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兮末山·
這些奇形怪狀的鬼都貪婪地盯着她。
它們在興奮, 在蠢蠢欲動,在試圖以殘忍血腥的方式為地獄添磚加瓦。
沈岚漱能感受到它們幾乎流于實質的殺意,因為她已經被腥臭的岩漿般粘稠的殺意包裹。
但她居然也沒有想象中那麽害怕。
她甚至有那個閑心低頭去看自己的腿。
纏繞着她的腿的頭發濕膩, 在她腿上留下道道鮮紅的血痕,黑發之下貼着半張蒼白的臉, 從眉心到下巴的傷口露出不規則的輪廓, 似乎有野獸從右邊狠狠咬掉了它另外的半邊腦袋,吸食了它的腦髓。
所以它需要半顆腦袋來填補。
所以它在往上爬。
沈岚漱想了想,微微凝聚陰力。
她的體溫驟然下降,眼瞳像吸光的黑曜石, 一層薄薄的霜在她眼睫上凝聚。
而她身上的頭發卻絲毫沒有被凍到, 反而惬意得就像海洋的水藻, 并且變得更為濃密, 猶如大片鋪開的濃墨一般,而且越發的長, 像是沖天生長的巨樹。
連周圍的鬼都被它暴漲的力量吓得微微瑟縮。
它扯着半邊嘴,笑容真的生生裂到耳垂。
但它還沒笑到三秒。
沈岚漱身上的陰力轉瞬便變為陽力, 對于纏着沈岚漱的它來說, 不亞于生受炮烙之刑, 被燙的皮開肉綻,血肉焦糊, 劇烈的痛苦直至灰飛煙滅才算結束。
沈岚漱拍了拍腿上的灰, 嘟囔道:“好像花的時間有點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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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地方很安靜。
所以她的聲音就顯得格外大。
清淺的女聲微微擴散, 像投向平靜湖面的一顆石子, 水花雖小, 漣漪陣陣。
她周圍的鬼明明被活人的聲息引誘,卻壓抑生啖血肉的欲/望, 動都不敢動。
但沈岚漱知道,它們最終還是會向欲/望屈服,鬼性如此而已。
所以沈岚漱還是得盡快離開。
她擡眼遠眺,試圖找到這個地方的出口,但她只看到了彌漫的黑暗,驀然變得更深的黑似乎能吞沒她的眼睛,她仿佛引起了什麽的注意,一股不寒而栗的感覺讓她只想蜷縮着躲藏。
沈岚漱緊緊地攥着手,才抑制住自己心頭海嘯般咆哮的恐懼感和臣服感。
她分不出更多的精力來思考,只隐約有種感覺:跟她的實力強弱無關,對方就像是不可逾越的規則一樣,無法戰勝。
衆鬼也都惶惶跪趴,恨不得縮成微末。
沈岚漱總算知道它們為什麽都趴在地上了。她可能也要步衆鬼後塵了。
她的精神如同遭受山呼海嘯般,幾乎凝不出完整的思緒,只覺得屬于沈岚漱的自我被一點點碾碎。
就在她快要撐不住的時候,這股壓力突然一輕。
沈岚漱晃了晃身體,渙散的瞳孔緩緩凝聚,她體內的力量被極致壓縮後又猛地放出,如洪水般肆意橫行,将她凝滞的關竅打通。
‘因,禍,得福?還是,太,弱。’
沈岚漱感覺腦神經打了無數個死結。
她費勁地集中視線,才讓眼前走馬燈似的的畫面穩定住。
她看見無邊的黑暗被黃色的火焰燒出巨大的豁口,陽光和空氣迫不及待地湧進來,鼓起陣陣清風,将黃符也送起來,像無數只嬌豔的黃色蝴蝶,翩跹飛舞,落下淡淡粼粉,在沈岚漱周圍炸起漫天火花,彙成閃耀的橙紅星海。
衆鬼尚且來不及哀嚎便灰飛煙滅,更別提逃跑。
沈岚漱放松下來,慢慢坐下。
她看着空了的腦袋從豁口邊緣冒出來,很遠,看不清,但能感受到她冒出來的開心笑意。
“總算找到你了,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慘,”空了一邊大聲啰嗦,一邊輕巧地朝着沈岚漱這邊飛,“我在天上飛,結果這都能被抓住超速!那倒黴玩意說要拍我的大頭照挂在城市論壇上,警示其他人。那我能丢這個臉嗎!我必定得……求他啊。結果就被他薅去打白工了。人倒黴,在天上都能被抓住,我得找別人給我算算。”
沈岚漱動了動舌頭,感覺恢複知覺後,才開口說道:“他不是交警吧,那他不能把你挂論壇。”
空了龇牙咧嘴:“你不知道,這玩意心黑還會催眠,除非你比他更不要臉,不然你搞不過他。”
沈岚漱愣了下:“大師認識他?”
