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夫君。”
秦霜華有了女兒和外孫, 也不期再留在舊君山修行,覺得自己果然塵緣難斷,幸虧當初聽了老觀主的話。
在玉京,她重又住進了曾經的崔府, 當年夫君翻案以後, 聖人就将崔宅賜還了他們, 但他沒有來住過,老家裏的那些親戚, 不慣玉京的紙醉金迷,留在江南沒來往了, 這裏俨然廢棄。這段時日, 她一個人前前後後地收拾,也廢了不少心力。幸而有個當皇後的女兒,往裏填了一些錢, 勉強支撐起了門面。
接下來憑借着一手獨步天下的繡工,她也不可能讓自己餓了肚子。秦霜華還打算收幾個弟子,一來将自己的絕活傳承下去, 二來又可為府上添點收益。
車馬停在崔府正門,崔莺眠先下去, 車裏那人還扭扭捏捏不肯下來,就像是小娘子上轎似的羞答答,崔莺眠看母親都出來了,才催了他一句, 賀蘭桀才慢吞吞跳下車。
也不是第一次見岳母, 但這回卻是正式見面, 多少有點抹不開面, 崔莺眠讓人将車上的見面禮搬下來, 先送入府中,自己與賀蘭桀相攜,問母親請安,秦霜華哪需那些繁文缛節,揮手讓免了,一手挽住崔莺眠的藕臂,喚賀蘭桀往裏走,“飯菜都備好了,還熱乎兒着,就等你們來,旁的何須客氣。”
又對賀蘭桀道:“聖人原諒老身沒規沒矩,原是莺眠說,今日只作尋常百姓的回門之禮……”
賀蘭桀搖頭:“岳母言重了。”
崔莺眠覺得搭着自己右臂的男人的手有些微緊張,就如同太後一樣,但表面上是一點不顯山露水的,鋒芒暗藏,大抵就是皇家風範。
入筵之後,秦霜華親自為女兒女婿布菜,殷勤無比,賀蘭桀推辭不行,無奈望向崔莺眠,她眼眸微眨,讓他還不快些接住。
丈母娘看女婿,看來看去都很滿意,無可挑剔。
賀蘭桀還坐在她們倆中間,一會兒秦霜華為他挑菜,一會兒崔莺眠教他喝湯,聖人左支右绌,顧此失彼,忙得不可開交。
席到一半,秦霜華突然舉酒,向賀蘭桀道:“莺眠是獨女,自小讓老身與她父親慣壞了,性格散漫還有些驕縱,常有不講道理的時候,虧得聖人秉性溫和,能有容人之量,莺眠交給你,我與她九泉之下的父親是千百放心。”
好好地,怎麽開始痛貶自己了?崔莺眠明眸瞪得滾圓,目光問母親要說法,卻被母親秦氏瞪了回來,她聲氣不敢出,別提多郁悶。
賀蘭桀的手在桌下握了一下她的腕,安撫着,臉上客氣地失笑回道:“哪裏,靜女其姝,溫柔美貌,娶妻莺眠是存恤的福分。”
秦霜華也點點頭,下颌微擡向賀蘭桀掌中的酒樽,“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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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這一滿樽,賀蘭桀還有點為難。并不是他酒量不行,他的酒量早在這幾年鍛煉得千杯難醉,也只是近來重傷初愈開始養身了,太醫交代了謝絕喝酒。但因為是岳母斟的一杯,不得推辭,心道也許只飲一點不大有妨礙,便仰頭要喝。
一只素手從旁伸出,将他手裏的酒樽奪了下來,賀蘭桀詫異偏頭,崔莺眠握着那酒樽,柳葉眉微彎:“娘,你就別為難存恤,他不能喝。”
未免掃興,在男人激動地注目之中,安慰地也摸了摸他的手,“我喝。”
說完,她仰頭将酒喝了,一滴不剩。
秦霜華也知道賀蘭桀前些時日重病,沒打算真讓他喝酒,但這也正讓自己看明白女婿對女兒的珍重之處,緩緩笑道:“喝茶吧。”
“嗯。”
賀蘭桀自己斟了茶,以茶當酒,與秦氏碰盞。
筵席過後,崔莺眠帶賀蘭桀步入自己曾經的閨房。
母親的記憶還是很好,将這裏打理出來之後,與從前并無二致。
坐在那張柔軟的床上,崔莺眠看着從外面進來的他,有點兒手足無措,仿佛雙手雙腳都不知往哪裏擺動,她眨眼道:“你怎麽了?”
好像興致缺缺的樣子。
賀蘭桀道:“你帶別人來過嗎?”
崔莺眠一怔,随即搖搖頭:“你想什麽,這裏是我的閨房,外人怎麽可能進來!”
說罷她從床上跳起來,走到他面前,一指頭戳他腦門:“你最近是不是醋成精了?”
鐵定是因為蕭子初。
明天一塊兒去見他,把話說穿了大家都好!
賀蘭桀暗道自己多心,連忙道:“眠眠我錯了,你別惱我。我真是——”
他一拍腦門,懊惱地嘟囔自己破嘴。
崔莺眠櫻唇微揚,此時因為薄酒淺醉,些微的醉意上湧,酒暈潮紅,羞娥凝綠,一笑粲然生光。令他有些看癡了去,崔莺眠握住他兩只手,柔軟的身子朝他倚了過去,怕嫌不夠,放開手切實地摟住他的窄而精瘦的腰,變成一個旖旎的擁抱。
“就覺得,你吃醋還挺可愛的。”崔莺眠閉上眼睛,靠在他胸膛上悶悶地嘲笑他。
吃醋?可愛?他都快酸死了!
