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蕭千亦挽着老爸的胳膊慢慢離開墓園,走得遠了,她又回過頭去看了眼媽媽的墓碑,老爸說過自己百年後要和媽媽葬在一起,将她旁邊的位置也買了下來,目前擱置着,到讓媽媽的墓碑顯得有些孤零零的。

“爸,”蕭千亦突然想知道曾經,“當年我是怎麽失蹤的?”

提起過往,難免會有些惆悵,老爸嘆了口氣,“那會兒公司剛剛成立沒多久,我忙,你媽媽一個人帶你回外婆家要小住幾天,推着車帶你去車站,你坐在推車裏,推車就放在她腿邊上,買完票一轉身,車子還在,你已經沒了。”

老爸重重地嘆息,伸手拍了了拍蕭千亦搭在他胳膊上的手背,“我們全城找了好多天,一點兒消息都沒有,你媽心裏受不了,倒下了……那會兒監控設備要像現在這樣,也不至于找不着是誰把你抱走的…雖然晚了很多年,還好,還好,你平平安安地被找回來了。”

蕭千亦挽緊老爸,她離開家的十多年,過的是什麽樣的生活她沒有跟老爸說過太多,剛被找到的那一年,老爸也調查過收養她的葛家人,大概知道了她是在什麽樣的家庭和環境下長大,是以,她回家的這十年,老爸在無限地彌補她。

就連婚姻…老爸也怕她被欺負,給她介紹了自以為知根知底的程家,其實程家人都很好,程爸爸和程媽媽,除了程須舟。

兩人坐進車裏,老爸還陷在回憶中,他說,“你媽去世加上你的消失,我也打擊很大,那段時間你劉姨一直在陪着我,讓我不至于也跟着倒下去…千亦…”

蕭千亦懂老爸突然說這些的原因,無非就是告訴她,劉海芙陪他度過了人生最艱難的時光,娶她似乎是毋庸置疑。

“嗯。”蕭千亦淡淡應聲,更多的話也說不出,劉海芙的僞裝是成功的,讓老爸這麽多年愣是沒發現自己的枕邊人是個什麽樣的人。

過年的時候兩家人會在一塊兒,要麽是在程家,要麽是在蕭家,一年輪一次,今年輪到了蕭家。

蕭千亦跟老爸回家時家裏快要忙成了一團,劉海芙一副女主人的模樣指揮着傭人,“親家母喜歡吃松露,記得多放,還有老李的鴿子湯,須舟誇了好幾回了,也別忘了…哎喲,天恒千亦,你們回來啦。”

劉海芙上前迎接,老爸笑着牽着她的手,“辛苦了。”

“這有什麽好辛苦的,都是傭人在忙,”劉海芙說,“我就是動動嘴皮子。”

“我先回房。”蕭千亦對兩人笑笑,上樓去了。

她的房間在三樓,跟蕭子骞的房間各占了三樓的一東一西。

她剛走上三樓看見蕭子骞打着哈欠從自己的房間裏出來,睡衣松松垮垮地穿在身上,“姐?怎麽這麽早啊,姐夫也來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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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睡醒的蕭子骞不僅睡衣松垮,到鎖骨的淺棕色半長頭發也亂糟糟的,看起來可愛迷糊,實在讓人聯想不到上輩子他是怎麽如此狠心地對蕭千亦做那些事。

“下午兩點了,”蕭千亦看着他,“你過來。”

蕭子骞揉了揉自己頭發,趿着拖鞋走到她面前,“怎麽啦。”

蕭千亦手指點了點他鎖骨下邊兒,“可以啊,你女朋友挺猛的。”

“什麽?”蕭子骞一愣,低下頭看向自己鎖骨,那裏赫然一個深褐色吻痕,蕭子骞伸手捂住,後退兩步臉上的表情有些錯愕。

蕭千亦雙手抱胸,“怕什麽,談戀愛了是好事兒。”

“啊…”蕭子骞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該說什麽。

“怎麽了,”蕭千亦挑眉笑着,“她見不得人嗎?”

