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燕安淮見到來人, 也驚喜道:“何興!好巧呀居然又碰上了。”

何興笑笑:“是呢。我見你似乎有些着急,可是遇到何事了?”

燕安淮苦惱道:“我本是與師尊一道出來的,現下與師尊走散了。”

聞言, 何興同樣露出煩惱的神情:“那就難辦了。今日廟會的人很多,一旦走散想再找到基本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他沉吟片刻, 提議道:“要不這樣吧,我陪你去一個人少一些又比較顯眼的地方等你師尊?你師尊肯定也在找你,另找一處地方總比在這人山人海中更容易見到你。”

燕安淮覺得他說得有道理, 又問:“這樣會不會太耽誤到你的行程?”

何興笑着搖搖頭:“無妨,東林鎮的廟會我此前已經來逛過幾次了。此處人多混雜,你看模樣就不是什麽尋常人, 難免會遇上些不懷好心之人, 我不放心你自己一人。”

聽出他話裏關心的意味,燕安淮誠懇道謝:“謝謝你, 你人真好。”

何興擺擺手, 沒再同他多說什麽,帶他到了附近一棵比較醒目的大樹下。

參與廟會的人與同伴一道流連在各式各樣的小攤商鋪之間,大家都熱熱鬧鬧有說有笑, 這棵路旁大樹就稍顯安靜冷清了些。

樹下有幾塊大石頭可以坐下, 燕安淮随意坐了一塊,從糖鋪老板娘給的紙袋子中拿出一顆糖拆開來吃下。

何興注意到他的動作, 問:“安淮喜歡吃糖麽?”

燕安淮回答:“還好,我喜歡吃甜的東西, 只要是甜的我基本都不抗拒。”

“這麽說來, 我正好在不久前在糖鋪買了一些琥珀糖。”何興揚了下手中的紙袋子, “安淮要來一些麽?”

燕安淮“蹭”一下擡頭, 眼睛染上點亮晶晶的情緒:“琥珀糖!我最喜歡琥珀糖了, 只是我方才去糖鋪時,老板娘說琥珀糖被人一次性買走了,我就沒買到。”

何興:“這樣啊,那看來是我去得比較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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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自己的袋子中倒了一些給燕安淮:“那這些就給你吧。玩嘛,還是要開心些,別留下什麽遺憾。”

燕安淮沒有拒絕,看向何興的目光愈發熱切:“何興你人真的好好哦,謝謝你!”

“只是一些糖而已啦。”何興笑得無奈,“其實我也很難得遇到像你這樣完全不介意我發色與面具的人,或許這就是緣分吧。”

說話間,何興像是又想起什麽,拿出一個小小的紙鶴:“這是我閑來無事做的小紙鶴,可以用來傳遞訊息。安淮若是願意交我這個朋友的話,日後也可以用紙鶴與我聯絡,這樣我們就不用總等着下一次的有緣再見了。”

燕安淮接過紙鶴,欣然道:“好呀!那我到時可以找你聊你旅途中的事情麽?你去過這麽多地方,我還挺好奇你平日的見聞的。”

何興:“當然可以。能有安淮願意聽我分享我的故事,我也總有種有人在陪着我一起游歷的感覺呢。”

兩人約定好了日後時常聯系,又一塊聊了些其餘的輕松話題,但始終沒能等到君長清。

到後來燕安淮都不免又露出些擔憂的情緒。

君長清一直都很關心他,他擔心君長清一直找不到他的話,會很着急的。

何興見他情緒低落,又問:“你與你師尊與之間應當有可以聯絡的方式,你試過聯系你師尊了麽?”

燕安淮點點頭:“我與師尊都是靠我們宗門的聯絡靈牌聯系的,但這聯絡靈牌今夜好像不知為何壞了,我沒辦法聯系到師尊,師尊那邊應當也聯系不到我。”

“這樣啊……”何興思索着,“那會不會你的師尊已經先回客棧去了呢?找人一直找不到的話,說不定他會回去等你。”

燕安淮搖頭:“不會的。師尊和師兄師姐們一直叮囑我不能落單,師尊肯定知道我會在附近等他,不找到我師尊不會回去的。”

何興問:“你這麽相信你師尊?”