空了:“他就算是化成灰,相信特報局所有人也都能認出他并且繞道走!”
沈岚漱:“……”
空了叮囑道:“你以後也免不了跟他打交道。記住!遇上特報局陸楓,先打再說!”
沈岚漱:“……”
啊這。
她明智地換了個話題:“大師,這裏就是兮末山?”
空了點點頭。
沈岚漱看了看周圍未滅的火星裏殘存的幾只鬼,皺起眉頭:“水水和花花不見了,我也感知不到它們。”
這兩個名字都是空了起的。
她很喜歡給寵物起這種可愛的疊字昵稱。
兩只鬼居然接受良好……大約是怕被打吧。
空了撓了撓頭:“它們估計也被關起來了,不好找,我找你都找了半天。不過沒事,它們又不是人。”
沈岚漱還是第一次聽到空了說“不好找”這種話。
她的态度不自覺地凝重起來:“大師,兮末山的這次百鬼夜行究竟是誰做的,他又想幹什麽呢?”
空了有點生氣地鼓着臉:“那東西剛剛跑得太快,沒抓着。算又算不準。反正呢,肯定沒憋什麽好屁!”
“不過,”她跳過幾根爛骨頭,走到一堆灰前面,“他可能知道。”
沈岚漱:“誰?”
空了打了個響指,厚厚的灰被風吹起,猶如被逆轉的灰色細雪,朝着天空的方向淅淅瀝瀝。
而在灰燼之下,是一個渾身是血的男人。
他的呼吸幾乎沒有,幸好胸膛還在微微起伏。
沈岚漱吓了一跳:“這裏居然還有人?!難怪剛才的血是熱的。大師,他這傷可能需要立刻搶救!”
空了搖了搖頭:“他是神明信徒,輕易死不了,況且已經出不去了,要不是百鬼孽願讓你過來,蹭你的道,我都進不來。”
沈岚漱:“我記得,預言家的那條信息是三天前發的,評論也有上萬條,不知道兮末山這邊的政府有沒有重視,有沒有疏散群衆?”
空了:“挺重視的,但是疏散不了,這事不解決,兮末山的人一個都跑不掉。”
她說完,唱了一段歌謠。
歌謠的曲調沉沉,像落石砸水,像病牛哀鳴;歌詞也聽不懂,似乎是幾個無意義的字詞拼湊而成的呓語。
但聽着這歌謠,沈岚漱便心神恍惚,仿佛看到了一行人一步三扣首虔誠地爬上兮末山,不知為何山道上留下一道濃濃的黑紅血痕……
“別,唱……”
空了閉了嘴。
沈岚漱意識回籠。她緩慢地低頭:“醒了?”
空了:“嗯,神明的眷顧。”
她站起身,手指微動,黃符脫袖而出,貼在人身上,輕松地将他扶坐起來。
“謝,謝。”
這人臉上都是血污,顯然遭受了非人的折磨,但他的眼睛依然迸發着倔強的求生欲。
沈岚漱從他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你是?”
“杜,澗。”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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