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五月的夜, 微風缱绻,蟬鳴大約是深宮靜夜裏唯一的樂章。
夏日的雨說來就來,綿厚的風裹挾着一絲濕氣密密麻麻落在翹角梁頭, 雨忽至, 淅淅瀝瀝的水珠拍打窗棂, 順着屋檐望柱慢慢滑落深溝林澗,仿佛是不願破壞這份夜的寧靜, 雨滴并不大也不算密集, 娉婷枝桠被和風細雨呵護, 漸漸輕盈舒展。
旖旎了片刻,電閃雷鳴不期而至,萬仞宮牆仿佛被鑿開一道口子, 光影重疊,繁花糜亂,風蕭蕭,雨霹靂, 夏蟲躲, 蛙競鳴,紅櫻緋翠不堪折, 潺潺涓涓把人羞。
四角瑩玉宮燈搖搖晃晃, 交錯的燈影明晃晃潑進殿內。
外頭的雨何時起何時停的舒筠不知, 只知一絲絲涼氣從簾帳縫裏灌進來, 當頭澆下,給臨近窒息的她帶來一線清明,額頭香汗淋漓, 渾身有如躺在泥濘裏, 面頰的熱浪久久不退, 臉色更像是徹底暈開的胭脂,妖豔絕倫。
男人懸在她身前未動,自相識他一直算得上溫柔,可方才的眼神專注凝厲,仿佛盯着獵物的狼獸,連着呼吸都透着一股危險。
明明拔步床那麽大,她被硬生生從中間給擠到這樣一個狹小的角落。
舒筠想哭卻不敢,這樣的陛下好可怕。
她試着挪動僵硬到幾乎已不受控制的雙腿,卻發現依然在他鉗制下。
“陛下...”一開口嗓音支離破碎,媚眼如絲,帶着懇求。
裴钺的眼神依然熾熱犀利,一直暗藏的獸性,刻意壓制的渴望被她玲珑的媚骨給勾了出來,與她相處至今,直到此時此刻方才展現出真正屬于帝王的霸道與□□。
她又喚了一聲,“陛下...”已是哭腔。
裴钺還是沒動,嗓音啞氣未褪,“很疼嗎?”
舒筠已不知疼是什麽,所有感官均被滅頂的潮汐給洗刷過,唯剩混混沌沌的顫//麻。
“有點...”
她泛紅的眼尾酡麗妖治,像是勾人的小狐貍,再聯想這小狐貍在事前非要去摸一摸,給他氣得不輕,就因為那句“怕陛下傷到我”,害裴钺心思千回百轉瞻前顧後,并未得到很好纾解,是以遲遲不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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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是含苞待放的海棠,眼下卻是被他催開的盛放牡丹。
烏黑的墨發鋪滿枕巾,她情态猶在水汪汪望着他,眼神無辜純澈地令他既覺刺激又慚愧,與那種負罪感一道湧上來的居然是想再次摧殘的邪念。
他又想了。
輕輕俯身在她額尖落下一吻。
“再等等?”
舒筠等不了,她太撐了,她丹唇咻咻,尾音發顫,“陛下,您教過我,偉岸的君子得能伸能屈。”
能伸能屈......
裴钺聽到這四個字,險些岔氣,“朕什麽時候教的你?”
舒筠迷迷糊糊回憶,這個時候她竟然還能艱難地破開混沌的思緒抓出一處靈光,
“好像是在藏書閣。”
裴钺沉默片刻,黑着臉,“這個詞不是這麽用的。”
話雖這麽說,小迷糊蟲都能被逼得使用成語,裴钺只能放過她,他翻身而起,平躺下來,緊接着深呼吸一口氣。
舒筠像是被巨木撐着的船帆驟然被放下來,整個人虛脫地癱在薄衾上,先前被撐着尚有一絲托力如今卻是半點精神氣都沒有,只恹恹地窩在那裏尋找呼吸,最後一點靈識還在,便順帶擡手将薄衾将自己粗粗掩蓋。
裴钺平複少許很快側過身将她連同薄衾一同裹入懷裏,随手取來預先備好的長帕子給她擦拭汗珠,“還難受嗎?”
舒筠面頰順着他手托的力道倚着他胸膛,眼神嬌嗔睇着他,悶悶低吟一句,“我不是難受...”那種感覺陌生地讓她無法形容。
也不知他是有意還是無意,修長的手指勾着她下颌,試圖看清她整個面容,低喃道,“那是什麽...”
舒筠羞得躲開他的手,往他懷裏鑽去,嗯囔幾聲就是不肯說話。
裴钺細心給她擦拭,猜到她這會兒無精打采,并不急着去浴室,他動作太仔細連那一處也被他帶過,舒筠羞得去捶他,“我自己來...”手胡亂去尋他的胳膊,意圖順着胳膊去奪帕子。
裴钺卻曉得那小爪子有多厲害,簡直是始作俑者。
“這條已經濕了,朕再去取一條來。”
舒筠尴尬地恨不得鑽去床底下。
裴钺将帕子扔出去,掀開床帏在高幾上取了幹淨的回來,卻見他的小嬌妻又将自己蒙去薄衾裏,“你也不嫌熱得慌。”
他去捉她。
精準無誤地捉住玉足,順着往上去給她清理。
或許是怕舒筠尴尬,他動作十分輕柔,越輕柔舒筠越受不了,跟有一百只蟲子在咬似的,後來實在受不住幹脆膝蓋用力一夾,阻止他。
“陛下...”她羞躁地嗓音在發抖,“我要去沐浴....”她現在就想離開這個既溫柔又強勢的男人。
她事先不清楚夫妻敦倫是這麽回事,太不可思議了,那種毫無縫隙的拉扯推入,讓她猶如是一只予求予奪的翩蝶,任由他搗騰,他鑿的不是她的身,更像是她的心。
舒筠并不知自己的動作給了裴钺多大的刺激,他幾乎是悶哼一聲,“你是真的要去沐浴,還是要繼續?”
