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故吟堂明燈錯落, 花天錦地。

沈瑤放了黎嬷嬷的假,塞給碧雲一個大大的紅包,讓她跟小丫鬟去玩耍, 提着碧雲準備好的夜宵往書房去。

書房外, 平陵招呼一夥侍衛在書房角門外的敞軒喝酒, 席面上擺着一頭烤鹿,大家瞧見沈瑤過來紛紛行禮,平陵殷勤小跑過來彎腰作揖, 怕沈瑤以為他們偷懶, 連忙解釋道,

“請夫人安,侯爺在書房忙公務,體恤小的們, 讓小的們在這喝酒, 怠慢您了。”

沈瑤笑着擺手, “你們吃酒,別管我, 我去尋侯爺。”

平陵往裏比手,目送她上了臺階進了屋內, 方折出月洞門。

聽得書房內靜悄悄的, 沈瑤提着食盒蹑手蹑腳進去書房。

謝欽穿着一身新做的湛色長袍,坐在燈下翻閱文書,清隽的臉隐隐有光芒流動,只是這抹流光很快又被烏黑深邃的眸給壓下去,沉澱出積翠如玉的氣質。

沈瑤倚在博古架欣賞了一會兒美人, 待他看完手中那道文書走了過去,順帶将那燕窩粥不着痕跡擱在長案, 倚在他身側問他,

“可用晚膳了?”

先前謝欽與府中不曾歸家的府僚吃席,便沒去正院,沈瑤猜到謝欽不去,也是給大老爺等人留面子。

謝欽合上文書,淨了淨手擡眸看着她,“你這麽快就回來了?”以為沈瑤還要在延齡堂鬧一會兒除夕,擡手将沈瑤細腰一攬,沈瑤扭身滑坐在他身上。

“沒吃多少,回來陪你吃。”沈瑤便将那食盒擰了過來,掀開食盒,露出兩碗熱騰騰的燕窩粥,然後水汪汪觑着謝欽,“你應該還留了肚子陪我吃吧?”

謝欽找不到拒絕的借口,起身将位置讓給沈瑤,又挪來一把黃梨木的交椅坐在她身側,沈瑤收拾出面前一小塊桌案,要去端碗,謝欽擔心她燙着,攔住她,自個兒端下來,燕窩粥顏色與平日不同,帶着幾分橙黃,像是放了藥。

沈瑤見他目光定了一下便解釋道,

“加了人參與枸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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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參味重,能蓋過別的。

沈瑤先吃一口,謝欽自然而然也就舀了一勺,氣息剛逼近鼻尖,停了下來,随後眉目清明看着沈瑤。

沈瑤有些心虛,“怎麽了?”

謝欽看着她沒做聲。

沈瑤被他盯得頭皮發麻,反瞪了他一眼,“你做什麽嘛。”

這就露餡了。

謝欽笑了笑,這輩子想殺他的人如過江之鲫,這點警覺能力都沒有,枉為首輔,況且經歷上回沈瑤中藥之後,他暗自又學習如何辨認各類藥性,沈瑤這點小伎倆又如何逃脫他的法眼,他指了指那燕窩粥,

“這裏面加了什麽?”

沈瑤沒有半分被戳穿的窘迫,反而理直氣壯,“強身健體的藥啊,你今晨不是着了風寒嘛,我擔心你身子虛特意補一補。”沈瑤也有些小聰明,如果沒被謝欽發現,自然無事,若是被發現了,她便幹脆承認,順帶點出他虛,用激将法對付他。

男人嘛,哪個肯承認自己虛,必定要證明一番。

更何況晨起謝欽那麽“勞累”,确實該補一補。

沈瑤算計得明明白白,謝欽也無話可說,他将那碗燕窩推到沈瑤跟前,

“身子虛的是你,你再補一補。”

沈瑤:“.......”

雙頰鼓起,眼神不善。

謝欽無奈道,“當初不想要孩子的是誰?”

沈瑤也知自己理虧,提着裙擺又往他懷裏擠去,小聲嘟囔,

“我不是想要一個家嘛,有了孩子,家裏就熱熱鬧鬧。”

謝欽不否認這一點,攬着她看向外頭煙火綻放的明空,

“我明白,我的意思再等一等。”

“可是我很無聊。”沈瑤将額往他肩口蹭了蹭,“母親上了年紀,今日不知明日事,我也想讓她老人家開懷開懷,”

沈瑤這個人,一向是給三分顏色就開染坊的人,很快又擰着他衣襟扯了扯,撒着嬌,

“你就給我嘛。”

她生得太好,今日又格外裝扮一番,平日張牙舞爪的人眼下軟綿綿地與他撒嬌,誰受得了。

她不知她越這樣,謝欽越不想答應。

有了孩子,他怕是成了“無用”之人,她哪裏還會跟他撒嬌。

“早上你可不是這麽說的。”

已經生龍活虎的沈瑤:“......”

她厚着臉皮道,“有沒有可能我們倆比較合拍?”

她不是非要,只是想說服謝欽答應跟她生孩子。

謝欽巋然不動,想了想道,“你是不是瞧見府上孩子熱鬧,有些羨慕?”