賀蘭桀又不高興了:“眠眠,你有沒有為我吃過醋?”
“這個……”
她仔細想了想,還真——
“沒有。”
在他臉色黑得快要變成鍋底之前,崔莺眠笑道:“因為你都不會給我這樣的機會啊。”
他總是不動聲色地将這些可能埋伏下來的麻煩解決掉,盡可能地連異性的宮人都不要有,目不斜視,還深受太後教誨谙熟各種争寵手段,讓別人一點毫無施展拳腳的餘地。除了來找她,其餘的時間他日理萬機,哪有空與美人紅袖添香發展奸情?
所以,她連吃醋的機會都沒有。
但是吃醋也只是漫長的日子裏,那點有趣的調味劑,過滿則溢,他一個人吃醋就好了,她可不會再白白地添上這許多麻煩。
這樣的擁抱持續了不太久,被哄得心花怒放的男人,有點按捺不住,雙臂環住她,低頭看了她明豔的臉龐半晌,一口咬住了她的紅唇,猶如品嘗最甜美的甘果,由淺入深,極有耐心,崔莺眠婉然迎就,将賀蘭桀越摟越緊。
兩人雙雙跌入羅帳,木床吱呀一聲,發出長長的抗議聲。
但被糾纏的吻聲和淩亂的呼吸所湮沒。
衣裳半褪,空門大露之際。
崔莺眠伸手将他腦袋推開少許,親吻中止片刻,她凝定地望着他:“你是不是喜歡我喚你存恤?”
他剛才有多高興,她看見了。
如果他喜歡,她會一直這樣喚他。
賀蘭桀忙着吻她,低頭道:“現在,我喜歡你喚我聖人。”
她嘤咛喊他聖人。
他則對她幹着禽獸不如的事。
禁忌而快樂。
……
在崔府待到天黑,兩人才施施然整理好後事,像幹了壞事一樣,瞞着別人偷偷從側門出去。
路過那棵老歪脖樹時,崔莺眠腳步驀地停頓住,賀蘭桀也随她停下來,問她怎麽了,崔莺眠看向那蓊蓊郁郁,已經煥發春天勃勃的生機的老樹,扭頭喚道:“賀蘭桀!”
她笑頰燦爛地指着那裏:“有一只紙鳶,有一天飛到我們家來了!”
他聞言一滞,俊臉爬上蛛絲般的淡淡紅雲。
崔莺眠大笑着朝他跳了上去,怕她跌倒,賀蘭桀伸手接過她,抱她在懷,“都是孩子母親了,還頑皮。”
崔莺眠搖搖頭:“我不管,我累了,你抱我回去。”
她雙眸如星,仿佛深藏着浩瀚萬裏。
賀蘭桀情難自已,将她胭脂霞亂的臉頰親了親,溫柔地一碰。
崔莺眠緊緊摟住他的後頸,撒嬌地湊近,鼻梁蹭蹭他的鼻端,柔柔道:“夫君。”
她如此喊他。
賀蘭桀的血液仿佛化作了燃燒的火油,經脈寸寸灼熱近乎爆裂。
“什麽?”
“夫君……”
崔莺眠伸手推賀蘭桀的肩膀,狎昵道:“抱人家回去呀。”
他笑着抱起她,用前所未有的細膩小心,出門坐進馬車。
馬車行進起來緩緩而去。
回到宮中已是深夜,兩人就近在承清宮梳洗一番,便又互相抱着躺入寬大的那方床榻。
賀蘭桀的身體漸漸好轉,兩人便像是小別勝新婚,幾乎日日都要膩歪在一起。上了床,崔莺眠還不老實,要到處惹火,被他欺負了一番,才嘤嘤作罷,小狐貍盤着尾巴般縮在他的懷裏,有一搭沒一搭地說着話。
一會兒是天上的星星用多長的梯子才能夠得着,一會兒是初月在遙遠的将來的婚事,賀蘭桀順着她的話說,只要她開心便好。
崔莺眠說起初月,就沒完了,“我看她膩着賀鳳清,這可怎麽辦。他們可是同姓同宗的兄妹!”
能怎麽辦?白菜地的老農已經釋然了,因此特別淡定。
“哦,出了五服了,算不得近親。”
崔莺眠還不讓,“不行啊,賀鳳清到底是姓賀……”
賀蘭桀淡淡道:“賀克用為了保住鄉侯之名,自願入贅吳家,其實賀鳳清應該姓吳。”
崔莺眠繼續要反駁,賀蘭桀已經堵住了她呶呶不休的嘴,笑道:“大晔比六朝風氣開放,只要出三代就能成婚,至于同姓的問題——想要迎娶朕的女兒,就得拿出誠意來,将來他要是敢來求婚,自然是用吳鳳清之名,眠眠,不要操心那麽遙遠的事。我看,我們的女兒随你,喜歡天下美男色,将來不定是見一個愛一個,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你什麽意思?”
崔莺眠一聽這話就不對味,不滿地擰他胳膊肉。
“什麽意思?我見一個愛一個麽?賀蘭桀你說清楚。”
“我錯了,眠眠……”她一路擰,他就一路逃。
認錯比誰都快,但下次還敢。
說得就是大晔的聖人陛下了。
作者有話說:
賀蘭桀:我好甜我好甜,每天都在吃蜜餞。
最新評論:
【好甜好甜~】
【甜甜甜】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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