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過了片刻, 燕安淮總算從莫名的情緒當中抽身,很快便回到平日裏沒心沒肺的狀态。

他稍稍直起了身,問:“對了師尊, 我現在好像什麽都看看不到了,是這裏的環境所致還是我的眼睛出了什麽問題?”

君長清看着他空洞無神的視線, 擡手輕輕揉了下他的腦袋,回答:“我問過大夫了,說是你在雪地裏看了太久的白色, 致使眼睛受損。不過這是暫時性的,過幾日就好了。”

燕安淮這才放心:“那就好,若是從此以後都看不見師尊了, 那我可是會很難過的。”

說話間, 燕安淮做出了一副誇張的難過表情來,明顯是想逗君長清開心。

看着他活潑開朗的面容, 君長清又想起方才聽到動靜趕回來時, 他跌落在地茫然不安的神情,還有感知到燕安淮出事,他匆匆忙忙趕過來卻見到他又一次毫無生氣躺在自己面前時的模樣。

君長清心底仿佛被什麽尖銳的東西重重地紮了一下, 眸底滿是對燕安淮的心疼與對自己的譴責。

只是這時的燕安淮看不到他的表情, 君長清也并未對他表露太多不該讓他知道的情緒。

他扶着燕安淮起身回到床上:“你現下還在病中,視力也受損, 先好好休息一陣吧。”

燕安淮乖乖點頭,又問:“對了師尊, 我這次又昏迷了多久?”

君長清回答:“三日多吧。是簡澄和一位叫何興的人帶你到這個客棧來的, 我昨日才趕過來。”

燕安淮聽到“何興”時還有些詫異, 尚未來得及說什麽, 門口處就傳來了敲門的聲音。

“君前輩, 請問是出什麽事了嗎?”

聽聲音應當是簡澄在敲門詢問。

君長清扶着燕安淮靠在床頭坐着,替他蓋上被子後說:“我去開門,很快就回來。”

燕安淮點點頭:“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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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松開了攥着君長清袖角的手,乖乖坐在原處。

君長清見他神情無恙,這才起身到門口去開門。

門外除了簡澄,還有另一名黑衣黑發的男子,但是戴着一個很樸素的面具。

正是君長清前不久時剛同燕安淮說過的“何興”。

何興也擔憂地問:“可是安淮這邊有出什麽事情了?”

君長清搖搖頭,說:“無事,是小淮醒了。”

簡澄一下精神起來:“安淮醒了?”

君長清點點頭,走回屋內,也默認了他們進來。

燕安淮已經聽到了門□□流的動靜,問:“是小師哥來了嗎?”

他看不到人,視線只循着聲音來處望去。

平日裏熠熠生輝的雙眸失去光彩,面上仍帶着病容,整個人也明顯比初時瘦弱了不少,病殃殃的惹人心疼。

簡澄有些自責:“都怪我沒能早些找到安淮,不然也不至于讓安淮昏迷那麽久,還……”

聽到他的聲音,燕安淮笑着安慰他:“不怪小師哥,是我自己身體差還沒能提前做好防護。而且昏迷三日多對我來說都已經不算什麽了,我之前昏迷小半月大半月都是常事。”

“你說是吧師尊~”

他把話題抛給了坐回到床沿邊的君長清身上。

君長清無奈:“這可不是什麽值得驕傲的事情。”

燕安淮嘿嘿一笑:“反正我現在好好的,眼睛過一陣子也恢複了,沒關系的,我自己都習慣了。”

他笑得燦爛,明明自己才是狀況最差的那個,卻和以往一般始終在安慰着別人。

君長清又一次揉了下他的腦袋,只說:“不管怎麽說,還是要好好養身體。這個環境的時間是冬日,對你而言是很不利的。”

聽着一如既往的熟悉叮咛,燕安淮特意放軟聲音應答:“我知道了,我會注意好身體的,師尊放心吧~”

說完,他又把話題轉開,問:“說起來,我記得方才似乎還聽到了一人的聲音。”

簡澄連忙向他介紹:“忘了同安淮你介紹了,就是現下也在屋子內的何興何公子。之前你在雪地裏昏迷時朝我遞了一個法器,但我不會用,還是多虧了何公子研究出來用法,才保住了安淮的性命。”

被提及的何興也在這時自我介紹:“我平素喜好四處游走,那日見簡小公子似是初至此處迷了路,便帶簡小公子離開。

“不曾想路上正好碰到燕公子,也實屬是慶幸我們到的及時。”

意料之中的何興并不認識自己,燕安淮也并未表露出什麽別的情緒,誠懇道謝:“這麽說來真是多虧了何公子,感謝何公子救命之恩。”

何興忙擺擺手:“談不及救命,只是湊巧游歷得比較多,有研究過關于法器的東西,能幫上忙便是幸事。”

燕安淮也沒再同他客套,彎眼笑笑。

何興又道:“對了,燕公子身體狀況不好,需要一個比較安靜适應的環境休養。正巧我在此處認識一人,他的兄長幼時也是身體不好,所以對于養生與醫術頗有研究,在整個歸今鎮內都挺有名氣的。

“倘若燕公子有需要的話,或許我可以試着去聯絡那位阮家的家主問問,阮家主的兄長人也很好,燕公子或許可以與他交流一番。”

燕安淮把重點放在了“阮”字上,問:“可否先冒昧問一問,這位阮家主尊姓大名?”

