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不知道那天-葬禮上曲深玉與曲母談了什麽,陳楚圓在之後的日子裏都沒有再看見過對方,更從未碰見過對方給曲深玉打電話,也不知是她都碰巧沒遇上,還是對方真的就從來都沒給曲深玉打過電話。
但沒了曲母拖累,曲深玉明顯精神狀态要更好了。
雖然這麽說很不地道,可在陳楚圓看來卻确實就是如此,曲深玉她現在甚至有心情在上班之前精心搭配着裝,而不是直接工作裝了事了。
曲深玉并非是不愛美的,曾經穿校服時也會偷偷改小褲腿,被陳楚圓塗指甲油時也一點都不反抗,乃至于上課都會走神去看,可第二天,她手上的指甲油就消失了。
但陳楚圓當時只為此而生氣,并沒有去想過那是不是她自己卸掉的。
而在曲家破産之後,陳楚圓每一次見到曲深玉她都是灰撲撲的,倒不是說有多疲憊,而是明顯看得出她沒有把心思放在取悅自己上,連衣服顏色都從不鮮豔。
可現在卻不同,她偶爾也會卷發,有時帶着耳釘,有時帶着耳鏈,連衣服都不再是一成不變的了。
陳楚圓不知道她是不是想開了,但毫無疑問,她對這樣的變化是樂見其成的。
在曲深玉決定帶着團隊團建那一天,陳楚圓收到的花已經足以綁成一束捧花了,五顏六色的紙花一眼看過去有些花裏胡哨的,以至于呆在花瓶中根本無法混入原本的花束中,反而極其喧賓奪主。
正好原本的花已經不新鮮了,陳楚圓便順理成章的拿掉了。
只有每天來換花的助理感到了莫名其妙,陳楚圓喜新厭舊,當初她剛上任零零散散的龜毛要求寫了一整本小冊子,其中一條便是門口的花得每日一個品種和顏色,不然她看着會膩,怎麽現在又拿紙花給固定了下來不換?
但少了一個工作量自然是好事,所以唐馨也沒有主動提起,畢竟萬一提了對方又決定要換了怎麽辦?
曲深玉在團建前,問過陳楚圓去不去,卻被對方以還要補考為由拒絕了,曲深玉能理解,對陳楚圓來說,補考這種事着實算得上是奇恥大辱了。
雖然她為此而感到了些許失落和焦慮就是了。
要知道,在陳楚圓接受她的花開始,曲深玉就覺得自己希望很大,所以她十分“主動”,一直試圖勾引她,說勾引其實也不太恰當,她只是穿了些看起來很含蓄,實則又有些‘熱情’的衣服罷了,比如看上去好好的,腰部卻镂空的裙子;貼合身材的旗袍;勾勒腰臀曲線的牛仔褲……
——她試圖以此讓陳楚圓意識到自己是一個會讓人心動的女性,而不是她眼裏發個善心被幫助的人。
然而無論她穿什麽樣的衣服,陳楚圓看她的眼神卻都是純然的欣賞。
對一個拉拉來說,這麽看一個女性,着實讓曲深玉對自己都産生了質疑,她真的就這麽沒有吸引力嗎?
她知道陳楚圓是不喜歡她這一款的,也知道她之前的親吻屬于報複,在那之後便再未親過她,可如果一點感覺都沒有,也做不出這種事來的吧?
但現在曲深玉又無法肯定這種猜測了,她的心總是因為陳楚圓而反覆被抛起又砸下。
她甚至想起來在她接受陳楚圓副卡的那一晚,她是真的近乎赤luo的站在了她的面前,卻仍被拒絕。
曲深玉當時懷疑她的用心,後來覺得那是她為人正直,現在她卻覺得,那也許只是單純的因為陳楚圓對自己不感興趣。
雖然這一點曲深玉早就清楚,卻仍止不住的為此失落,所以她想趁一起出門旅游時再來一點更加大膽一些的行為,對此她當然也是忐忑的,畢竟如果連那樣陳楚圓都不為所動的話,那毫無疑問預示着她一點機會都不會再有了。
可如今陳楚圓連去都不去,她卻不知是淩遲前的不安更難熬,還是心情七上八下總被陳楚圓無意的行為弄得小鹿亂撞更難熬。
但這樣的心情,到底不是由她自己控制的,而且現在糾結這些也沒有意義。
曲深玉坐在去機場的車上嘆了口氣,下了車四下看了看,等待着跟手下一起進去,就看見熟悉的身影從一輛火紅的車上走了下來。
她走過去,下意識看了眼車內,只有司機,這說明她不是找借口拒絕她然後悄悄跟朋友出去玩,這讓她亂想的心略微放松下來,才忍不住問:“你來送我?”
