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晉江獨發

丹心宗尋仇不成反而損失了一位大能,必然不會善罷甘休,但這一切已經沈灼二人沒有關系。段炎淳帶人處理了這人留下的痕跡,丹心宗就是想發難也找不到借口。

沈灼沒有和段炎淳相認,也沒有和段炎淳見面,他走時結了客棧的帳,不願讓段炎淳為他破費。

師徒二人再次踏上旅程,之後的路途有了一些改變,沈灼打探了一下關于丹心宗的事。不同于小尖塔樓給的資料,他的重點是丹心宗侵占的沈家産業。

沈家失勢,丹心宗崛起之時,借的是沈家的勢頭,落井下石,以低價惡意搶占沈家的生意網。沈家當時背腹受敵,不宜和丹心宗硬碰硬,産業逐漸轉入暗地。

在調查中,沈灼發現丹心宗出售低劣丹藥,哄擡價格,其中還有以次充好的無用丹藥。

哄擡市場價格,出售劣質假冒丹藥,這兩點是煉藥師的忌諱,當年沈家還在煉藥公會占據一席之地時,沈家主就帶頭嚴厲打擊過這個風氣,沒想到不過幾年的時間,丹心宗又讓這一切變回去了。

“修真界中,占據大頭的還是一些散修和沒有太大背景的小家族,小宗門,他們往往沒有自己的煉藥師,平日的丹藥來源都是煉藥公會或者煉藥師兜售的丹藥。這些丹藥多為基礎丹,療傷、築基、恢複靈力……因為對藥材的要求不高,煉制簡單,所以價格方面有過一次壓低,為的就是方便這些勢力的發展。可是沒想到,這一切又變回去了。”

沈灼和淩霜雪的行程過去大半,越來越靠近花錦城,這邊天氣回暖,沒有紛飛的大雪,對淩霜雪而言确實舒服很多。

這會兒他們二人正從一個小城的丹藥鋪子裏走出來,鋪子的門口有丹心宗的标志,沈灼在裏面随便問了幾味藥,選了幾樣普通的傷藥和恢複靈力的丹藥。發現不僅價格虛高翻了一倍,丹藥中以好充斥的還不少。

其內靈力稀薄,藥性混雜,若是簡單救治還好,拿來救急簡直就是害人性命。

沈灼怒不可遏,他見識過在沈家幫助下的煉藥師公會和煉藥業是何等強盛,沈家避禍也才幾年的時間,丹心宗就無法無天到這個地步,這簡直是敗壞煉藥師的名聲。

把手上這些無用的藥用火焰燒成灰燼,沈灼依舊難消心頭的怒火。

他站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環顧四下,有囊中羞澀的修士在鋪子面前猶豫止步,為那點靈石發愁,有買到假藥的修士憂心忡忡,滿臉焦急,正要拿着藥去急救,也有狼狽為奸的商人送來低劣的藥材,倒賣賺取利益。

衆生百态,鮮活真實,赤|裸裸地擺在沈灼的眼前。

沈灼有些胸悶氣短,心不在焉地跟着淩霜雪往城外去。他心裏百感交集,更加堅定要重振沈家的決心。只有沈家強大,重回煉藥師公會,才能改變這一切。

沈灼和淩霜雪還沒走兩步,就聽見街頭傳來一聲哀嚎,剛才從鋪子裏出來的那個修士把丹藥給受傷的夥伴吃下去,非但沒有起到作用,反而牽動傷勢,夥伴大口大口吐血,很快奄奄一息。

周圍的人見怪不怪,或是同情,或是無奈,搖搖頭,快速離開。

丹藥鋪的夥計在門口瞧見了,嫌棄地淬了一口,罵道:“晦氣。”

沈灼被挑起來的那根弦徹底斷了,勃然大怒,淩霜雪一把将人拉住,道:“先救人。”

沈灼看向淩霜雪,眼底的怒意清晰可見。

擺在他們眼前的不是阿貓阿狗,而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啊!可是為什麽周圍的人無動于衷,甚至到了麻木的地步?賣藥的夥計更是漠不關心,反倒覺得對方壞了他的生意。

人命什麽時候變得如此輕巧了?

“你這會兒就是由着性子去拆了這藥店,一切還是于事無補。聽話,先救人。”淩霜雪安撫沈灼的情緒,握住他的手腕拉着他朝着街頭走去。

剛剛買藥的修士抱着夥伴痛哭零涕,嘴裏一直喊着:“為什麽沒有用?為什麽沒用?我是按照他們說的買的藥啊!為什麽沒用。”

修士痛苦不已,他跪在地上向周圍的人求救,磕的滿頭帶血,可是卻沒有人願意伸出援手。眼看同伴的氣息越來越弱,他卻毫無辦法。

“好兄弟,我既然救不了你,我就陪你一起死,大不了我們下輩子在做兄弟。”

修士絕望之下抽出一把短刀就要往心髒刺去,沈灼一個箭步上前直接踢飛他的匕首,他把人從地上提起來甩到一旁,道:“閃開,別礙事,他還沒死。”

