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鬥篷女禮物

初冬季節,最歡快活躍的莫過于呼呼的冷風。

卷着桅杆上的一塊巴掌大的殘破廣告紙,就像個得到了甜甜糖果的頑皮小孩,開心又小心的上下擺弄着。

新鮮勁兒過了,它卻麻溜的将小破紙棄若敝履,丢在幾步開外的地方,自顧自的遠去了。

輕飄飄的殘破紙片搖擺着落向地面,好似翻飛的無根柳絮,只能被動地随風逐飄。

就在這時,一股不知打哪兒冒出來的冷風突然席卷而來,裹挾着一片黑灰塵土朝着紙片呼啦卷來。

紙片瞬間倒卷而起,被按着頭強行安利了一波三百六十度死亡式淩空螺旋卷。

如果它有嘴,現在應該是一片和諧哔哔哔。

與此同時,一陣轟隆聲陡然炸響。

緩過這陣黑泥風,可以看到一輛泥土配色的吉普從遠處疾馳而來。

車前的保險杠不知落哪兒了,左邊的車燈不見了,車身表面遍布大小深度都不一樣的凹痕,車前的擋風玻璃已經沒了,視野相當開闊。

車速極快,在找死邊緣瘋狂的尋求極限刺激。

不過此刻看着更像在逃命。

車後不到三十米的距離,正尾随着一只造型可怖的大家夥。

高度三米五左右,類人型,皮色青黑,兩條大長腿特別粗壯,兩臂同款粗壯,但長度只有人類手臂一半,臂彎位置連接着三個手指,彎曲成爪狀。

缺少的那截前臂也不是真的長殘了,肘腕之間并不像人類那般完全連接在一起,而是可以随意伸縮的。

和鈎錨抛投器差不多,只不過鈎與器之間連接的不是堅固的繩索,而是這怪物自身的皮與肉,因此靈活度極高。

吉普時不時的左右漂移并不是為了炫技,而是為了躲避後面那堪比彈簧繩的鈎爪。

一擊不中,爪子立時回縮,而後繼續出擊,頻率快的就像完全不擔心卡在哪裏收不回來。

這場刺激非常的極速追擊賽大概又持續了約三分鐘,那輛東歪西拐的吉普速度開始慢下來了。

在這個不跟油門過不去,就是跟自己小命過不去的關鍵時刻,這樣的情況顯然相當不對頭。

“不好,油沒了!”

每每生死攸關的時刻,就是喜歡出點誰都不想看到的幺蛾子。

開車的是一個年約五十左右的平頭中年男,看他左右漂移那麽久都沒翻車的技術,明顯是個老司機。

這位老司機左側眉梢到下颚位置有條長長的疤,應該是處理的不太好的緣故,愈合之後的新肉扭曲的像條肉蜈蚣,生生給人添了幾分兇狠和惡心感。

“那怎麽辦!”

車裏一共擠着五個人。

開車的疤臉男,副駕是一個戴眼鏡的年輕男子,年紀約莫二十三四上下,後座則擠着三個人。

左邊是個紮着小辮子的男人,年紀三十五六左右,中間是一個披着頭發帶着波浪卷還化着淡妝的女人,大概三十左右,最右邊是一個光頭壯漢,皮膚黝黑,肌肉隆起,四十歲上下。

出聲的是中間那個女人,聲音有些尖銳,明顯是受到了驚吓,有些六神無主。

“棄車。”

這次出聲的,是副駕的那個眼鏡男。

他的聲音穩穩當當,似乎一點都不明白自己當下處于一個什麽樣的危險境地中。

“棄車?!你瘋了嗎!那東西的速度有多快,靠兩條腿怎麽可能跑得過!”

小辮子男立時反駁。

“你可以留在車裏等死。”

眼鏡男的情緒仍是平穩的不行,對于小辮子男的态度一點不在意。

“小陳說的對,留在車裏也是死,前面有個拐角,就在那裏跳車吧,接下去各安天命。”

開車的疤臉男看了一下前面的情況,附和了眼鏡男的說法。

車裏沉默了下來,沒有人再開口說什麽,雖然心存僥幸,但他們不得不承認跳車才是眼下最正确的做法。

“我數三二一,直接開門跳車,出去之後立即找掩體,三個小時後大橋頭回合。”

如果還能彙合的話。

“三!”

前後車門全都打開。

“二!”

中間的女人伸手拉住了右側壯漢的胳膊。

“等等!”

半個頭已經探出去的小辮子男突然高聲制止了疤臉男的倒計時。

如此關鍵時刻,每個人的心神都在緊緊地繃着,乍然聽見小辮子男這麽一句,四顆心髒全都停了停。

“有情況!”

車輛慣性前沖,在十米外咔嗤一聲徹底熄火。

五個人按照原計劃飛快的沖出車子,只是原本想要四散奔逃的腳步因為小辮子男那句有情況而下意識的轉了身,看了一眼後面一直追着他們的怪物。

只一眼,便齊齊呆住,順便瞪圓了眼。

眼鏡男扶了扶鏡框,遠遠地看着幾十米外的景象,一張臉面無表情,也不是在想什麽。

其他四個人因為太過震驚,甚至都把逃跑這事兒給忘了,站在那裏呆呆的圍觀了起來。

那怪物的正前方,站着一個穿着黑色鬥篷的生物。

看高度像人。

看态度像鬼。

因為沒有哪個正常人會選擇孤身一個直面三級厄獸,那可是一件比找死還可怕的事情。

最離譜的是,那黑鬥篷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之後,索命鬼一樣追着他們不肯放的厄獸居然剎車了!

