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謝欽憑謝蘭辭的玉令,一路暢通無阻來到兵籍冊裏韓其的家鄉黔州。
當年三皇子便是被放逐到此地,這裏離京城很遠,民風淳樸。
謝欽先是找了當地負責征兵的小官來問話,那官員提及韓其是滔滔不絕,贊不絕口,還以此襯托自己是個“伯樂”。
謝欽擡手制止住他的吹噓,“停!我想知道的是,韓其可還有什麽家人?”
“他是個孤兒,應該是沒有親人在世上了,”官員找出一個黑色布包交給謝欽,“這是他進軍營前所有的東西了。”
謝欽打開一看,裏面就一條汗巾和兩雙草鞋,沒什麽特別的。大梁織布業相當景氣,每十裏一個布莊,穿不上布鞋的人在少數,謝欽沒有想到,當今大殺四方的韓将軍之前竟然如此貧苦。
征兵的官員回憶道:“當初我看他武功不錯,想留下來給我做個護衛,一個月給他五兩銀子,他還不幹,非要參軍,當時西南軍節節敗退軍心潰散,朝堂發放的軍糧不多,吃糠咽菜日子可不好過,現在看來,反倒是我目光短淺了。”
五兩銀子可不少,韓其能拒絕這麽大的誘惑,只身入軍營報效朝廷,若不是他對公子有敵意,謝欽都要打心裏佩服他,“他家在哪兒?”
“他以前就住在從這裏直走大概三十裏地的山腳下,就一間破茅草房,周圍都沒什麽人了,謝管家要是想看,我這就帶謝管家去。”
“那行,你帶路。”
與此同時,另一撥楚骁安排的在蓬萊尋找房鶴年的人終于找到了他最後的蹤跡。
不過,是一座墳。
不同于京城的春暖花開,蓬萊島上烏雲蓋頂,大雨滂沱,暴雨中的孤墳雜草叢生,遍布荊棘。
荒郊野外,一只黑色烏鴉掠過,在石碑上短暫停頓後,撲閃着翅膀向遠處竹林飛去,發出一聲慘烈的鳴叫。
雨水沖刷下的石碑爬滿青苔,想必已經有些年頭,碑上刻的字還算看得清楚。
楚骁久久站在墳前,一動不動,沒有說一句話,只是靜靜地注視着房鶴年的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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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從給他撐了一把傘,其他暗衛們候在一丈遠的地方不敢上前,也不敢吱聲,陪着楚骁在這裏淋雨。
又過了很久,忽而他冷笑一聲,抽出腰間佩劍,冒雨大步上前,擡手一刀下去,石碑瞬間被劈成兩半,轟然倒塌,引起地上泥水飛濺。
“庸碌無能的狗官,憑什麽享受入土為安。”楚骁仇恨滿目,聲音冰冷帶着痛苦。
房鶴年死了,他又該從哪裏入手,尋找新的線索為母妃申冤?楚骁丢開手中的劍,脫力的閉上了眼睛。
陳貴妃吊死在寝殿的情形在他腦中始終揮之不去,她可是前朝公主,最後只是白布一蓋,就被拉去了亂葬崗。
“挖墳,開棺。”
一個時辰後,暗衛打開了房鶴年的棺椁,裏面只有一具骨架,和幾件陪葬品。
楚骁看了一眼棺材裏的屍骨,推開緊跟在他身側撐傘的侍從,轉身走進大雨之中。
楚骁去蓬萊,不再煩謝蘭辭的這幾日裏,缪玉成了謝府的常客。
她幾乎天天都要纏着謝蘭辭,讓他陪自己在京城游玩,卻絕口不提通商一事。
謝蘭辭每天都有很多政務要處理,白天還要做東道主陪缪玉,事情多的只能在晚上點燈抽空去做。
在看完最後一本折子,謝蘭辭伏在書案前,打了一個哈欠。
“公子,這天都要亮了,您一晚上沒合眼了,要不先去歇息一會兒?”侍從過來幫他收拾起書案上的東西。
謝蘭辭轉頭看了眼窗外,晨光熹微,他撐着身站起來,“好,一炷香的時間後叫我,今天還有早朝。”
“是,公子。”
侍從收好東西,合上門退了出去。
“诶,你在這兒啊,”另一個謝府的侍從招呼他道,“淮北謝老大人派人送來了幾馬車的東西,就停在門口,快叫幾個人和我一起去下貨。”
“哦,好。”
侍從口中的謝老大人是謝蘭辭的叔父,十多年前毅然決然退出朝廷權力中心,回淮北老家做了個閑散小官,整日吟詩品茶,逍遙自在,令謝蘭辭非常羨慕。
等那侍從搬完東西,早就過了一炷香的時間,他總感覺自己好像忘記了什麽重要的事,後來才想起要去叫謝蘭辭起身。
侍從急急忙忙跑到謝蘭辭房中叫醒謝蘭辭,謝蘭辭睜開眼睛,一看灑進屋內的陽光就知道時間不早了,他怕是要趕不上早朝了。
侍從給謝蘭辭披上官服,補了會兒眠謝蘭辭依舊沒什麽精神,簡單梳洗後拿着奏疏匆忙進了宮。
李舒瑜身邊的總領太監高聲道:“有事啓奏,無事退朝。”
“臣有奏要禀,”陸遣玉站了出來。
“愛卿請說。”
陸遣玉道:“臣要奏的是,太傅謝蘭辭身居要位,今日竟無故缺席早朝,是否有違我朝官吏規範,若太傅大人都放任自流,臣恐會上行下效,起了不好的表率。”
不用陸遣玉提醒,其實其他大臣也早就注意到今天早朝謝蘭辭沒有來,不過都當做沒發現,畢竟太傅大人也不是一般人惹得起的,唯獨陸遣玉這個書呆子,天不怕地不怕,大聲指了出來。
陸遣玉說完,李舒瑜的目光一掃底下群臣,官員們面面相觑噤了聲,謝蘭辭沒來是事實,可他們也不好像往常那樣輕巧去附和,那可是謝太傅。
不就是偷個懶不來早朝而已,楚骁并不覺得這有什麽,他閑散慣了,時常把上朝當趕集,謝蘭辭的人就此痛批他的奏折都有一尺高了。
不過楚骁沒想到的是,陸遣玉每次上朝不是舉劾這個,就是那個,大部分時候都是逮着他不松手,竟然也會抨擊謝蘭辭,他本以為謝蘭辭和陸遣玉是一夥的,現在看來,居然不是。
楚骁轉頭看了眼手持芴板表情凜然、義正言辭的陸遣玉,暗暗稱奇,這禦史大人真是個勇夫,敢罵在京城一手遮天的謝蘭辭,想他楚骁也只是陰陽怪氣幾下。
謝蘭辭難得被找到差錯,楚骁當然不會錯過這個大好時機,他上前一步道:“臣,咳咳咳……”
楚骁一開口,就咳嗽個不停,他在蓬萊淋了雨,染上了風寒,惱火得很,但依然不妨礙他對付謝蘭辭的心。
李舒瑜見狀關心道:“楚愛卿若是身體不适,不用着急,慢慢說。”
楚骁緩了緩接着道:“臣以為陸大人所言極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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