“不是…”蕭子骞穿好睡衣,扣好扣子,“那個,姐,我餓了,我下去看看有什麽吃的!”

說完一溜煙的跑了,蕭千亦斜睨他的背影,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大,真是個莽夫,再不捂嚴實點,她可就要撕開了。

撕開是遲早的,不過還沒到時候,但是可以逗個樂子。

這大過年的,還是得開心些。

蕭千亦回房給卞淩開了個視頻,卞淩穿着黑色棉襖,外面套着一個花大褂,戴着口罩。

“新年好。”卞淩一雙眼睛笑的彎彎的,“我在打掃衛生呢!”

蕭千亦坐在瑜伽球上,說,“那你打掃,我看着。”

“你真的要看?挺無趣的。”

“要看。”蕭千亦肯定道。

“行。”卞淩走回房間,戴上無線耳機,将手機放在陽臺的水池上,她手裏拿着抹布擦陽臺上的窗戶。

蕭千亦也将手機放在小桌子上,後背頂着瑜伽球,後仰擡起左腿保持不動。

“做瑜伽呢?”卞淩看了眼屏幕,“你現在在哪個家?”

“我自己家,”蕭千亦說,“你們家晚上吃什麽?”

卞淩站在椅子上踮着腳擦最上面,“魚,雞肉,再兩道素菜一個湯吧,我聞到香味兒了。”

“阿姨在做?”

“對,我妹打下手,”卞淩笑了笑,“她不願意打掃衛生,這活兒就到我頭上了。”

蕭千亦被她的笑容影響,她頭朝下,視頻裏的卞淩也是倒着的,一雙長腿被花大褂擋住,外形滑稽。

“明天開始是不是要去拜年?”蕭千亦問。

“我們這邊習俗是初一不拜年,初二才開始,”卞淩說,“初二去外婆家,初三去舅舅家,初四就沒什麽事兒了。”

初四…

蕭千亦換了個腿,說,“初六幾點的車票。”

“下午兩點,在家吃完午飯,到加澍市又正好是吃晚飯的點。”

“姐,”有人喊了一聲卞淩,卞淩沒回頭,“怎麽了。”

有個系着藍色圍裙的女生走到卞淩身邊,說,“你看眼樓下。”

蕭千亦沒看見人,但是認出這是卞淩的妹妹卞瑩。

卞淩看了看樓下,“樓下有什麽。”

“不是這邊,”卞瑩小聲道,“在房間那邊,他來了。”

卞瑩這樣小聲又這麽小心翼翼的,卞淩瞬間知道她說的是誰,她從椅子上下來,“媽不知道吧。”

“沒讓她知道,”卞瑩将手機遞給她看,“剛給我發的短信。”

-瑩瑩,想不想我?

-我在樓下。

卞淩皺眉,大過年的真是不得安生。

卞淩走到房間裏,趴在窗戶上往下看了眼,樓下花壇邊坐着個穿着黑色衣服的男人。

“怎麽辦,”卞瑩說,“他幹嘛今天找過來,煩死了。”

“你想不想見他?”卞淩問。

卞瑩想也沒想的搖頭,“不想。”

“好,我去趕走他,”卞淩說,“你注意着老媽,別讓她往下看。”

卞瑩有些遲疑,“你一個人能行嗎?”

“你猜他為什麽給你發短信而不給我發?”卞淩對她笑笑。

卞瑩想了想,“因為給你發你不會去見他。”

“差不多吧,反正我不會給他好臉色,主要還是因為他欺軟怕硬,”卞淩走出房間,“媽,我去超市買個飲料,有沒有什麽要我帶的。”

“帶一瓶老抽。”老媽在廚房裏應聲。

卞淩摘下花大褂,走到陽臺,看見視頻還開着而愣了愣,她戴着耳機,和卞瑩的話怕是全都被蕭千亦聽了去。

“別怕,”蕭千亦對她笑了笑,“讓我猜猜…你現在要去見的人,是不是你爸爸?”

