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死亡·重生我以為,你知道的

門,被輕輕地推開,從外踏入的腳步聲打破了一室靜谧。

腳步聲始終維持着相同的頻率,如同規律的心跳,不緊不慢,耐心的緊。

來人最終停留在一面固定在牆上的等身鏡前,神色淺淡的看着鏡子裏映出來的人影。

身形高挑,肌膚白皙,身姿娉婷袅娜,長發簪起,兩側額角微卷的劉海貼近臉側,配着一張極美的臉。

就像一朵生長在深淵地底,卻仍舊豔麗盛開的罂粟,絕美而又極其危險。

純黑的眼眸,看不到一絲光亮,深邃恰似宇宙深處的漩渦,裏面裹挾着上位者的睥睨,歷經滄桑者的透徹,還有一絲——屬于瘋魔者的癫狂。

纖細修長,柔弱無骨的指尖順着臉頰邊側緩慢游走,一點點描繪着那增減一分都會不完美的輪廓,眼中漸漸浮起了疑惑之色。

能力,地位,身材,長相,不管哪一種皆屬上上之姿,無數人對她投懷送抱,為她癡狂,甘願奉上所有,甚至放棄一切只盼做她的裙下之臣。

為什麽,那人偏偏就不喜歡呢?

紅唇輕揚,如同雨後的彩虹,潋滟了無邊的春景。

黑曜石般澄亮的眼眸中,翻滾着幾近承載不下的熱切情意,好似那随意落出一滴便能灼傷人的岩漿,滾燙而炙熱。

對鏡孤賞了一會兒的女人收回了探究的目光,帶着仍舊沒有得出答案的疑惑轉身離開。

噠噠的腳步聲再次響起,這一次的目标,是卧室。

這是一間看起來非常普通的主卧,暖色的窗簾布拉在窗戶兩側,溫暖的陽光從外投了進來。

四周牆面只糊了一層白漆,估計是時間太久,有多處白漆斑駁脫落,露出了底下灰色的水泥,看着坑坑窪窪,像一張張破舊的黑白相片。

屋子不大,擺件也不多,樣式都挺老舊,甚至可以說帶着幾分破舊,充滿了年代感。

但奇怪的是,居然可以從那些比垃圾好不了多少的東西裏感受到一絲絲奇特的溫馨,從而讓人産生一種對于家的歸屬感。

床上坐着一個人。

他半靠在床頭,手裏拿着一本紙質書,看的很認真。

白皙修長的手指輕點在書頁上,嘩啦一聲輕響,紙頁翻篇。

安靜恬淡,一副歲月靜好的模樣。

門口這個位置,正巧能看見那張微微垂首的側臉。

刀削的輪廓,帶着冷硬的質感,一分一厘都精确到了小數點,流暢的線條,就像神明親手镌刻。

像一朵現摘的玫瑰,美麗刺人。

頭發有些長,墨色的發梢垂落在白皙的肩窩,恰到好處的給那一身淩厲氣質添了幾分軟色。

就像玫瑰莖杆上的尖刺尾部打了個卷,刺人的功能不曾喪失,但只要換個方向握着,便一點不紮手。

屋裏多了個人,卻并不曾給那人帶去絲毫的影響,不管是斂眸閱讀,還是伸手翻頁,都是那固定的頻率。

“王昊死了。”

女子緩步來到床邊,雙眸牢牢的盯着床上的男人,試圖捕捉他的每一絲反應。

男人對她的話充耳不聞,甚至連呼吸都不帶變一下的。

“和你喜歡的那個女人一樣的死法。”

這下終于有反應了。

只見男人放下了手裏的書,擡起了頭,面無表情的看着站在床邊等着他反應的女人。

“有意思嗎。”

聲音冷冷的,沒有一絲活氣。

下巴被猛地掐住,被迫後仰腦袋的男人一點反抗的意思都沒有,那雙黑眸就如同深淵的潭水。

冰冷,死寂。

女人最恨的,就是男人這雙面對她時連漣漪都瞧不見的眼,就好像她在他的心裏,什麽都不是。

不,不是好像。

她在他眼裏,的确什麽都不是。

即便她費勁心思,付出所有,即便他們曾無數次相伴而眠,即便他們做過了天底下最親密的事情,她在他的眼裏,仍舊什麽都不是。

“我不好嗎?”