陳楚圓看傻子似的看着她,立即反駁她:“這種事你夢裏可以想想。”
曲深玉:“…………”她吸了口氣,“那你是來?”
陳楚圓擡了擡下巴:“考完了,我來放松一下。”
她的放松通常都是喊上一堆朋友開個派對或是去玩賽馬、滑板之類的比賽,一個人出去對習慣左呼右擁的陳楚圓來說是不現實的,曲深玉忍不住笑了一下,才接着問:“要跟我們一起去嗎?”
然而陳楚圓不喜歡她現在的笑,說不出的讨厭,看上去就像在嘲笑她的行為一樣,因此她臉色瞬間就垮了下去,變得面無表情起來。
曲深玉預感不妙。
果不其然,下一秒,陳楚圓轉身就重新打開了車門,顯然是不打算去了。
曲深玉連忙拉住她:“別走。”
陳楚圓頓了頓,扭頭看她。
曲深玉輕輕說:“我離不開你。”
陳楚圓愕然地睜大眼睛,她想過曲深玉會挽留,卻沒想到她會說出這種話來,因為對方并不是一個善于表達自己情緒的人,她微微抿了抿唇,不自然地移開視線,擡了擡下巴:“既然你都求我了,那本小姐就勉為其難陪你幾天。”
曲深玉短促的笑了一下,怕她又炸毛,又很快收斂了下去,輕輕嗯了一聲,這才與她一起進了候機場。
這趟飛機從起飛到降落不到兩個小時,陳楚圓對舒适度要求比較高,所以曲深玉便也臨時改了座位,和陳楚圓一起去了頭等艙。
從上飛機開始,陳楚圓便直接眼罩一戴,一副拒絕與人交流時姿态。
曲深玉猜,她或許是覺得面子挂不住。
陳楚圓最近确實在補考,上次考試時她便預料到題目有些難,及不及格全看命,果不其然,她補考了。好在這次挂科的人比較多,她混在其中也就不算太特殊和丢臉了。
而補考向來都比較容易,因此陳楚圓考完之後便放松下來。
不過拒絕曲深玉的邀請,主要原因其實倒不是因為補考,而是陳楚圓純粹覺得這種放松心情的選項自己過去不太好,也許曲深玉想要一個私人空間呢?
但有她在的地方,曲深玉是別想有私人空間的。
——這點自知之明陳楚圓還是有的。
只是考完之後,她卻還是不自覺來到了機場,她知道曲深玉什麽時候出的門、什麽時候航班會起飛,但其實在來的路上她就有點後悔了。
畢竟這顯得她多沒出息、多上趕着啊!
但面子歸面子,陳楚圓也不是那種為了面子什麽都能放下的人,只要曲深玉識趣點,大家心裏明白相安無事的上飛機不就好了嗎?