卞淩其實也不是介意蕭千亦知道什麽,主要還是有些事不是什麽好的回憶,能不提她就不想提。

她拿上手機出門,“你怎麽知道。”

“你跟我說過,過年的時候只有媽媽和妹妹,沒有提到爸爸,”蕭千亦坐起身,将手機拿在手裏,“剛剛聽你們姐妹倆的聊天就猜到了…你別擔心,我不是想要知道什麽,視頻我先挂,等你完事兒後打給我。”

卞淩挂斷了視頻,走下樓,卞偉坐在花壇邊,歪着頭看着單元樓門口,見到卞淩出來他立馬站起了身,“淩淩,瑩瑩呢?”

卞淩腳步沒停往外走,卞偉不死心的往單元樓裏看了眼,确定卞瑩沒跟着下來才跟上卞淩,“你也讓瑩瑩下來讓我見一見,我都一年多沒見到你們倆。”

等走出家裏那棟樓的視線範圍內,卞淩停下腳步,看着他,舉起兩根手指,“第二次了,今天過年我也不想給大家添麻煩,再有第三次,我直接報警。”

卞偉臉色變了變,“你報哪門子的警,我來看看我女兒,你要不願意看我我也沒找你,我找我小女兒,哪個警察還不讓我看女兒了。”

“卞瑩已經成年,不是你要來看一下就非得給你看的,她要是不願意你就是強迫,”卞淩語速又快又清晰,“單就這一點我就可以報警,你要還想要別的罪名,我還有很多,你要不要聽?”

卞偉被她一句話就堵住了,他這個大女兒從小就不好對付,如今當了律師就更難纏,但他本就不是個講理的人,卞偉哼一聲,“我什麽罪?我除了曾經打過你媽,現在我們早就離了婚,你能拿我怎麽着。”

卞淩雙手插兜,早就知道他不見棺材不落淚,淡淡說道,“鄰居陸叔叔家遺失的二十萬…”

她話沒說完,卞偉瞬間暴怒,“你胡說什麽!”

“陸叔叔家院內裝了監控,”卞淩看着他,“當年陸叔叔的媽媽一人在家,她老人家不懂這些,可我懂…現在監控證據一直在我手裏。”

卞偉臉色可謂是好看極了,又羞又怒,卞淩知道目的達成,也不為難,“只要你別再出現在我們面前,我也保證這事兒不會讓任何人知道,但凡我再看見或聽見你出現,這證據我會直接交給警察。”

卞淩轉身離開,聽見身後的卞偉咒罵了她好幾聲,他越生氣卞淩越放心,說明卞偉信了她的話,什麽監控證據,她壓根就沒有。

陸叔叔确實裝了監控,不過那監控就是個擺設,為了唬人的,但凡有點兒用,也不至于沒抓到卞偉,卞淩唯一的證據就是自己的猜測,當年陸叔叔家丢失二十萬鬧的沸沸揚揚,警察走訪了好幾趟,卞偉在家每天躲在窗簾後頭偷看,心神恍惚。

卞淩提着飲料和醬油走回來時,已經沒看見卞偉了,她這才笑了笑,她對卞偉還算了解,這人貪生怕死好面子,在因為她手裏真有證據時,怕是不敢再貿貿然出現了。

真好,這個年真是讓人舒暢。

她掏出手機撥通了蕭千亦的視頻,好心情莫名地想和蕭千亦去分享。

才響了兩秒鐘,蕭千亦就接通了視頻。

“結束啦?”蕭千亦剛做完瑜伽,滿臉通紅。

“嗯。”卞淩盯着她白裏透紅的皮膚,笑意堆滿眼角。

“趕走了?”

“趕走了。”卞淩說。

蕭千亦也笑了,“那…以示公平,我也跟你說個我的秘密,想不想聽?”

卞淩往樓上走,“合适嗎?”

“怎麽不合适,你就說你想不想聽吧。”

“想。”

蕭千亦的臉湊近鏡頭,“我跟你說,其實…我三歲的時候被人拐賣了,拐到了一個很偏遠很偏遠,距離加澍市一千多公裏的小山村。”

卞淩掏出鑰匙正準備開門,聞言徹底的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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