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

燕安淮将自己的小小思慮藏在心底, 跟随阮游一起進到了他的院子內。

許是被阮游所警告過,石普仁稍微收斂了些他方才的傲慢嘴臉,端着一杯茶水放在他面前。

燕安淮看了眼茶杯, 并未往石普仁的方向有任何示意,再度看向阮游的方向。

“阮家主方才是在為了幾日後的比試練劍嗎?”

阮游扯起嘴角笑了笑:“差不多吧, 既是有比試的原因,也有平日本身就要勤加練習,才能當得起家主重任的原因。”

“也是。”燕安淮托起腮, 漫不經心地說,“阮家主平日也很辛苦吧,要處理那麽多的事情, 還不能落下修煉。”

阮游回答:“能為歸今鎮的鄉親們做些事情, 忙些也值得。”

燕安淮彎一下眼:“阮家主果然是有責任擔當的好家主呢,想來這家主之位也只有阮家主能夠勝任了。”

阮游颔首:“承燕小公子吉言。”

客套完, 他又問:“只是不知燕小公子今日特地前來, 可是有何事要尋我?”

燕安淮回答:“正經事倒沒什麽,只是想着到阮府來住這麽多日,似乎還未主動拜訪過阮家主, 實在有失禮儀, 便過來看看。

“阮家主若是有事要忙,也可以先做自己的事情的, 我這邊沒關系的。”

燕安淮都這麽說了,阮游便讓人又端了些小糕點過來, 讓燕安淮在院子內随意坐坐, 自己則繼續去旁側練劍。

這一次阮游還特地換了名溫馴下的下人來服侍燕安淮, 把石普仁給暫時打發離開。

燕安淮對此沒表示什麽, 坐在院子內旁觀阮游練劍。

不過這一旁觀, 他就發覺阮游在練劍過程中的劍法似乎有些不太自然。

也不知是情緒太過緊繃,還是心底思慮着什麽事情,劍招看起來流暢自如,但劍意是明顯的卡滞凝澀。

燕安淮感到奇怪,在阮游停下來休息的間隙問他:“阮家主方才在練劍時是在思慮着什麽事情麽?”

阮游似乎沒明白他的意思:“燕小公子此話何意?”

燕安淮繼續說:“方才阮家主練劍時我也稍微看了下,雖然劍招很流暢熟悉,但阮家主的劍意似乎并沒有太自然地順下來。”

劍招本身是很表面基礎的東西,哪怕不是劍修,依葫蘆畫瓢也能學得個七七八八,所以對劍意的把控與融合才是劍修日常練劍的根本。

燕安淮對阮游提出劍意方面的凝滞,基本也是在說阮游方才的練劍根本沒有達到真正練習的作用。

阮游視線挪了下,扯着唇角笑笑:“近日事情比較多,所以顧慮也多一些。讓燕小公子見笑了。”

燕安淮搖搖頭:“倒不是什麽見笑不見笑的事情。平日裏阮家主事務本就比較多,能抽出空來練劍想必也很不容易。練劍的時間段若是能真正只專注于修煉,或許也能有更大的收獲。”

他說話時的語氣比較平和,面上也是清淺友善的笑意,話裏話外都只是單純友好的建議。

阮游沒表露出太多其他的什麽情緒,開口:“有勞燕小公子指教。”

燕安淮忙擺手:“算不得指教,只是一些提議,畢竟阮家主總是那麽辛苦,還是希望家主能效率最大化,這樣說不定還能争取來一些休息的時間。總是這樣連軸轉的話還是很傷身體的。”

阮游颔首應下來燕安淮的關心,稍作休息後才繼續去練劍。

但燕安淮還是能在阮游的劍法施展過程中感覺到,阮游并沒有任何更改之處,這一次練劍中途的劍意甚至比剛才的還要不自然一些。

這到底是為什麽呢?

燕安淮以為阮游是陷入了什麽瓶頸期當中,還想再找他問問時,院子門口又傳來慕子怡的動靜。

“小淮你果然在這裏啊。”

慕子怡大大方方地從門口直接走進來,看到阮游時順口打聲招呼:“阮家主早呀。”

“慕谷主早。”阮游已經收起手中的劍,回一句後問,“慕谷主可是來尋燕小公子的?”

慕子怡已經走到燕安淮身邊,随手搭在燕安淮的肩膀上,回答:“嗯。應當沒有打擾到小淮與阮家主吧?”

回答他的是燕安淮:“沒有,我本就是閑來無事到阮家主這邊走走。子怡姐姐來找我是有何事麽?”

慕子怡随口回答:“沒什麽大事,就是阮序和簡澄他們倆都在讨論劍法沒有空閑,想抓你陪我去趟藥圃。”

燕安淮無奈一笑:“那可真是麻煩子怡姐姐還特地跑過來逮我了。”

阮序的藥圃距離阮序的院子比較近,到阮游這裏的主院來一趟的距離,都夠去藥圃一個來回了。

慕子怡沒有自己純純是在浪費時間的自覺:“左右我一個人去也是去,倒不若找你陪我一塊過去還有個伴熱鬧些。不過你要是有事就算了,反正其實我自己去也不是不行。”

燕安淮又怎麽會拒絕特地找來的慕子怡:“子怡姐姐都大老遠來找我了,我自然不能讓子怡姐姐白走這一趟。”

說完,他起身看向阮游:“阮家主,那我就先暫時離開了。今日多有打擾,感謝阮家主的招待。”

阮游也朝他致意:“不打擾,也歡迎燕小公子随時到這邊來玩。”

