去,連最後一面都未能見到,守在靈前七天七夜,才發喪,就被攆出了家門。

豈止是無家可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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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有辭。”男人往窗外看了一眼,“以後你就住在這裏,此處安靜,鮮少有人來,每隔三日會有人送吃穿所用過來,你需要什麽只管告訴他。”

“謝謝。”虞卿聽到有一個住處,眉眼舒展,跟着站起身,提着裙擺小心繞過腳邊的白狗,“公子救命之恩,虞卿沒齒難忘。”

蘇有辭走至門口,看了眼滿是積雪的院落,回頭望着一身青白襖子的虞卿,清麗的臉上五官精致。

“舉手之勞。”

要不是今夜雪球走丢,他斷不可能走進那條巷子,更不可能會撞上快被凍死的虞卿。

不過救一個街邊乞丐,對蘇有辭而言不是什麽費心思的事。

雪球咬着他褲腳不松口,加上虞卿那雙眼睛,在黑暗的巷子裏顯得格外亮,蘇有辭動了恻隐之心。

“雪球會留在這裏。”

雪球?

虞卿目送蘇有辭撐開傘往外走,楞了一下,下意識看向趴在銅爐旁的小白狗,發現它腦袋動了動,這才明白過來。

原來小白狗叫雪球。

再看向門外時,只見蘇有辭背影修長,走路時雙肩平穩,衣擺随着步子輕輕晃動,體态自帶風流。

姓蘇的人那麽多戶人家,虞卿實在不敢斷定蘇有辭的身份。

望着那抹身影隐入夜色,虞卿走上前掃了一眼院子,燈籠和庭燈并不算亮,但也能看出院子平時有人專門打整。

栓上門,虞卿回到房間裏坐下,發現雪球已經醒了,正趴在銅爐旁,兩只黑溜溜的眼睛盯着她,不由失笑,走過去彎腰摸了摸雪球的頭。

“小可愛,以後你得和我待在一起了。”

給一只白狗取名雪球,蘇有辭還挺有意思。

地上鋪着厚實的毯子,虞卿幹脆靠着椅子坐下來,這才有時間去打量這間房。

眼睛掃過用的器物、被褥、茶盞,就連緊挨着的銅爐都不是尋常百姓家用得起的東西。

手心被舔了下,虞卿回過神來。

罷了,是什麽身份和她也沒什麽瓜葛,欠人一命,往後蘇有辭就是她的救命恩人。

恩人來歷,不必追究太多。

連她自己不也是“來歷不明”,險些凍死在路邊,無家可歸的人罷了。

凍了一夜,外面天色将明時,虞卿懷裏抱着雪球,在暖烘烘的房間裏昏沉睡去。

翌日,快至正午,虞卿才緩緩睜眼,打了個哈欠,發現懷裏雪球跑到了毯子一角縮着。

動了動僵硬的手腳,虞卿起身,發現銅爐裏的炭火不知什麽時候滅了,難怪房間裏這麽冷。

正打算去裏面換身衣服,便聽到外面傳來人聲。

虞卿一怔,想起昨晚蘇有辭交代的話,立即取下挂在一旁的大氅披在身上,一邊應聲一邊打開門。

“來了。”

“姑娘,這是蘇公子差我送來的東西,你可要檢查檢查好壞?”

面相端正的青年人用毛驢托着一車東西,大大小小,瞧着四五箱滿滿當當。

聽得小哥的話,虞卿擺手,“不必,既是公子托人送來的,不會有差錯,只是要拜托小哥幫忙搬到裏邊。”

“姑娘客氣,那就打擾了。”

天光大亮,院子裏的情況看得分明,可惜被積雪覆蓋,花圃和菜圃裏什麽都看不到,不過廚房倒是一應具有。

陪着送東西來的夥計把東西搬到房內,虞卿身無分文,只好倒了熱茶答謝。

把人送走,虞卿才有機會換身衣服,再解決自己的溫飽問題。

她在餘家也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人,面對着竈臺半天沒生起火,心下戚然。

望着半黑的天,虞卿不打算和自己過不去,拿着裝滿水的銅壺到回到房裏,借着取暖的銅爐燒開了一壺水,又将之前夥計送來的饅頭切片烤了,一口饅頭一口茶,竟也吃得滿足。

盤腿坐在地毯上,虞卿掰了些饅頭放在雪球面前,小聲道:“你要是會說話就好了。”

虞卿從前無憂無慮,姐妹之間也相處和睦,從不缺人作伴。

可惜,終究是水月鏡花,一碰就碎。

連身邊的丫鬟都變了個人似的,說是她不止一次企圖勾引她二叔,還搔首弄姿,仗着幾分姿色,與人勾搭成性。

擡手摸了摸臉,虞卿磨了磨牙尖。

為什麽會相信這麽荒唐的話?她年輕貌美,尚未婚嫁,何須去勾搭府上小厮和已過不惑之年的長輩?

荒唐。

“你說是不是,很荒唐?”

“砰——!”

一聲巨響,眼前的門被猛地撞開,虞卿受了驚訝,下意識拽進了手裏的東西,聽得雪球一聲慘叫連忙松手。

縮着肩膀看向倒在低嘆上的人,外面的風呼嘯刮進來,雪撲在臉上,虞卿瞬時驚醒。

“蘇公子?”連忙爬起來去扶蘇有辭,虞卿往外看了眼,不見外面有人,又跑去把門關上。

“酒……”

虞卿聽得蘇有辭一聲含糊不清的話,跪坐在他身邊扶着他,上下打量後小心問道:“你受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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