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程須舟靠在車子上抽着煙，盯着不遠處的花店，這麽晚了花店裏進進出出的客人。

今天是平安夜。

他想起什麽，打開車門拿出手機，撥了個電話。

“幹嘛。”對方的語氣像是吃了槍藥。

程須舟笑了笑，“生氣了？”

“哪裏敢呢，你陪你老婆多重要啊，我算什麽。”

“我送她回去就過去，”程須舟說，“想不想要花？”

“不要！”

聽着這語氣程須舟就知道了答案，他點點頭，“行，那我給你買一束大的。”

“我說了不要！”對方的語氣有了點撒嬌。

“馬上聖誕節了，真的不要？”程須舟反問，“那好吧，不要的話我今晚就睡在禾笙庭算了。”

“你敢！”

“不敢不敢，”程須舟看見蕭千亦抱着一束花出來了，他說，“先不說了，晚點見，等我。”

“才不等你。”對方小聲說了一句，挂了電話。

蕭千亦抱着花小心地鑽進了車裏，程須舟也坐進車，回過頭看了眼，是一束粉色洋桔梗。

他系上安全帶，說，“送給你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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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什麽時候話這麽多。”蕭千亦說。

程須舟聳聳肩，發動車，“好奇，我的老婆可從沒這樣過，好奇對方是什麽樣的人。”

“我從沒好奇過你的副駕駛是誰，”蕭千亦說，“你也不用好奇我的。”

蕭千亦伸手揉了揉花瓣上的水漬，低頭聞了一下，一股淡淡的清香，為什麽要買洋桔梗她也不知道，花店裏各種各樣的玫瑰花看着她頭疼，她就想送給卞淩一些不一樣的。

玫瑰太明顯，洋桔梗剛剛好。

程須舟沒說話，蕭千亦卻說道，“要不交換一下？你告訴我副駕駛主人，我告訴你這束花的主人。”

“你厲害。”程須舟投降。

蕭千亦眼皮輕輕垂下，程須舟的反應全在她意料之中。

車子停在別墅院子裏，蕭千亦抱着花下車，程須舟一腳油門着急忙慌地離開了，她看了眼時間，已經過了十二點。

蕭千亦打開門，屋子裏的燈虹膜感應而亮，走過的地方亮起了燈。

她把花放在桌幾上，掏出手機，撥通了卞淩的電話。

“蕭女士？”卞淩沒想到這個點接到了她的電話，語氣頗為震驚。

“卞律師…”蕭千亦光着腳往樓上走，聲音放的又小又低，“你睡了嗎？”

“沒有，你遇到什麽事了嗎？”

“那…”蕭千亦吸了吸鼻子，“是不是打擾你和你男朋友約會。”

卞淩嘆了口氣，看了眼離她十幾米遠不肯搭理她的江巍，背過身說，“也沒有，您遇到了什麽可以跟我說。”

電話裏的蕭千亦又吸了吸鼻子，聽上去好像是哭過了，卞淩直覺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不好的事情。

“我…今晚約了我老公，想偷偷看他手機，結果…被他發現了，”蕭千亦說的斷斷續續的，“他…打了我。”

“啊？”卞淩震驚，“報警！我幫你報警。”

“別別別，他現在已經走了，不能報警，報警了這事兒就鬧大了，我不想讓我家人知道。”

“他都打你了！”卞淩不能忍，“這是家暴，報了警有了底，等以後你打離婚官司這就是證據！”

“不能…”蕭千亦還是拒絕，“我爸爸身體不好，我不想讓他擔心我，婚反正我是要離的，就不想讓他知道我被打，我怕他受不了。”

提起家人的身體卞淩瞬間冷靜了，她說，“打你有證據嗎？”

“沒有，扇了我一巴掌，也沒人看見…我就是，害怕。”

卞淩嘆息，似乎都能想象到蕭千亦此刻脆弱的模樣，一個人在大房子裏無依無靠的，她說，“要是不介意的話，我過來陪你。”

“不介意的，”蕭千亦語氣裏萬分感激，“謝謝你，真的謝謝你。”

“沒事，謝什麽，”卞淩說，“我這就過去。”

她挂了電話，疲憊的看了眼江巍，五分鐘前兩人在争吵，原因是江巍瞞着她開了一個雙人房，說是帶着她看夜景，結果帶她來到了酒店。

卞淩轉頭看着馬路對面的情侶酒店，剛剛的氣被蕭千亦的電話給弄消了，現在她不想去争吵，只想去陪着脆弱的蕭千亦。

“江巍，”卞淩站在路邊招出租車，說，“我不想跟你吵了，我現在有更重要的事，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江巍轉過身，“我想什麽？”

“你不尊重我，”卞淩說，“你什麽時候學會尊重我再來找我吧。”

“你要去哪兒？客戶家？”

出租車停在卞淩身邊，她不想說太多，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江巍往這邊沖了過來，“不準走！”

“快走。”卞淩說，“去禾笙庭。”

司機看着兩人，瞬間明白了，“小情侶吵架了吧？有事好好說嘛。”

司機沒有馬上開車，江巍已經跑了過來，要拉車門，沒拉開，氣急敗壞地拍了一下玻璃，“卞淩你下車。”

“師傅你快走！”卞淩拍着駕駛後背，“不用管他。”