燕安淮笑着應了下,接着便随同慕子怡一道離開。

阮游目送着他們離開,直到兩人的身影都消失在院門外之後,石普仁才重新從屋子內出來。

阮游瞥見他,提醒:“燕小公子不是你輕易可以得罪得起的人,日後切記不可這般口無遮攔。”

“小的明白了。”面對阮游,石普仁面上神情要變得谄媚些,但隐約間還帶有對燕安淮的不滿,“只是那燕小公子不過初出茅廬的黃毛小子,跟着那個阮公子随意也就算了,還試圖指點家主您的來練劍,也不知是不是那個阮公子那邊讓過來擾亂家主您修煉的。

“所謂防人之心不可無,小的知道家主您平日信任那個阮公子,但家主至今都不能坐穩家主之位,不都是那個阮公子提出的什麽十年之期害得麽。要我看,那個阮公子說不準根本就不想讓位與您,不過是做個樣子博博名聲罷了。”

阮游聽着他的話,抿了下唇,只不痛不癢地提醒一句:“這種話日後就不要再說了。兄長提出這樣的想法自有兄長的意思,還輪不着你來揣度,知道了嗎?”

“小的知道了。”石普仁不情不願地回應,但并未因為态度的敷衍而又遭致阮游的警告。

很快石普仁便暫時告退去做他自己的事情,阮游看了眼燕安淮方才離開的方向,又看了眼手中的佩劍。

半晌,他才收劍歸鞘,轉身回到屋子裏去。

他的劍法修煉還輪不到一個不過築基期的小孩來指點。

他一定會在幾日後的比試中向所有人證明,阮家家主的地位非他莫屬。

……

另一頭,燕安淮很快就跟随着慕子怡一路去到了藥圃。

經過之前慕子怡對君長清的再次診治,最後還是在君長清不肯透露生病的真正原因下,慕子怡決定給君長清開啓養生模式。

養生所需的草藥對新鮮度要求不是很高,全從燕安淮帶來的那一堆門派贈禮中拿,所以這次他們來藥圃主要是幫阮序打理,以此也表示一下對之前幾次使用使用裏邊藥材的感謝。

有過上一次陪慕子怡一起采藥之後,燕安淮對草藥似乎也多了些興趣,這幾日時間也時常會陪慕子怡到藥圃這邊來看看。

——雖然大部分時候是燕安淮坐在一旁不管事,單純聽慕子怡講一講草藥的相關東西。

今日這次也差不多一樣,哪怕慕子怡特地跑去了主院找他,最後還是沒舍得給燕安淮安排什麽活幹。

燕安淮和往常一樣搬了個小木凳,揣着手爐系着披風在本來就暖融融的藥圃內看慕子怡幹活。

慕子怡畢竟是醫谷出身,對打理草藥的事情格外熟悉,動作間倒沒有什麽忙碌的感覺,長裙飄飄地走在草藥之間,悠然自得,很有貌美醫女閑來無事到自家院子行走散步的感覺。

燕安淮靠在一塊木樁子前,見狀随口問:“說起來,子怡姐姐有想過恢複男子之身嗎?”

“嗯?”慕子怡歪一下腦袋,像是不理解他的問題,“姐姐我覺得當個女子挺好的,沒有什麽恢複男子之身的必要。”

燕安淮笑笑:“那也是。只是突然很好奇倘若子怡姐姐未來有喜歡的人,會是男子還是女子。”

“你要這麽問的話。”慕子怡想了想,“我肯定還是喜歡女子多一些的。畢竟我的徒弟們和谷裏的孩子們都是女子,香香軟軟的女孩子不比硬邦邦的臭男人好?”

燕安淮輕笑出聲:“确實是子怡姐姐能說出來的話。”

慕子怡順口把話題抛回給他:“那小淮呢?小淮覺得你會喜歡男子還是女子。”

燕安淮微垂眼睫,像是在思考,聲音放得比之前輕一些:“我嘛,以前是覺得我會喜歡女子,現在想想,或許還是看緣分吧。有時候有些事,想法的改變或許就在一個不經意的瞬間。”

他沒有透露出太多的內容,慕子怡也只當他是暫時不懂這些事情,笑着說:“反正你還小,不着急這些。就算最後真的喜歡男子也沒什麽,最重要的還是心意相通。

“當然,像小淮你這麽乖巧可愛的孩子,姐姐我對那個人還是有一定要求的,至少也得真心待你,時刻關心照顧你。他若是對你不好,就是小淮你再怎麽喜歡他,姐姐我也會想盡辦法拆散你們。”

慕子怡故意用誇張的語氣說着這樣的話。

燕安淮感受到他的關心,想了想,又盡可能以漫不經心的語氣問:“那如果身份地位不對等或是不被世俗接受呢?”

慕子怡回答:“身份地位的話倒是次要,重要的還是心誠,是你們發自內心地喜歡對方。至于世俗……得看是什麽了,像是喜歡上有道侶的人這種道德問題肯定不行,其餘的話我倒覺得不必太過被世俗約束。

“你也知道的,真正能得道飛升的修仙者不多,大多數的修士一生也是百年到千年之間。人活一世為的也不過是個肆意灑脫,何必去糾結那些世俗的東西呢?我始終認為,真正相愛的人是不應該被這些旁人言論所裹挾的。”

燕安淮把腦袋磕在一旁的木樁子上,像是因慕子怡這番話陷入了自己的思緒當中。

真正相愛的人不應該被這些旁人言論所裹挾麽……

那前提,也得是相愛吧。

作者有話說:

慕·愛情顧問·子怡持續為您服務(bus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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