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到達蓬萊,兩人直接去了那個被盜的墓地所在處。

當地縣令守在那兒,向謝蘭辭禀報,“不日前,有百姓告訴下官,說在這裏發現了房大人的墓地,下官立即帶人過來查看,斷了的石碑上刻的确實是房大人的出生年月和家眷姓名,下官已經派人追查盜墓賊,勢必将那盜賊捉拿歸案。”

謝蘭辭微微搖頭,圍繞着墓地走了一圈,盯着棺中的白骨看了許久,而後問那縣令:“荒郊野外的,房大人的親屬怎會将他埋葬在此處,若只是盜墓拿取陪葬品,又怎會多此一舉将石碑劈開?”

縣令忏愧道:“這……恕下官愚鈍,并不知其原因。”

沒聽到滿意的回答,謝蘭辭轉頭往後看,想從另一人那裏得到點頭緒,楚骁跟在兩人後頭,搖扇朝謝蘭辭撇了撇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謝蘭辭有些失望,把頭轉了回去,盯着棺中的白骨看。

房鶴年的棺材為何會被打開,石碑為何會斷成兩半,楚骁其實是最清楚不過的。不過,他走的時候可沒拿墓裏的陪葬品,應該是哪個人順道撿了便宜。

“還是未能聯絡到房大人的親屬嗎?”謝蘭辭蹲下/身,湊近了些看那具白骨。

縣令答道:“沒有,告示張貼出去好多天了,一直沒人來認領。”

謝蘭辭又觀察了一會兒,目光落在屍骨的一處上,眼眸中有了幾分想法,随後他站起來,告訴縣令,“将這具屍骨就地好好安葬,讓人照着原來石碑立一塊在墓前,此事就此作罷。”

“是,”縣令很是疑惑不解,“依太傅大人的意思,這屍骨确實是房大人?”

“你希望他是,便是。”

謝蘭辭這話說得不清不楚,楚骁心裏也很奇怪,謝蘭辭怎麽喜歡上賣關子了?

謝蘭辭解決完這件事,謝絕了縣令的招待,和楚骁自行尋了一個吃飯的地方。

路上,楚骁問他,“今天最後和當地縣令的那句話,是什麽意思?”

“字面意思。”謝蘭辭朝楚骁微微彎唇,故意不立刻告訴楚骁。就許楚骁多次捉弄于他,今日也要讓楚骁碰一碰壁。

“噢,我知道了,你其實什麽也沒看出來,幹脆一不做二不休,草草了事。”楚骁說得頭頭是道,他心裏明白謝蘭辭不想輕易告訴他,便用起激将法來。

謝蘭辭無奈地笑笑,心想這人還真是好奇心重,還是告訴他吧。

“墓地應該是房鶴年的,但裏面那具屍骨不是他。”

“何以見得?”楚骁正色道。

“我仔細看過了,那具屍骨脊柱側彎,骨骼嚴重變形,像是常年從事苦力的人身上才會出現的,而房鶴年事事有府中下人打理,且體态板正,更重要的一點是,房鶴年曾經在一次辦案中遇襲,導致左手骨折,而這具屍骨,左手骨頭卻是完好無損的。”

“死的人不是房鶴年?”楚骁覺得有些不可置信,而後又覺得欣慰。墓地裏的屍骨不屬于房鶴年,那房鶴年就有可能還活着,他的計劃就可以照常進行,真是太好了。

謝蘭辭點頭,“其實單從那白骨來看,也不能百分百确定他就不是房鶴年,畢竟房鶴年告老離京多年,在我們不知道的時候,身體上有了大變化也不是沒可能,不過,我曾聽聞房鶴年與其妻子感情甚好,他夫人一直未有所出,仍舊不離不棄,未有納妾,家中一子乃是過繼的妻子妹妹家的孩子。”

謝蘭辭說完,問楚骁,“如果你是房鶴年的妻子,會在房鶴年死後把他埋在這個偏遠地方,任由雜草叢生,也不祭拜嗎?”

楚骁又道:“既然不是房鶴年,那你為何要讓那縣丞把墓地複原,何不找到房鶴年本人,側底查個清楚明白?”

“房鶴年給自己弄了一個墓,定是不想有人知道他還活在世上,從九年前離開京城後,就無人可知他的去向,你也知道,刑部尚書這個職位在辦案時牽扯頗多,容易得罪人,他在其位時也算個清正廉明之人,我們又何必因為這點事去打擾別人。”

楚骁笑了笑,對謝蘭辭給房鶴年的評價未置可否,道了句,“夫人好聰明。”

謝蘭辭本來上好的心情,瞬間被楚骁的稱呼給弄沒了,“楚将軍,以後不要這麽稱呼我,太奇怪了。”

“哪裏怪了,”楚骁不僅沒聽謝蘭辭的話,還刻意在他耳邊不厭其煩重複道,“夫人,夫人,夫人!”

楚骁慣愛跟他唱反調,天色不早,謝蘭辭懶得再跟楚骁較真,擡腳進了一家客棧。

“兩位客官,打尖還是住店?”

謝蘭辭道:“住宿,要兩間上房。”

小二頓時有些為難,“那個,最近來蓬萊游玩的人很多,本店就只剩下一間房了,兩位客官,要不将就一下?”

謝蘭辭面露糾結,他不想和楚骁同處一室,更何況還是睡一張床。

楚骁看了出來,上前道:“一間就一間吧,我可以打地鋪。”

謝蘭辭信以為真,誰知這人就是個說話不算話的。

謝蘭辭洗漱後寬衣睡下,沒一會兒身後就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他回頭一看,楚骁躺在了他的旁邊,離他很近。

謝蘭辭幹脆轉過身,和楚骁面對面,“你,下去。”

楚骁拉了拉被褥,看着謝蘭辭的眼睛道,“不下,地上又冷又硬,我反悔了。”

“言而無信,可恥。”

“诶,我偏就只對你言而無信。”

謝蘭辭拿楚骁無可奈何,不能耽誤明日早起回臨安,只得再次躺下來,閉上了眼睛。他不習慣和人同睡一張床,一直到深夜才有睡意。

謝蘭辭睡不着,楚骁其實也沒睡着,他側身躺着,目光落在謝蘭辭平靜的臉上,心想他兩又不是沒在一張床上睡過,謝蘭辭為何這麽抗拒?

以前他還是皇子的時候,就經常撒嬌讓謝蘭辭帶他去謝府玩,偶爾謝蘭辭會破例答應那麽一回。

出宮,是楚骁童年最向往的事。謝蘭辭會讓他坐自己的轎子偷偷出去,他會纏着謝蘭辭帶他買去零嘴,聽戲,下館子。

如果玩太晚宮門鎖了的話,謝蘭辭會允許他在自己的卧房留宿。那個時候一個人在謝府楚骁也會睡不着,謝蘭辭會很溫柔地拍着被子哄他。若是第二日被母妃發現了,謝蘭辭會把責任攬在自己頭上,不讓他跟着一起受罰。

楚骁不知道謝蘭辭對他的好,有幾分是真的,但他不得不承認的是,直到謝蘭辭徹底翻臉前,過去的那些日子,還真是虛假卻又美好。

楚骁從回憶裏抽出身,注意到近在咫尺的人眼睫微微抖動,睡得不怎麽安穩。

沉默片刻後,楚骁伸出手,像以前謝蘭辭哄他那樣,輕輕拍着謝蘭辭那邊的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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