女人疑惑的詢問。

“很好。”

“我不漂亮嗎?”

“很漂亮。”

“我對你不夠好嗎?”

“很好。”

男人的回答盡皆帶着一股子機械質感。

這些答案似乎早已在他心中過了無數遍,而他也答了無數遍,所以連思考都不需要。

“那你為什麽不愛我?”

為什麽就連一點點的愛都舍不得分給她呢?

這一次回答女人的,是沉默。

女人似乎也已經無數次得到過這樣的結局,她沒再試着從男人嘴裏索要答案,她松了手轉而撐住了自己的額角,坐在床邊低着頭自顧自的笑着。

笑聲裏帶着滿滿的諷刺。

是對她自己的。

低着頭的女人并沒有沒看到,男人那雙本無生機的眼,此刻卻在看着她,帶着痛苦和心疼。

嘩~

被褥被猛然掀開,落在了床另一側的地面上。

屋內的溫度有些低,但很快便升了起來,床上的兩人抵死纏綿,如同情深似海,終身不悔的親密伴侶,密不可分。

當一切塵埃落定,理智回歸,女子眼中的熱度卻絲毫不曾退卻,反而愈發的灼人。

掌心貼上了男子腹部,那微凸的手感讓她的神志有些不甚清晰起來。

“給我,生個寶寶好不好?”

這早就聽了不下一萬遍的話,男人這次卻沒有像最初聽見那般憤怒,也不像後來那般沉默已對,而是非常認真地回複了她。

此時男人嗓音不像方才那般冰冷,反而帶着幾分喑啞,聽着很是低沉悅耳。

“好,下輩子一定給你生。”

正沉浸在溫情中的女子面色陡然一變,本能的察覺到不對,可惜為時已晚。

倒計時的滴答聲如同催命的魔鬼,徘徊在她的耳畔。

“你做了什麽?”

室內安靜且空蕩,牆壁反饋回音,令女子的聲音聽起來帶着些微的顫抖質感。

男人沒有回答,只是眉眼間的冰冷稍霁,此刻的他就像那被敲破了殼的雞蛋,全身的利刺全都消失不見,只留下了軟軟的蛋白。

這曾是女子一直求而不得的樣子,此刻卻猝不及防的出現了。

女人因為男人溫柔的語氣和模樣恍惚了一秒,随即才慢一拍的反應過來,事情不對頭。

飛快從床上坐起,女人犀利的眼神掃了一圈仰面躺着的男人,而後一把抓住了對方的右手手腕。

拳頭緊握,力道之大就像是拼盡了最後的力氣。

滴滴滴聲開始密集,如同催命的符咒一刻不停的響徹耳邊。

無奈之下,女人只好将那骨節分明的五指一一掰斷,耳邊不停響起的悶哼讓她的心髒不斷的緊抽,她卻無暇顧及。

五秒後,男人右手無力的癱落在身側,而女人也成功看到了被他藏着的東西。

分子炸彈。

挖礦爆破的好幫手,缺點是觸發時間有些長,優點是一旦觸發成功絕不可逆。

怪不得今天男人這麽平靜,甚至還帶着點配合的意思,她還以為是自己精誠所至,卻不想原來都只是對方為了隐藏手裏這個小東西觸發時的動靜。

“這麽做你也會死的。”

這回,女人的聲音是真的帶上了顫抖。

“我怕過死嗎。”

這句平靜的反問,女人沒法回答,因為他的确沒怕過。

“你就這麽恨我,恨到哪怕跟我同歸于盡也不願意跟我在一起嗎?”

女子的聲音如同杜鵑啼血,聲聲帶淚。

倒計時開啓,就算現在跑也已經來不及了,正巧女子也沒什麽要跑的意思,她只是很想在死前知道那個答案。

男子愣了一下,那呆愣的眼神,顯然是沒想到女人會問出這麽一個問題。

一直等到白光乍現,死亡來臨的前一秒,女子才聽到耳邊隐約傳來了一句話。

輕輕的,帶着一抹嘆息,不太真切。

“我以為,你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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