燕安淮堅定回答:“嗯。師尊對我一直很關心,我相信師尊會來。”

何興又笑一下:“看起來你們師徒之間的感情很好呢。”

“确實很好。”燕安淮也跟着笑笑,“師尊一直都很關心我,我相信師尊會找到我的。”

何興似乎還想說什麽,又像是突然記起什麽事情,一拍腦袋開口說:“啊糟糕,我忽然想起來我還答應了一家店的掌櫃等會去找他,現下時間應當差不多了,我可能不能繼續陪你了。”

燕安淮連忙說:“我沒事的,還是你自己的事情重要一些。掌櫃找你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情,我自己在這裏等着就好了。”

何興看起來還有些擔憂:“你一個人在這裏等着,真的沒問題麽?”

燕安淮露齒一笑:“放心吧,我還是有自保的能力的,而且師尊應該也快要能夠找來了。你也快去赴約吧,別在這裏耽擱了。”

何興站起身,一步三回頭:“那你千萬要注意安全哦,我就先走了,下次再見。”

“下次見。”燕安淮朝他揮手告別。

何興這才終于扭頭,急匆匆地往另一個方向去。

燕安淮目送着他離開,就在見到他的身影消失于夜色中的同時,不遠處傳來熟悉的聲音。

“小淮!”

燕安淮驚喜回頭,果然見到了匆匆趕來的君長清。

他連忙站起身,也朝君長清快步走去:“師尊!我等你好久了!”

君長清見他仍是生龍活虎的模樣,總算稍微松了口氣,問:“沒遇到什麽意外吧?”

燕安淮乖巧搖頭:“沒有。只是方才遇到了一位朋友,與他一起坐在那邊等了許久。他剛有急事離開師尊便找過來了。”

聞言,君長清才真正放心,歉意道:“抱歉,是我一時走神跟丢了你。”

放松下來的君長清聲音摻雜了難于察覺的疲倦,在這個稍顯冷清的地方被燕安淮給捕捉到。

也是直到這時,燕安淮才注意到君長清的面容似乎有些蒼白,看起來并不是因為着急找人而造成的。

他擔心地問:“師尊可是身體有何不适?我見師尊的臉色似乎比平時要蒼白些。”

君長清眼神閃躲一瞬,回答:“無事,興許是方才着急了些。”

燕安淮懷疑地盯着他,完全不相信:“不對,師尊肯定是身體有何不适。”

他回想起方才君長清的話,敏銳地推測道:“所以師尊應當并非是一時走神才跟丢的,是因為身體不舒服,對嗎?”

面對燕安淮的洞察力,君長清總算不再否認:“嗯。我平時會有頭疼的小毛病,太過于嘈雜的地方容易加劇頭痛。”

燕安淮當即着急起來:“那今日出門時師尊怎麽沒同我說?”

能讓君長清頭疼到唇色變白、與他走散的狀态,一定不是他說話時那樣的輕描淡寫。

他當即道:“那我們現在就回客棧去吧,師尊頭疼就不要繼續逛了,回客棧好好休息。”

君長清垂眸:“但你似乎一直很期待這東林鎮的廟會,畢竟也是難得一遇。”

燕安淮:“廟會每年都有,不差這一次兩次。不管怎麽說,還是師尊的身體重要一些。”

君長清卻繼續搖頭:“頭疼于我而言是老毛病,我早已習慣,你不用擔心我,好好玩便是。”

“可是我希望的是我能夠和師尊一起好好玩。”燕安淮認真地反駁他的話,“我選擇和師尊一起出門,就是想要師尊也能夠玩得開心。假如師尊狀态不好的話,就沒有一起出門的意義了。”

他微仰着頭看向君長清,眼底靜靜地倒映出君長清的身影。

稍顯冷清的大樹下,皎潔月光落下大片銀輝,小片灑于燕安淮身側。

淺淺柔柔的一層薄紗幾乎要遮去他身上水粉衣裳的光彩,卻掩蓋不住他眸間的堅定與明亮。

君長清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回答。

他知道燕安淮對于今晚廟會的期待,哪怕嘴上說着每年都有,也難免會覺得遺憾。

他不想讓燕安淮因他而遺憾。

燕安淮看出了他沉默的意思。

他想了片刻,他繼續說:“師尊說嘈雜的環境會更加加劇頭痛,那倘若是不嘈雜的環境,是不是就與平日一樣了?”

