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怕是回天乏術了
這一覺睡得一點都不安穩,睡夢中迷迷糊糊的總是覺得冷,身上的被子已經裹得很緊了,還是感覺寒意在從四肢百骸中往身體裏面鑽。
祁長憶恍惚間覺得好像是有人在叫自己。
“長憶,長憶,長憶,醒醒……”
可是眼皮真的好重,怎麽也睜不開眼睛。
自己好像是在跑着,身上已經摔出了很多傷痕,大大小小的都在滴着血跡,但還是要不停的跑,不停的跑,身後是一片迷霧,好像是有什麽東西在追他。
突然,一只長相可怖的野獸從迷霧沖了出來,張着血盆大口,舌頭猩紅吐着熱氣,一副要吃人的樣子,尖銳的爪牙就快要抓上小人兒的後背了。
祁長憶出了一身的冷汗,整個人就像是從水撈出來的一樣,穿在裏面的內衫都已經被浸濕了。
驚吓到極致人已經失去了語言的能力,只是眉頭緊皺,手指緊緊攥緊,呼吸漸漸急促……
“長憶!快醒醒!”
“啊!”祁長憶一聲驚呼,終于猛地睜開了眼睛。
他現在正躺在馬車上,而他們已經又開始了趕路。
“怎麽了?怎麽出了這麽多汗,是不是做噩夢了?”趙隸棠绐他擦了擦額間的汗,但是還有更多的虛汗溢出。
祁長憶嘴唇發白,身子還在不停的發抖,“我…我剛才做了個好可怕的夢……真的好可怕……棠哥哥,我們真的能逃出去嗎?真的會沒事嗎?”
趙隸棠安慰他道,“會的,我們一定會沒事的,別怕別怕啊。”
祁長憶稍微放下點心,躺了回去,一摸枕邊,卻又驚慌起來。
“我的花燈呢?我的花燈呢?我的花燈去哪了?我明明放在旁邊了的……棠哥哥,你有沒有見到我的花燈啊?就是一個小兔子樣的,頭頂上還帶了一朵紅色的小蓮花,小兔子耳朵這裏是斷掉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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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長憶手指在馬車車廂內不停摸索着,趙隸棠拉過他解釋道,“長憶,你身子現在還滾燙着,恐怕是又生病了,不要亂動了,乖乖蓋好被子,聽話!”
“棠哥哥,我只是想要我的花燈……”小人兒眼眶瞬間就紅了起來,努力睜大着眼睛在強忍淚水。
“長憶,你聽我說,先不要哭,好嗎?”
小人兒用袖子擦了擦眼淚,随後點點頭。
趙隸棠不知道他到底為什麽對那個破爛花燈這麽依依不舍的,但是小人兒現在遠離了從小生活的地方,內心肯定是害怕慌亂的,他耐下性子道,
“剛才我出去查看的時候看到了城內的侍衛兵在四處巡視,雖然不是帝都城來的禁衛軍,但是他們突然開始搜城肯定不是沒有緣由的,所以為了保險起見我們要盡快離開這裏,能理解嗎?”
小人兒忍着淚水點頭。
“我回去找你的時候你睡着了,身子滾燙,整個人都失去了意識,怎麽也叫不醒,正巧侍衛兵在客棧樓下盤問,我心裏着急就直接抱着你從客棧後門走了,所以沒來得及看你床上還有沒有別的東西,那個花燈估計是留在客棧裏了。”
小人兒能聽明白個差不多,知道趙隸棠的做法是正确的,但是他心裏還是很傷心很傷心。
那個花燈,他很喜歡的。至于為什麽那麽看重,算是,他對自己過往歲月的一種情感寄托。
也是對送他花燈的那個人的一種寄托,畢竟,就這麽離開了,說不定以後真的再也見不到了。
可是現在,連這點寄托也沒有了。
趙隸棠道,“好了,別想了,你喜歡的話,以後我再多绐你買幾盞,好不好?”
祁長憶輕輕點點頭,自己乖乖躺回了厚厚的被子底下,小小的身子蜷縮起來,頭深深的埋了進去,任由眼淚自己冒出來。
馬車在疾馳着,往距離較遠的一處比較大的城駛去。
趙隸棠擔心着祁長憶的身子,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夜裏風寒露重,害的他受了風寒,還是因為什麽別的陳年舊疾,這麽燒下去不是辦法,必須得去大的城鎮找個郎看看才行。
現下把所有能蓋的東西全部給小人兒蓋在身上,還是能感覺到被子底下在不住抖動的小身子。
又疾馳了一天後,馬車終于抵達了某個規模比較大的城鎮。
—踏進城內就能感受到這裏明顯比之前的小鎮繁華熱鬧的多,但是跟帝都城自然還是沒法比。
将祁長憶安置好後,趙隸棠命馬夫幫忙出去尋找城最好的郎過來,然後自己守在床邊。
門邊突然傳來一陣有規律的敲門聲,在寂靜的夜裏響起來,難免讓人神經一緊。
趙隸棠走到門邊幵門,一個黑影就迅速閃了進來。
武泉氣喘籲籲,他一路追趕趙隸棠他們還用了些功夫,但幸好路線是他們提前商量好的,所以他很快就趕了上來。
趙隸棠見只有他一人回來,眉頭皺了皺,“其他人呢?”
武泉道,“将軍放心,都沒事,只是我們先前走散了,其他人會不停歇的直接趕去和軍隊彙合,我來接應你們。”
趙隸棠趕緊把他帶到床邊,“你先過來看看,這是怎麽回事?”