沈瑤點頭,“是。”

“好。”謝欽明白了,将桌案上所有文書徹底疊好,推去一旁,将她摟緊,“我陪你,你想做什麽,我都作陪。”

沈瑤見謝欽死活不上當,有些發愁,“我想做花燈。”

謝欽旋即招來平陵,讓他去砍根竹子過來,平陵猜到謝欽要做什麽,砍了一截老竹下來,又削成一根根的竹篾子,夫妻二人坐在炕床上折燈籠,這是沈瑤的拿手絕活,她要接過來折,謝欽不肯,

“上頭有倒刺,別傷了你。”

沈瑤便笑眯眯抱膝坐在一旁看着他紮燈籠,她自小手腳勤快,事必躬親,如今被謝欽養出一身惰性,她又換了個舒服的姿勢,半個身子靠在引枕上。

柔柔軟軟的女孩子,看一眼便讓人心軟。

謝欽第一回 做這樣的事,自然有些生疏,沈瑤看着幹着急便起身指揮,費了兩刻鐘功夫,總算紮好一個竹燈籠,謝欽又去內室取來一些蘇絹,擱在桌案,望着沈瑤,

“你想畫什麽?”

沈瑤興致勃勃地湊過來,将交椅挪去對面,跪坐在對面的椅子上看着他,

“你随便畫,緊着你拿手的來。”

謝欽開始作畫,他先用細狼毫勾勒出一幅山水畫,沈瑤還是第一次見他作畫,親眼看到那空白的絹帛頃刻浮現一片山水,越發佩服這個男人的才情,心裏跟被灌了熱湯似的,砰砰地跳,“你畫得真好....”

謝欽看了一眼,稍有些讪讪,“随手之作。”被沈瑤熱辣辣地盯着,謝欽越發愧疚,打算好好畫,幹脆又去內室尋來許久不曾用的顏料,沈瑤勾着脖子瞅了一眼,那錦盒上頭積了一層灰,可見已多年未用。

“還能用嗎?”

謝欽打開盒子,那顏墨已經幹了,他無奈,只得去廊庑招來平陵,着他去尋新的來。

謝欽不是那種無所事事沽名釣譽之輩,年少還有閑情逸致做上幾幅畫,入朝後徹底不碰這茬,故而府上也沒備着,不過每年宮裏都要給他送來不少賞賜,去年上好的顏料都分給了府上的晚輩,今年鬧出分家一事,東西還留在庫房。

平陵立即取來送給謝欽。

沈瑤挽起袖子要幫他,謝欽指着交椅,“你坐,看着就好。”

舍不得勞動她。

平陵尋顏料的空檔,謝欽已勾出兩幅水墨畫,絹面按照燈籠折成四面,謝欽畫了其中兩面,留兩面空白的給沈瑤,他一面準備磨顏料,一面與沈瑤道,

“你想想,待會自個兒畫什麽?”

沈瑤盯他盯得出神,聞言立即搖頭,“我不要,我那是鬼畫符,豈能糟蹋你的畫作,回頭你做了這燈籠,我可是要收起來好好挂着欣賞。”

謝欽無語,“咱們是夫妻,我畫兩面,你畫兩面,合成一盞燈籠,豈不應景?再說,人就在你身邊,你想要什麽沒有?以後喜歡什麽我都給你畫。”

沈瑤想了想也就沒拒絕,托腮望着他,“那我想想。”

謝欽攬袖開始調墨,沈瑤看得出來他手有些生,可見多年不碰,她好奇道,

“你多久沒畫了?”

“七八年吧。”

“這麽久?為什麽不畫?你們文人不都有些臭毛病,愛附庸風雅嗎?”沈瑤嘴裏說着臭毛病,心裏卻格外向往,難怪常言道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謝欽這一身的風流俊秀太讓人着迷了。

謝欽将顏料備好,準備上色,一面攬袖,一面握着筆停在一旁,平和看着她,

“我可沒這麽多閑情雅致,”

沈瑤自個兒畫得不好,眼睛卻很毒,“你這運筆極為流暢,寥寥數筆,抑揚頓挫,意境高遠,是不是你中狀元後,尋你要墨寶的太多,你不想畫?”

謝欽沒有否認,凝神開始上色,沈瑤不敢打攪他,聚精會神觀賞,他手指修長有力,先從最重的墨色上起,沈瑤看了一會兒眼神泛花,順着狼毫往上挪,目光定在那張俊臉上,謝欽眼神微眯,因着過于專注,眼神似有一種極為銳利的穿透力,英氣勃勃,棱角分明的輪廓被燈芒渲染退了幾分深邃,顯得整個人格外年輕,像是十幾歲的少年。

沈瑤忽然有些羨慕寧英,羨慕所有自年少便認識謝欽的人。

那種濃濃的恨不得擁有他整個一生的占有欲在胸膛翻滾。

這大約便是愛。

她從未像此刻這麽慶幸,慶幸當初那一抹孤勇,讓她義無反顧回到他身邊。

謝欽上好墨色,就看到他的小嬌妻流着口水望着他,眼底含着濃烈的霸道。

就仿佛他是她的占有物。

謝欽罕見耳根泛紅,擡袖拭了拭她唇角的水漬,神色依然鎮定,

“想好沒有?”

沈瑤還在犯花癡,“想好了。”

謝欽正想問她打算畫什麽,卻聽得那美人兒虎視眈眈道,

“将你捆起來。”

謝欽愣是木了幾息,旋即冷冷瞥了她一眼繼續作畫。

沈瑤後知後覺自己說了什麽,雙手一擋将紅彤彤的俏臉藏了進去,無地自容。

怎麽把心裏的想法說出來了。

這可是最後一招呢。

提前露了底,床上怎麽辦?

沈瑤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收斂神色,随後甩了甩鬓發,一本正經道,

“我想好畫什麽了。”

謝欽唇角微勾,頭也未擡,“什麽?”

沈瑤給自己找回場子,“畫當初在山林遇見你時,你被捆住的樣子。”姿态優雅,眼神帶着幾分土匪氣息。

謝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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