君長清點點頭。

燕安淮有了新的打算:“那我們就先回客棧休息,等晚些時候我再帶師尊去一個地方。”

君長清疑惑地看他:“何處?”

燕安淮故意賣了個關子:“先不告訴師尊,等到時候師尊就知道了~”

聽他這麽說,君長清也不再問,見他又恢複了興致勃勃的模樣,總算接受了他的安排。

他們出門時間還不長,即便折回客棧中休息一段時間,再出門時街道上也還是熱熱鬧鬧的。

燕安淮循着糖鋪老板娘之前說的話,帶着君長清繞到東林河附近。

這時候已經有不少人陸陸續續聚集到東林河附近,燕安淮就與君長清一路往下游走去。

東林河延伸得比較長,越往下游走,人聲便愈加稀少。

河畔兩次都有照明用的燈籠,淺淺暖黃暈染出一片安靜祥和的小天地。

燕安淮留意着周圍的景致,最後選定一處停下腳步:“就是這裏了!”

君長清掃了一眼冷冷清清的四周,依舊困惑:“這裏?”

“嗯!”燕安淮點頭,“這裏是我在去糖鋪時聽老板娘說的地方——就是我和師尊走散時,我是一時興起拐進了一個糖鋪裏。

“老板娘說廟會中最熱鬧的一項活動是放花燈,假如覺得人多的話,可以到東林河的下游來放,過一陣子還能看到別人的花燈緩緩飄下來。”

來的路上燕安淮也特地去買過兩個花燈,君長清總算明白了他的意思。

燕安淮将其中一個花燈交給君長清:“廟會的花燈可以祈願,師尊也來試一試吧,就當圖個好彩頭~”

君長清接過他遞來的花燈,順着他的心意點點頭。

東林河上已經有零星飄下來的幾盞花燈,燕安淮在一張小紙條上寫下自己的願望,再将自己的花燈與紙條交于君長清。

君長清将花燈點燃,再借助花燈将紙條燃燒殆盡。

承載着願景的小小紙條在閃爍火光中漸漸化為灰燼,散落在花燈內。

兩盞花燈被君長清同時放入了東林河中,并排向下游繼續緩緩飄蕩而去。

這時的東林河上還沒有那麽熱鬧,不遠處的幾盞花燈與并排在一起的兩盞花燈像是東林河上的寥寥星點,沒有無數花燈聚集時的明亮,但也獨具一番風采。

燕安淮拉上君長清直接去了附近一棵樹上。

他方才留意周圍就是為了尋找一個視野足夠開闊的可以坐着的地方,這棵大樹正正好符合了燕安淮的所有想法。

他與君長清并肩坐在粗壯的樹幹上,晃着腳看着東林河上的花燈越來越多,隐約間也能感受到廟會放花燈活動的熱鬧。

“其實不同的情況有不同的玩法,像這樣只與師尊安安靜靜地坐在這裏,我覺得也挺開心的。”

燕安淮雙手撐在樹幹上,扭頭笑着看向君長清:“我還是希望我的身邊人也能夠過得開心。”

君長清對上他的視線,點頭:“我知道了。”

燕安淮這才滿意,又将話題轉回到君長清的身體狀況上:“所以師尊平日頭痛的毛病是怎麽回事?”

