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給我買的？”楚骁指着桌上的雲片糕，不确定地問。

“嗯，”謝蘭辭點了下頭。

楚骁拿起一塊，剛想嘗嘗，忽的想到什麽，轉而遞到謝蘭辭嘴邊，似笑非笑道，“既是太傅特地買的，還是太傅先吃。”

“我自己來就好。”謝蘭辭沒想太多，退開一點距離，從楚骁手中接過面前的那塊糕點，他張嘴咬下一口，舌頭一卷咽了進去。

見謝蘭辭吃過了，楚骁才放下心來，拿起一塊品嘗。糕點很甜，楚骁不怎麽愛吃，但他發現謝蘭辭好像很喜歡，吃完一塊又拿了一塊，臉上挂着滿足的笑。

謝蘭辭吃東西的時候很好看，笑起來好看，強忍着怒意的時候也很好看，與在朝堂上孤傲的太傅大人是不一樣的，美貌是他最犯規的東西，慣會迷惑人心。

楚骁盯着謝蘭辭看了半晌，他垂頭嘆了口氣，給謝蘭辭倒了一杯水，怕他噎着。

李舒瑜來了江南，看什麽都新鮮，幾天時間賞玩了個遍，多是楚骁陪着去的。

後頭洛青和韓其完成押運糧草的任務也過來了江南行宮。

這天，謝蘭辭剛從外面回來，與從楚骁房裏出來的韓其在院子裏打了個照面。

看到謝蘭辭，韓其點了下頭，然後木着臉直往外邊去。

“等等，”謝蘭辭叫住他。

“謝大人有什麽事嗎？”韓其停住腳步，背對着謝蘭辭，未有轉過身。

謝蘭辭走過去，擡手随意地搭上韓其左邊肩頭，笑着道：“聽說韓将軍是黔州人，怎麽說話卻沒有一點黔州口音？倒是府裏的那兩個西南廚子，一直是鄉音難改。”

謝蘭辭狀似無意提及，始終神色淡淡，手上卻用了實足的內力，韓其能感覺到自己肩頭還未好全的傷口崩開了，甚至有血滲出。

不過這點疼痛對久經沙場的他來說算不了什麽，韓其忍了下來。他被謝蘭辭懷疑了，眼下不能讓謝蘭辭看出破綻。

對上謝蘭辭探究的目光，韓其回答道：“入鄉随俗，謝大人，我平日是沒有黔州口音，但這代表不了什麽，對上黔州人，我自然就是說黔州話了，不僅如此，大梁各地方言我都會一些，謝大人家鄉淮北的方言我也會。”

謝蘭辭沒再多說什麽，他看着韓其，手上又多施加了幾分力。老實說，他還是覺得将軍府的人有嫌疑，而從直覺上，韓其似乎一直對他懷有惡意。他猜不透，也想不明白。

兩人僵持之跡，旁邊屋舍的門被人從裏打開，接着傳出楚骁的聲音。

“夫人，帶你下館子，去不去？”

楚骁大着嗓門道出這句話，他特意強調“夫人”二字，仿佛是生怕有人聽不見他在喊謝蘭辭。

謝蘭辭瞬間僵住，他是徹底對這個稱呼頭都大了，大庭廣衆的，楚骁這人也不嫌害臊嗎？

謝蘭辭終是收了手，站在原地橫了一眼楚骁。

楚骁假裝沒有接收到謝蘭辭的不快，走過去用肩頭輕輕撞了撞謝蘭辭，讨好道：“今天陛下給你我批了假，山珍海味吃膩了，我帶你出去吃些小菜，順便逛逛怎麽樣？”

楚骁趁機給韓其使了個眼色，而後不由分說拉着謝蘭辭出院門。

若是在往常，謝蘭辭本是該拒絕楚骁，但不知怎的，這次他竟第一時間沒有把推脫的話說出口，內心甚至是想和楚骁一起下館子的。

他暗道許是前些日子在将軍府生活，已經習慣了楚骁這個飯友。楚骁用膳很喜歡講話，就算他不給楚骁回應，楚骁也能一個人聊下去，雖是聒噪了些，卻給平淡如水日子增添了不少樂趣。

第二日面聖，有一官員稱有百姓在蓬萊發現疑似前刑部尚書房鶴年的墓，發現時墓已被盜，其屍骨暴露在棺中風吹日曬，暫時還無法聯絡到他的家人，當地縣衙不确定是棺中的是否是房鶴年，所以還未有妥善處理。

楚骁冷淡地掀起眼皮，聽那官員彙報此事。

坐在上位的李舒瑜思索後道：“朕聽聞，先帝在時房鶴年也算是忠良之臣，曾對他稱贊有嘉，若真是他的屍骨，那必定是要好好安葬的，這裏離蓬萊并不算遠，你們誰願意替朕前去處理此事？”

大臣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沒人想站出來領這個差事。

楚骁低頭勾起嘴角，而後輕輕推了推旁邊謝蘭辭，舉着謝蘭辭的手高聲道：“陛下，我夫人他願意！”

謝蘭辭本在走神，猛然一驚，他的手被楚骁緊緊抓住，掙脫不開，只得恨恨地望着楚骁，小聲道：“我不願意。”

一國太傅，确實不是用來處理這種瑣碎事的，楚骁看出謝蘭辭是在犯懶，不想出遠門，并沒有真的因為他的舉動而生氣。謝蘭辭性子這麽溫和，弄得倒像是他在欺負人，他都有些不忍心報複下去了。

“大家都不想去，這讓陛下多尴尬，你是太傅，得解君之憂，舍你其誰。”

無法，謝蘭辭只得攬下來，上前一步道：“臣願意前去調查清楚。”

李舒瑜：“那謝愛卿早去早回，路上注意安全。”

去往蓬萊的馬車停在行宮門口，謝蘭辭一掀開簾子，就看到了裏面那個慣愛與他糾纏不休的人。

“你怎麽來了？”

“怕你路上寂寞，過來陪你，”楚骁挑了挑眉，拍了拍自己手邊的位子。

謝蘭辭擡腳進了馬車，神色擔憂，“你跟着我去蓬萊，誰來保護陛下，若是出了事怎麽辦？”

“洛青和韓其不是回來了嗎，有他們在，你放心好了，”楚骁道，“他們保護陛下，我保護你。”

楚骁要保護自己？

謝蘭辭心裏微微一震，向來都是他獨當一面，還從來沒有人這麽直截了當地說會保護他。随後謝蘭辭轉念一想，楚骁應該也只是說說而已，路上能不出幺蛾子鬧他就謝天謝地了。

路途無聊，謝蘭辭靠在馬車內昏昏欲睡，忽的感覺自己手心被塞了個東西。

他睜眼一看，是一顆糖。

楚骁從攜帶的包袱裏拿出幾本書，“禮尚往來，送你。”

謝蘭辭瞄了一眼楚骁手裏的東西，是話本。

自己喜歡看話本的事還是被楚骁發現了。楚骁是除謝家人以外第一個知道的。看着他手裏的幾本書，謝蘭辭一時有些不自在，好似自己以往建立起來和外人的安全防線被楚骁擊破了。

楚骁還保持着方才遞書的肢勢，謝蘭辭思慮過後，出于禮貌還是選擇伸手接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