司機踩下油門走了，卞淩的手機響起，她接通，江巍說道：“卞淩，你什麽意思。”

卞淩說，“你現在很不冷靜，你需要冷靜思考，等你冷靜下來你才知道你今晚做的是多麽不尊重我，你想明白了再找我。”

卞淩果斷挂了電話。

她認為兩人之間遇見了問題可以溝通，但一定要理智，失去理智的情況下只會越說越吵。

今晚的約會并不美好，卞淩自己心裏也不舒服，她擔心再吵下去，她也會失去理智。

幸好蕭千亦的電話解救了她。

卞淩敲響門鈴，蕭千亦好像就在門邊守着的，剛響第二聲，門就開了。

蕭千亦穿着淡黃色長睡裙，寬松的款式，頭發有些亂，左邊臉頰上有明顯的紅腫。

“這麽晚還讓你辛苦過來。”蕭千亦對她淺淺一笑。

這個笑容看起來很疲憊，卞淩進屋換鞋，不過是第三次來，她已經開始熟悉。

“我正好在外面。”卞淩看着她，“你的臉…”

“很明顯嗎？”蕭千亦伸手捂住臉，“我自己用冰塊敷了很久。”

非常的明顯，也有可能是她本來就白，看上去更明顯了。

“我看看。”卞淩走近她，臉上清晰可見的手指印，“這是用了多大的力氣…”

“好像是挺大的，給我打的耳朵都嗡嗡響。”蕭千亦乖乖回答。

“你等等。”卞淩掏出手機，給她的臉全方位拍了照片。

“留證據嗎？”蕭千亦問。

卞淩點頭，“留着備用，不過用處不大，因為并不能直接證明這是你老公打的。”

“嗯，”蕭千亦認同，“确實不能證明。”

“最好是去醫院做一個傷殘鑒定，”卞淩給她出主意，“但是打巴掌也鑒定不出…”

“先不提這個，”蕭千亦拉着她的手腕走到客廳，“這個花送給你。”

客廳桌幾上擺放了一束不算小的洋桔梗，卞淩疑惑，“送我？”

“是，已經聖誕節了，祝你聖誕快樂。”蕭千亦說。

“啊，”卞淩蹲在花的旁邊，湊近聞了聞，很清香，“謝謝，不過…您為什麽要給我送花。”

蕭千亦坐在她旁邊的地毯上，咬了咬嘴唇，“其實是我想送給我老公的，但他沒收。”

她神态格外的傷心，卞淩于心不忍，一把抱住了花，“我喜歡！正好今天我沒收到花。”

蕭千亦扭過頭，“男朋友沒給你送花？”

“沒有。”卞淩抱着花放在懷裏，為了表示自己真的喜歡，她把手機遞給蕭千亦，“幫我拍幾張照片，我今天也收到花了。”

“好。”蕭千亦接過手機，對着鏡頭看一眼，卞淩的手機少說用了三年，像素也不是很清晰，她站起身，“我們去三樓，那邊有拍照的地兒。”

“哎哎？”卞淩跟着起身，“不用這麽麻煩…我就随便拍拍。”

說是這麽說，不得不抱着花跟着蕭千亦上三樓。

蕭千亦帶着她進了個小房間，說是小，其實只是相對于這棟大房子來說，真要比起來，比卞淩出租屋的房間要大多了。

小房間裏有打光板、攝影機，是一個小型的攝影棚。

“蕭女士，您家裏還有這些啊。”卞淩放下花。

“你過來。”蕭千亦站在房間另一個口，卞淩這才發現這間小房間左右兩邊兩個門。

蕭千亦打開另一個門，卞淩瞪大了眼睛，這是一間堪比服裝店的衣帽間。

卞淩啊了一聲，“好大。”

簡直是所有女生夢寐以求的地兒。

蕭千亦打開一扇櫃門，拿出一套白色偏正裝又偏性感的露腰連衣裙，拆掉吊牌拿給卞淩，“換上。”

卞淩親眼看着她拆了吊牌，這是一件新衣服。

“我就拍個照…穿您的衣服不合适吧。”卞淩沒接。

“送你的。”蕭千亦對她笑笑。

這衣服的logo她認識，價格不菲，卞淩後退着搖頭，“我不能要。”

“那花兒是我送給他的，不算送給你，”蕭千亦将衣服比在她身前，“這個才算送給你，謝謝你來陪我，我真的很開心。”

蕭千亦拉着她的胳膊站在鏡子前，“我們倆身材差不多，你能穿。”

白色連衣裙貼在卞淩身上，衣服真的漂亮，卞淩是喜歡的，但她還是拒絕，“謝謝您的好意…”

“你是不是…”蕭千亦垂下眼睑，“是不是也嫌棄我。”

“沒有的！”卞淩說，“我一點都不嫌棄，衣服我喜歡的，就是太貴了，要不您送我一個便宜的？”

不對，怎麽還主動跟人要禮物！

卞淩感覺自己的腦子在蕭千亦面前完全不好使，她急着改口，“我不是找您要禮物…我是說…”

“它不貴，”蕭千亦拿下衣架，舉着衣服，“你要是不嫌棄我，就收下它。”

衣帽間的燈光明亮，她臉上的傷痕更加明顯，卞淩心裏一軟，這怎麽拒絕。

手不自覺地接過了衣服，“我真的不嫌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