武泉見躺在床上的小人兒雙眸緊閉,臉色慘白如紙,身子卻滾燙的吓人。
“将軍,必須要趕快救治才行啊!屬下早就說過,殿下的身子虛弱的不像樣子,只怕很難将養過來了,現在看來,恐怕情況還要更糟一些……”
正說着,馬夫帶着郎也回來了。
郎是個頭發花白的老爺子,走起路來腿腳都有些不便了,卻是這座城最好的郎了。
老郎進門後不急不忙,看出滿屋的人都非等閑之輩,卻絲毫不感興趣,徑自走到床邊替祁長憶把脈。
把脈把了很久,老郎終于摸着胡子眯起了眼睛。
“哎,這小人兒年紀不大,怎麽身子糟踐成了這幅樣子,裏面早已經千瘡百孔了。該是遭遇了什麽毀天滅地般
的打擊之後,身心都受了很大的損傷,再加上些痛及內心的外傷,現在就是靠着口氣吊着了,怕是回天乏術喽!”趙隸棠聽了這話拳頭不自覺的握緊,直接上前揪起了老郎的衣領,“你說什麽!什麽回天乏術!你現在就要把他治好!”
武泉趕緊把自家将軍拉回去,“将軍,他說的沒錯啊,您就是讓誰來看,都是這麽個結果啊!”
趙隸棠又何嘗不知道!
他只是不願意相信罷了。
床上躺着的小人兒異常安靜,臉龐白皙,美的不可方物。他才年方十,就經歷了別人一生都可能不會經歷的痛苦,所以才會這麽急着想要結束這短暫又漫長的一世是嗎?
“咳,這倒未必。”站在一旁的老郎突然開口,“據老夫所知,這天下醫術最為高明的,是深居鬼谷裏的鬼醫,相傳他可以醫死人肉白骨,那救治活人自然也不再話下。可惜他神出鬼沒的,沒人找得到他”
趙隸棠立馬看向他,“那還有誰?”
“還有一人,只怕憑你們也是見不到的。”
“您盡管說就是。”
老郎摸了摸胡子,“皇宮太醫院裏的一個太醫,名叫江逾白,年紀輕輕在醫術上頗有建樹,可以稱得上是天下醫術第二好的人了,但是那可是太醫啊,咱們普通百姓可永遠也見不到。”
江逾白?
趙隸棠咬了咬牙,不回去的話确實是不可能再見到了,可是能怎麽辦,難道要眼睜睜看着祁長憶慢慢死去嗎?
“哎,我跟你們說這些沒可能的事情幹嘛,徒增煩惱罷了,你就盡全力讓他在最後的日子裏過得開心些吧。”
老郎說着去拿自己的藥箱,掏出一包針灸用的針來,“我先給他針灸一下,給身子降降溫,不然這麽燒下去人該燒傻了。”
武泉和馬夫退了下去。
趙隸棠心頭思緒萬千,一時想不到此事究竟有和解,呆呆的伸手去拉開祁長憶的衣領,幫忙把他的胸前袒露出來方便紮針。
衣領拉開,本該白皙光滑的胸口處卻遍布着傷痕和點點暧昧的青紫吻痕,那些痕跡錯綜交雜十分紮眼,更別說在小巧精致鎖骨處的那圈整齊咬痕,簡直就像個标記般,宣誓叫嚣着此人歸誰所有。
趙隸棠和那個老郎都盡數看進了眼底。
老郎手裏的針精準無誤的紮了下去,嘴裏卻在念叨着,“啧啧啧,非人哉!”
趙隸棠剛才甚至冒出了一瞬是不是應該把祁長憶送回宮裏的錯覺,那樣最起碼他可以得到最好的治療,但是現在看來絕對不可!
裴争就是個沒有人性的,把小人兒送回去不知道還會受到什麽折磨,說不定好不容易救回來的小命會丢的更快!
做完針灸之後,祁長憶身上的熱終于算是散去了些,沒那麽燙了,但是還是昏迷着沒有醒過來,想必這兩日的奔波也加重了他的病情。
老郎給開了些藥,只能在路上将就着續口氣,并不能真正對祁長憶的身子有什麽作用。
趙隸棠把藥收好,剛要送老郎出門,就聽見樓下傳來了喧鬧聲。
往下一看,居然是幾個侍衛兵進了客棧在進行搜尋,眼看着就要上樓來了。
老郎趕緊将趙隸棠一把又推回了房間內,趙隸棠抱起床上的小人兒就要從窗戶邊跳下去,被老郎拽住了衣角。
“可別跳!你這是想把他身子骨作散了嗎!況且那門外也不一定安全啊!若是信得過老夫,老夫便留下來幫你們一把。”
趙隸棠盯着老郎的眼睛看了看,又把人放回了床上。
只見老郎掀開地板上的一處木板,下面居然有個能容納一人的小隔間。
“你快進去藏着,其他的交绐老夫。”
見趙隸棠還一副不願相信自己的樣子,老郎都替他着急。
“這客棧老板與我是舊相識,這裏的機關暗道我都熟。我要是想害你們剛才就喊人過來了,何必再折騰這麽一回?你再猶豫一會他們可就要進來了!況且你在這底下藏着也能看得見外面的動靜,有什麽不對你立馬沖出來便是!”
木板才将将合上,房門果然就立即被人推了開來,幾個侍衛兵粗魯的闖進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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