君長清擡頭看向東林河:“是一些修煉上導致的毛病,不過可以緩解,平日一般問題不大,今日只是因為廟會實在太過熱鬧。”

燕安淮才初入門修煉不久,對于這方面的問題不是很了解,選擇了相信君長清。

他又道:“那師尊怎麽前日不同我說?這樣的話我也能選和子怡姐姐或是三師姐小師兄他們一起出門,就不用讓師尊難受了。”

君長清回答:“你那般歡喜地選了我,我不想潑你冷水,你難得出門一趟,我只希望你能夠玩得真正盡興。”

其實總的來論,都是希望燕安淮能夠開心。

燕安淮終于忍不住問:“師尊為何總是對我這麽好呢?好像自我到雲仙宗以來,師尊就一直總是很照顧我,無論什麽時候都希望我能過得開心,師尊真的好好啊。

“好到有的時候我都在想,我到底值不值得師尊這樣對我。”

“你當然是值得的。”

君長清借着月色遮掩下眸間情緒,繼續說:“我從來就不擅長帶小孩。你入門時,你掌門師兄便同我說,像你這樣年紀的孩子要好好地寵着。”

“哇哦,原來掌門師兄還說過這種話嗎。”

燕安淮原本認真的神情一下子變成八卦,把少有的正經氛圍一下子攪散。

君長清由着他“搗亂”,繼續說:“你加入得比較晚,正處在敏感愛多想的年紀,本身也很敏銳,所以我們希望能夠盡可能的讓你感覺到安心。

“事實也證明我們對你的好從來就不是單方面的,你對我們一直也很好,不是麽?”

他将話題抛回給燕安淮。

燕安淮還裝模作樣地進行一番思索,随後晃晃腦袋得出結論:“好像也是哦。”

君長清見他又恢複成平日活寶一般的模樣,擡手揉了一下他的腦袋:“所以一直以來我們都是真心換真心,不存在什麽值不值得的問題,你不用總是顧慮那麽多。”

燕安淮微仰頭,由着他揉弄自己的發梢,乖乖應答:“我知道啦。”

值不值得的話題到這裏結束,燕安淮又興致勃勃地轉了別的話題:“對了,師尊我能問問你方才許了什麽願望嗎?”

君長清看向他:“感興趣?”

“嗯!”燕安淮重重點頭,又毫不謙虛地猜測,“我猜會是和我有關的,是不是?”

君長清沒有否認:“嗯。我希望你能平安健康快樂地生活下去。”

燕安淮對此有所預料,不過面容中還是多出了幾分甜滋滋的笑:“果然是師尊最好啦。”

君長清拍一下他的腦袋,問:“那你呢,你許了什麽願望?”

“我呀……”燕安淮沒有馬上回答,“師尊也猜猜看?”

君長清思索片刻,開口:“我猜你是希望你身邊的人都能過得開心快樂。”

“哇,一字不差。”燕安淮贊嘆,“師尊也好厲害哦。”

君長清無奈:“以你的性子,也只會許這類的願望吧。”

“嘿嘿~”燕安淮沒有否認,“因為大家對我都很好嘛,所以我希望大家也能過得好。”

“那你自己呢?”君長清忽然問,“你總是希望大家都能過得開心,過得好。你總是積極主動地來了解我們的想法,有的時候卻壓制你自己的想法,只是做個懂事的乖小孩。”

燕安淮撓了撓臉頰,移開視線:“我覺得我現在這樣過得也挺好的啦,我只是不想大家為我為難。”

君長清:“但小孩子本來就有任性的特權,不是麽?你年齡最小,不用特意假裝成熟懂事,時不時的任性一下,我們總歸是會縱着你的。”

燕安淮擡頭又重新看向君長清。

君長清繼續說:“我們沒有你的敏銳與洞察力,不能像你那樣總是能夠知道別人在想什麽,所以有的時候需要你自己說出來你心裏的想法。不管是正面的還是負面的,我們——或者說,我,都會包容你。

“我是你的師尊,在我面前你可以多任性一點,多依賴我一點。我不會介意,甚至可以說,我求之不得。”

燕安淮撞進他帶着淺淺溫柔的烏黑雙眸,隐約間仿佛還見到了轉瞬即逝的墨藍色。

是一種很漂亮也很溫柔的顏色,在恬靜的月色下輕輕撥動燕安淮的心弦。

作者有話說:

今日份粗長&直球師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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