它站在那裏看着比它矮大半截的黑鬥篷,一點沒有撲上去快樂進食的意思。

那一大一小,看着居然像是在對峙。

勢均力敵,不敢輕舉妄動的那種。

這詭異的景象讓圍觀群衆心中的驚訝成功勝過了恐懼,心思各異的他們,不約而同的暫時放棄了逃跑。

當然,腦細胞還在工作的幾人也沒拿小命開玩笑的意思,原地傻站了一會兒之後他們立即各自找好了掩體,遠遠的開始觀察。

然後他們看到,那個鬥篷生物慢條斯理的脫掉了身上的鬥篷,露出了一身凍人心脾的裝扮。

短褲,露臍小背心,皮靴。

無比清涼的裝扮。

在這個氣溫基本維持在七八度的季節,這位勇士露出來的四肢白的幾乎能反光。

高挑的身姿,玲珑的曲線,哪怕只一個背影,也足夠後面圍觀的幾人判斷出她的性別。

可惜現在不是咽口水的好時機。

因為脫掉了鬥篷,衆人這才發現那女子纖細後腰處居然還交叉別着兩把彎刀,長度大概在四十到五十厘米左右的那種。

緊接着他們看到,那女子相當耐心的把脫下的鬥篷折好,然後小心的放在右手邊一輛報廢車輛的頂部,放之前還非常龜毛的吹了吹車頂積攢的灰塵,好像裏面放着什麽稀世珍寶一般。

最無語的是,那對他們而言幾乎相當于隕石撞頂的三級厄獸,此刻居然就那麽靜靜的看着那怪女人折騰,一點發動進攻的意思都沒有。

圍觀的幾個:就離譜!

仔細的完成了手頭一切,女子才抽空擡頭看了一眼她面前的怪物,雙手後伸握住了刀柄。

拔刀的同時,雙腳腳尖一點,直接朝着那怪物沖了過去!

朝着怪物!

沖過去了?

圍觀的幾人齊齊倒吸一口涼氣,冰冷的空氣灌進氣管流進肺裏,那個提神醒腦。

厄獸的速度也不慢,女子這邊一動,它立即拉開了架勢,毫無保留的跟面前的人類打了起來。

十幾分鐘後,厄獸轟隆倒地。

女子從厄獸的屍體上一躍而下,走到放鬥篷的地方伸手拿出了一塊布,細細的将手裏的雙刀擦拭幹淨。

将擦幹淨的刀插回鞘裏,重新把鬥篷穿好,女子這才回身掃了一眼五人藏身的方向。

隐蔽着圍觀的幾人看着那個裹得嚴嚴實實的女人朝着他們緩步而來,心髒撲通撲通跳的極快。

居然一點不比被厄獸追來的輕松。

一只三級厄獸已經讓他們疲于奔命,而一個能單獨弄死三級厄獸的家夥,雖然外形是個人,但明顯要比厄獸來的更加可怕。

鬥篷女一路緩步而來,最終在幾人隐藏之地五米外的位置站定,不再靠近。

“出來吧。”

說的是人話。

大概率是人沒錯了。

不過驚疑不定的幾人并沒有出聲回應,也沒有動作。

這不知打哪兒冒出來的鬥篷女殺怪幹脆利落,穿着又在人類裝逼極限範圍,怎麽看都跟正常人類搭不上邊,也不能怪他們謹慎。

“我沒有惡意。”

這是鬥篷女的第二句。

相較于淩厲狠絕的身手,這女子的聲音倒是與之截然相反的溫柔親切。

像那白雪皚皚世界裏懸挂的一抹橙色暖陽,凜冽刺骨寒風中搖晃的一盞鵝黃暖燈,讓冰天雪地裏跋涉許久的人們忍不住的想要靠近。

哪怕代價是飛蛾撲火也在所不惜。

“禮尚往來,我希望你們能幫我一個忙。”

看不到女子的臉,但光是那溫溫柔柔的嗓音,就讓人生不出什麽拒絕的心思。

特別是人家還有理有據。

“你說,只要我能幫得上,我一定竭盡全力。”

開口的是露了頭的疤臉男。

這個面上看着兇惡的男人,實際上卻長着一雙和善的眼眸。

鬥篷女救了他的性命,這可是大恩,只要對方不是反悔要他的命,其餘的什麽忙不能幫呢。

女子從鬥篷裏拿出了一個長三十厘米的禮盒,寬度只有三厘米,這樣的長寬,盒子裏裝的肯定是什麽細長的物件兒。

“你們是從北邊的那個安全區過來的吧。”

見女子沒有什麽攻擊的意圖,疤臉男點點頭默認了她的問題。

“麻煩你幫我把這個,交給一個叫傅臨陌的男人,他今年二十七歲,長得很好看,很好認的。”

疤臉男左右看了一眼壓根兒不敢冒頭的幾人,咬了咬牙邁步上前,伸出了雙手。

女子小心且珍重的把那個禮盒交到了疤臉男的手裏。

收回手時,圓潤白嫩的指尖下意識的摩挲了兩下盒面。

疤臉男捧着盒子一動不敢動。

最終,女子帶着九分不舍慢慢曲回了手指,掩回了鬥篷底下。

“交給他之後,記得告訴他:你要幸福。”

留下這句話之後,女子毫不猶豫的轉身離去。

方才那一點戀戀不舍,就像鏡花水月般,只在水面停留了一剎,在你想要追溯的時候,已然無影無蹤。

呼呼的冷風越刮越猛,吹的寬大的鬥篷獵獵作響。

漫起的薄霧中,黑色身影漸行漸遠,很快便消失在了衆人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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