可曲深玉是個笨蛋,她從來就沒有識趣過。
雖然如此,陳楚圓也只是作勢要走,只要哄哄她,她當然是會回來的,畢竟都求她了,她當然能勉為其難接受了。
但她沒想到曲深玉會說出這種話來,情緒向來內斂的曲深玉,連服軟都只會用行動表示,什麽都愛憋在心裏,跟陳楚圓一樣,都是不肯開尊口的人。
然而她如今卻說出了這樣的話來。
陳楚圓陡然意識到,曲深玉她好像特別、特別的喜歡自己。
但她卻好像不知道該怎麽回應了,有一點點,被曲深玉的直球給暴擊到了。
曲深玉與她并排坐着,見她不想交流,便默默的支起了面前的小桌子,打開筆記本接着忙碌起來。
然而只忙了一會兒,再擡眼時,目光便不由自主的落在了陳楚圓身上。
她今天出門前沒怎麽用心打扮,穿得比較随意,大方領的上衣露出半截精致的鎖骨,上衣較短,腹部便因此隐隐約約露出了一截,褲腿開叉的微喇喇叭褲大腿處被刻意斷成兩截用系帶重新綁在一起,隐約露出裏頭細嫩的肌膚,是曲深玉欣賞不了陳楚圓卻很喜歡的設計感。
她側臉的線條弧度優美,飽滿的唇上塗着漿果色的唇釉,嘴角有些不太高興的下壓着,微嘟,看着有幾分可愛。
光線穿透窗外的雲海照進來,臉上、發梢,連絨毛都仿佛因此而變得聖潔起來,仿若發着光,每一個角度都找不出瑕疵來。
從很久之前曲深玉就知道她生得很好看,卻也從來只敢趁她睡覺看不見的時候才敢注視着她,将自己的心思隐藏在見不得光的角落裏。
她正看得出神,陳楚圓突然伸手拉下眼罩,兇巴巴地看着她:“看夠了沒?”
被抓包的曲深玉一時沒反應過來,不知該怎麽應對,陳楚圓見她悶不吭聲,指間一轉,拉下的眼罩直接蓋在了曲深玉臉上,仍是氣哼哼的:“不許看!”
本來就煩,現在更害她沒法睡了!
戴着眼罩也一點不影響陳楚圓覺得有人在看她,就算她猜錯了——她們坐這麽近曲深玉還不看她那不是更罪不可赦嗎?
她向來理直氣壯,反正不管怎麽說都肯定不是她自己的問題。
曲深玉的視野頓時變得一片漆黑,她垂死掙紮:“我沒看你……”
“呵。”陳楚圓冷笑。
曲深玉覺得,這個冷笑的含義大約是在說你接着裝,她微抿了下唇,不與她争論,因為她确實是在撒謊,她只好往背後一靠,“那把我電腦關了?”
真奇怪,她明明巴不得陳楚圓知道自己對她的心思,卻在事發後,又本能的、慌亂的不想去承認這一切。
她不太明白這是為什麽,明明只有直白的表現出來,對方才會知道是什麽意思不是嗎?陳楚圓從來都不喜歡跟人繞圈子。
陳楚圓看了一眼,啪的合上電腦。
曲深玉将手臂擱在座椅扶手上,她其實還有點不明白自己是怎麽被發現的,陳楚圓又沒有特異功能,眼睛也被蓋得嚴嚴實實的,怎麽就能察覺到自己在看她呢?
明明以前都沒有出現過這種問題的,畢竟陳楚圓早就習慣了別人的注視。
但想了想,曲深玉就明白了,陳楚圓從來都不管別人怎麽認為的,只要她覺得是,那就一定是。
所以,應該是單純就是想找她茬。
她有些無語的笑了一下。
陳楚圓擡了擡眼,不明白有什麽可笑的,但她很敏銳的感覺到,那肯定是跟自己有關的。
那種明悟、了然的笑,是陳楚圓最讨厭的了。
她冷笑了一下,看着曲深玉幹淨整潔的指尖,指節覆着薄薄的皮肉,很是修長,一點都不像陳楚圓那樣從上到下都折騰得花裏胡哨的。
陳楚圓立馬伸手惡狠狠地捏了一下,我看你還笑不笑得出來!
曲深玉指節不自覺微曲,視野受限,這讓她的感官變得格外敏感,指尖都因此而發着燙,油然生出一股燥意來。
她本能的想要收回手,卻被陳楚圓霸道的按住,反覆的把玩起來,指尖時不時還劃過掌心,曲深玉抿了抿唇,整個人都坐立不安起來。
陳楚圓這才滿意,怎麽能就她一個人不舒服呢?天底下哪有惹了她還平平靜靜的好事?
她沒有再接着把玩,但依然沒有把手收回去,反而是拉着她的手放到了自己身上,然後漫不經心的對着手指,十指相扣。
心裏舒坦了,陳楚圓也就不介意給她點甜頭,她嘴唇都快咬出血了。
真是笨蛋,眼罩摘了不就好了嗎?
曲深玉并不知道這是‘懲罰’,她輕輕吐出一口氣,漫長又難熬的時光終于過去,留下的只有幹燥的喉間傳來的明顯癢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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