說着蹲下身把地上的人扶起來,也不怕他一身血污髒了自己的衣服,指尖裹着靈力在對方身上連着點了幾下,将他體內的傷勢壓下去。

這二人風|塵仆仆,一身血污,身上都帶着傷,沒有任何門派的标志,顯然是兩個平日靠狩獵謀生的散修。沈灼救治之人傷勢最重,肋骨斷了好幾根,傷及肺腑,靈力混亂。

修士給他吃的藥靈性斑駁,反而催發了傷勢。

沈灼将他體內的藥性排導出來,然後才給他服下治療傷勢的靈丹,把他從死亡線上拉回來。

修士突然被沈灼拉開,混亂之下看見沈灼是救人,乖乖地呆在一旁焦急地看着,大氣都不敢喘。就怕自己呼吸重了輕了,讓沈灼不高興,他就不救了。

他不認識沈灼,也不知道沈灼是什麽身份,可是路到絕境,他也只有死馬當成活馬醫。

看着同伴在沈灼的治療下有所好轉,不僅止住了咳血,蒼白的面色也開始恢複正常,修士大喜過望,直接給沈灼跪下來,連連磕頭道:“恩人在上,請恩人受我一拜。恩人救了我兄弟,從今往後我願意給恩人當牛做馬報答恩人的恩情。”

沈灼擡手運轉靈力阻止他,道:“你不用謝我,我也不需要你當牛做馬,以後別那麽沖動,什麽藥都敢用。”

沈灼這話帶着怒意,也不知道是氣修士還是氣自己,亦或者是別的什麽。

修士擡起頭,哭的鼻子連着口,實在是有礙容顏,他連忙又擦眼淚又吸鼻子,情緒激動道:“我沒想到他們真的敢賣假藥給我,我說了是急着救命,可他們還是如此兒戲。此前就算也如此作惡,好歹還是分一分輕重急緩。”

修士心裏有苦說不出,丹心宗幹的這些混賬事他們不是不知道,可是這大陸上他們的煉藥業逐漸占據主導地位,這種小地方他們一家獨大,不找他們買藥又能找誰?

他們賣假藥,以次充好都是人盡皆知,但以前只要說是救急救命,多給一點靈石,他們就會拿真正的丹藥出來,沒想到這一次……沒想到……

修士又氣又怒,可他一個散修,無門無派,修為不高,難以和丹心宗抗衡。就算吃了大虧,真害同伴丢了性命,也只有把苦果自己咽下肚。

沈灼聽的火冒三丈,惱怒衆人地丹心宗步步縱容,直至一發不可收拾,可轉念又忍不住悲哀,丹心宗背靠權傾一方的墨家,小門小戶和散修面對這樣不公的境地,他們又能怎麽辦?

“這些事煉藥師公會都不管嗎?”沈灼問道。

他不說還好,一說那修士更是義憤填膺,咬牙切齒道:“煉藥師公會收了丹心宗的好處,自然是向着他們。清流一派備受排擠,如今已經是丹心宗的一言堂,哪裏還有沈家在時的清正嚴明?”

聽到沈家,沈灼心裏一空,更加難受。

那修士也是長嘆,越說越絕望:“沈家公子鬧出那麽不光彩的事,把幾大家族得罪個幹淨。要不是因為這樣,沈家也不會逐漸沒落,煉藥界也不會淪落到如今這個模樣。再這樣下去,哪裏還有我們散修的活路?”

修士對沈家尚有幾分敬仰,即便是提到如今聲望一落千丈的沈灼也沒有罵人,态度上還算和善。

沈灼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問道:“你們二人如今可有地方去?”

修士有些難為情,紅着臉搖了搖頭。

他們二人狩獵失敗,同伴又被妖獸所傷,光是治療就花光了家底,如今也不知道該往什麽地方去。

沈灼略有猶豫,淩霜雪上前道:“既然沒處去,那就跟着我們。”

沈灼擡頭,淩霜雪示意他稍安勿躁,在修士準備答應時,又道:“不過有句話要說在前頭,我們和丹心宗有仇。”

修士一愣,随後大笑起來,道:“好,有仇好,有仇才好。恩人,我願意跟着你們。”

丹心宗作威作福多年,衆人積怨頗深,之前是沒辦法,現在遇上個坦言有仇的,修士壓|在心裏的那口惡氣仿佛是找到了同伴,新仇舊恨都湧上來,恨不得立刻跟着沈灼他們去大鬧一場。

沈灼沒有反對淩霜雪的打算,放出烏雲豹取出雲車,修士主動上前要為他們駕車。淩霜雪沒答應,反倒是讓他進車照顧自己的兄弟。

雲車晃晃悠悠駛出小城,沈灼和淩霜雪坐在外面,四周落下禁止,沒有人能聽見他們二人的談話。

沈灼從剛才起心情就不大好,這會兒也不見情緒放松。

淩霜雪拍拍嬌嬌的背脊,示意它去沈灼懷裏撒嬌。嬌嬌看懂了,縱身一躍落在沈灼的肩上,用毛茸茸的小腦袋去蹭沈灼的臉,這是它最常用的安撫手段。

沈灼被它蹭的心軟,把它抓下來放在懷裏,心事重重。

“還在想剛才的事?”淩霜雪見狀,知道該自己出面,開口問道。

沈灼搖頭,道:“我在想穿越者,對于她而言,我們大概只是一個夢幻故事中不起眼的甲乙丙丁,生死就如蝼蟻,不值一提。可對于我們自己而言,我們是有血有肉真實存在的人,會哭會笑會痛。她肆意引起的這些變化,對于很多人來說是無妄的滅頂之災。”

穿越者作為外來者,她把一切都當成虛幻的故事,根本就不在乎他人的性命。她甚至把自己放在知曉一切的造物者的位置上,以為她可以操作大陸的格局,任何人的生死。

她這般冷血,胡作非為,帶來的影響實在太大。

淩霜雪聞言沉默了一瞬,平靜道:“所以世界誕生了你我,撥正命運的軌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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