何興回答:“家主叫阮游。莫非燕公子認識?”

聽到熟悉的名字,燕安淮心底更為明朗些,面上則不顯,腼腆笑笑:“聽說過阮家主的大名,不過阮家主想必是不認識我這樣的小人物的,之前我還想着若是有機會能到歸今鎮來見見阮家主就好了。”

何興笑笑:“那還真是有緣。阮家主在歸今鎮也是出了名的樂善好施,聽聞你這樣喜歡他的話,定然也會很開心的。那我便先去聯絡阮家主與那位阮公子了。”

這次回答他的是君長清:“有勞何公子。”

何興:“無妨,不過舉手之勞。那我晚些時候再來找你們。”

燕安淮點了點頭:“嗯嗯,何公子再見。”

何興:“再見,好好休息。”

道過別後,簡澄又主動送何興離開,房間內只餘下燕安淮與君長清兩人。

君長清不知從何處拿來一個布條狀的東西,說:“這是大夫送來浸有草藥的眼罩,說是有利于你眼睛都恢複,平日起身了可以戴上。要試試麽?”

眼罩上只有淡淡的草藥味道,不會刺鼻,聞起來是很溫和的味道。

燕安淮點了點頭:“那我試試吧。”

“好,我幫你系上。”君長清稍微坐近了些。

燕安淮不知道君長清具體在何處,只乖乖坐在原處,感受到身後湊近的溫度。

君長清先将他稍有些散亂的發絲整理好,之後才輕柔地替他系上眼罩。

因為怕系得太緊燕安淮會不舒服,君長清動作很小心,與燕安淮之間的距離也在不經意間被拉得格外近。

或許是視力受損,燕安淮對周圍的感知比平日要敏銳不少。

他嗅到鼻尖淡淡草藥味中那一絲始終存在的清淺冷香,忍不住開口:“師尊身上的香味到底是什麽呀?我好喜歡師尊身上的味道,感覺會安心。”

君長清指尖帶着眼罩從燕安淮眼睫一側掠過,回答:“也沒什麽特殊的味道,只是我慣用的熏香罷了。熏香內有栀子的成分,或許是因為你喜歡栀子花。”

“栀子花嗎?”燕安淮語氣似乎帶上了些困惑,“可是我喜歡的花不是栀子花呀。”

君長清頓一下:“嗯?”

燕安淮又彎了下眼:“我喜歡的花是木槿花,沒有喜歡過栀子。”

君長清反而開始困惑:“你不是喜歡栀子麽?”

燕安淮搖搖頭:“栀子的味道對我來說其實有些過于濃烈了,不過我與栀子花确實挺有緣的。”

他回想起夢境裏幾次見到的栀子花,還有那朵不久前在他手心消散的淺淡栀子香味。

燕安淮陷入回憶中,君長清也兀自困惑了一段時間。

星河仙尊對栀子花的喜歡幾乎是修仙界中人盡皆知的,不論是他的栀華、栀月劍,還是他特意布置的栀子幻境。

甚至栀子花都已經成為了星河仙尊的象征。

君長清反而從未聽說過他喜歡木槿花的事情。

燕安淮感知到君長清動作的長時間停滞,忍不住問:“師尊?是發生什麽事了嗎?”

君長清回過神來,繼續動作:“無事。眼罩會太緊嗎?”

燕安淮回答:“不會,這樣剛剛好。”

君長清:“好,那我便這樣系上了。”

燕安淮:“嗯。”

君長清輕柔地完成了整個動作,系好眼罩後又順勢替他重新梳理了位于耳後眼罩之上散落的頭發,簡單地束起一半。

燕安淮安心地享受着君長清的貼心,忍不住調侃一句:“沒想到師尊其實還是挺會照顧人的嘛。”

君長清看着他唇角洋溢的笑容,眸底神色比起往日要柔和許多:“自然是為了照顧你特意學的。”

兩人這時靠得很近,燕安淮幾乎是呈現一種半靠在君長清懷裏的姿勢。

他遺憾嘆口氣:“可惜我現在看不見,不能驗收師尊的學習成果到底優不優秀。”

君長清揉一下他腦袋:“那等你眼睛好了,你再來驗收。”

“好呀。”得到了君長清的承諾,燕安淮笑得更開心了,完全沒有仍在病中的模樣,精神狀态倒是比以往昏迷初醒時要好許多。

君長清感受到指尖被發尾撩撥的微微癢意,擡手輕輕勾住一縷發絲,在燕安淮感知不到的程度輕輕地握了下。

他的鼻翼間始終萦繞着極其淺淡的,或許燕安淮自己都未曾感知到過的栀子花香氣。

須臾,他才又問:“你覺得以後你有可能喜歡上栀子花,甚至到熱衷的地步麽?”

“喜歡應該是不會真正到特別喜歡的地步。”燕安淮歪頭想了想,旋即一笑,“不過熱衷倒不是不可能。我記得師尊确實是喜歡栀子的?

“若是哪日我突然對栀子熱衷起來,那大概只能是因為師尊喜歡栀子花了吧。”

作者有話說:

感謝【一只躺平的閑魚】x30、【遲意渡清歡】x20、【未完待續】x10、【天涯舊路】x8的營養液mu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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