“啊?”舒筠茫然地擡起眼,烏潤的眸子依然泛着霧氣,一臉不知所謂。
裴钺語氣低沉發號施令,“松開。”
舒筠順着他陰沉的視線看了一眼,捂着臉滾去了牆角。
她把整個身子塞去角落裏,愣是面壁思過一盞茶功夫,最後在裴钺無奈的注視下,裹着薄衾下了床榻,雙腿打顫跌跌撞撞挪去浴室洗漱,說什麽也不肯叫裴钺跟過去。
舒筠泡入溫熱的浴桶裏,方慢慢尋到一些知覺,低眸看了一眼,鮮紅印子密布,簡直無一處完好,身上的脹感尤未褪去,有些飄飄然,回想方才的一幕幕,舒筠耳根發燙,身子慢慢往水裏縮,仿佛這樣方能用那熱水消融內心的羞恥。
難不成以後都要過這樣的日子?
那豈不暗無天日了?
身子漸漸适應熱水的溫度,變得舒适和煦,水光粼粼,一下又一下拂過她肩骨,這種感覺有些似曾相識,就像那和風細雨的親吻。
舒筠立馬不自在了,連着這缸蕩//漾的熱水在她眼裏亦如洪水猛獸,她狠狠搖了搖頭,試圖将腦海裏羞恥的畫面給拂開。
兩刻鐘後,舒筠總算收拾得妥當從淨室出來,彼時裴钺早已從另外一間浴室出來,他身上換了一件明黃的龍袍,靠在羅漢床上看書,燈芒如玉,襯得男人五官比往日要柔和清潤,明黃的龍袍與燈芒交映,令他周身散發一股與世隔絕的清越。
舒筠拽着袖口心情複雜地看着他,滿臉的郁碎。
這與剛剛在床上判若兩人。
再看他衣襟前繡着張牙舞爪的龍紋,莫非這就是衣冠禽獸?
舒筠憤憤地哼了幾聲。
裴钺早發現了她,慢慢擱下書卷擡起眼望她,
“看夠了?”
她穿着一件水紅絲綢長裙,一件同色短臂,粉紅的腰帶勾出柔軟的身段,纖細窈窕,渾身幹幹淨淨的,發髻盤起來用木簪梳了個淩雲盤髻,唯獨面頰依然如同蒸熟的紅果子,格外惹人憐愛。
裴钺想起她方才哭着求饒的模樣,心裏軟和極了。
“過來。”
舒筠聞言嘟起小嘴慢吞吞朝他挪來,快靠近時,裴钺嫌她慢,順手握住她的手腕将她往懷裏一帶,舒筠就這麽坐在他懷裏。
周身全部是他的氣息,是熟悉的安心的味道,擡起水靈靈的杏眼迎視他,那黑白分明甚至還殘着些情意的眼神,帶着滿滿的質問。
裴钺別了別她耳發,頭疼道,“朕到底是哪裏惹了你?”
舒筠委屈地控訴,“陛下平日事事依着我,可方才陛下卻不怎麽疼惜我。”
她剛剛哭了幾回,他起先還哄,後來怎麽都不肯順着她。
裴钺一時竟不知如何作答,若非疼惜她,她現在怕還在床上,可這樣的事卻又無從解釋,只得慢慢來,
“嬌嬌,朕這個時候并不能很好的控制自己,怎麽,這是還疼?”
舒筠這回倒是羞惱地搖着頭,“不疼了。”
裴钺大致猜到怎麽回事,“是不是出閣前,你屋裏無人教過你?”
舒筠滿臉疑惑,“這種事也要人教嗎?”旋即她眼神忽然變得銳利,跟個小獸似的兇巴巴問,“陛下由何人所教?莫非是通房事的宮女?”
她恍惚想起,家裏兄弟在娶妻前,會安排通房丫頭,這些丫頭會教導少爺房事。
舒筠一想到另外一個女人與裴钺做那樣的事,眼眶瞬間泛紅。
裴钺這才意識到自己問了個不該問的問題,年輕的帝王頭一次有些手忙腳亂,斷然否認,
“朕沒有,朕不用人教。”
舒筠眼底怒色未消,上上下下打量他,“既然陛下不用人教,那為何我需要人教?”
裴钺頗有些搬起石頭砸腳的痛悟,“是,是朕失言,嬌嬌莫要生氣,嬌嬌不需旁人來教,朕教你。”
舒筠這下消氣了,只紅暈慢慢爬上耳梢,眨巴眨眼問,“我..我這不是會了嗎?”
裴钺想起方才舒筠的表現,那是能用“會”字來形容的嗎?
他捂了捂額,有些懊悔沒讓嬷嬷教導她房事,默了片刻面不改色道,“夫妻敦倫是一門學問,朕與嬌嬌皆要摸索前行。”
“摸索?”舒筠摩拳擦掌,往裴钺腰身觑了一眼。
裴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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