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他又叫我臭小鬼。

我想到夏目說過這個男人老煩他,白了他一眼,“你又放屁了?真臭。”

他瞪着我笑笑,“真想撕了你的這張嘴。”

我們彼此彼此。

誰都不是省油的燈。

他掐住我的脖子,“怎麽不吭聲了?”

臉被扇紅了,“你剛剛不是小嘴挺利索的嗎,這會兒怎麽啞巴了?”

我幹瞪着眼淚唰唰地掉。

的場沒想要我的命,只是看不慣別人不把他放在眼裏。

我快翻白眼了,他才松開。吸了兩口新鮮氣,的場又掐住了脖子,“我記得我提醒過你的,是你自找的,臭小鬼。”

我眼前一黑。

模模糊糊看到他将我扛起來後就暈過去了。

他要我帶去哪兒?

我不想知道。從很久前,我已經知道自己沒有可以去的地方。在哪兒都能落腳,什麽也沒有,也沒有什麽牽挂的。

也就夏目,我迷茫現在的他是誰。

我又一次被丢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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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下山回來的阿英将我帶回房間,我一醒,他就端了一碗茶讓我喝,“師傅說你沒有吃早飯又吹了冷風才會暈倒在後院。。”

他見我不吭聲不知該說什麽,“吃不習慣是吧?”

我小聲說是。

阿英的笑聲挺輕的,“秋荷你好老實啊!”

“我很任xing吧?”

阿英點點頭,“意外地讓人喜歡。”

我一楞。

阿英才覺失言,笑笑,嘴裏輕聲念着阿彌陀佛。

中飯吃得意外很早,名取在外面兜了一圈後也趕上了中飯。阿英不僅摘了蘑菇,還在河裏抓了魚招待我們。

“你宰的魚?”

我看着阿英,連夏目也好奇。

他笑笑,念了句阿彌陀佛,“我見它在水裏口吐白沫命在旦夕,便下水救它。只是還未将它救上岸,它就咽氣了。”

我們都傻眼了。

葉一說道,“你們快些普渡了它吧。”

夏目沒有動筷子,阿英夾了一塊放在我碗裏,始終笑得很輕聲,“萬事皆有因果。沒有普渡,也就沒了輪回報應。”

我把碗推給了夏目,“你來普渡吧。”

我小聲對阿英說,“我胃不好,吃不了。”

“啊!”

夏目對着魚發楞,結果被貓偷吃了。

他們笑哄哄地看着夏目追着貓上竄下跳的,我笑得又沒吃上幾口飯,倒是蘑菇湯,喝了不少。

飯後葉一手癢,名取只得坐陪。

夏目和貓去了後院散步,中飯都吃撐了。

我回屋看書,片刻就聽到了腳步聲。上前推開門,果然是笑着的阿英,“怎麽又是你?”

他倒笑得坦白,“想來看看你,便來了。”

阿英坐下後從他身上掏出個布包,包得很精細。等翻開時,是一些熟透的小紅果。

“就這麽點了。”

他笑了笑,“沒有夏目的份。”

我差點嗆住了,“阿英,出家人不可妄言。”

阿英點點頭,“出家人不打诳語,摘的時候的确沒想着夏目施主那份。”

我問他為什麽。

阿英說我吃相太挑,讓他看了頭疼。

所以他專挑夏目不在的時候過來,把我喂得飽飽的。

夏目回來得很及時,他進來,阿英準備打掃閣樓。夏目說要幫忙,還拽上了我。

我們到了閣樓,剛上樓就聞到了黴味。

夏目問阿英怎麽打掃,阿英說得我們摸不着頭腦,“你們看着弄吧。”

他卻下樓了,“這閣樓好像一年沒打掃了,我今天才想起來該黴了吧。你們幫忙的話,我就不插手了。”

阿英說他忙別的。

我和夏目面對面地看着,“看着弄吧。”

“月?”

夏目一臉疑惑,“月,你覺不覺得阿英怪怪的。還有葉一和尚也是,他們兩個人都挺怪的,不太像和尚。”

我反而不在意,“夏目,他們可能是在蒲羅寺呆太久了。”

“你說他們會在這裏呆很久嗎?”

管他呢。

阿英又回來了,“我實在想不到要做什麽,不如阿英就站在這裏給你們念念經吧。”

他還真念上經了。

我和夏目面面相觑,掃地的掃地,撣蛛絲的撣蛛絲。

我們誰也不敢打斷阿英念經。

他比殿堂裏的佛像還要莊嚴肅穆,眉宇正兒八經地注視着我們。從頭到尾,他沒有停下。他念得輕,也很動聽,念得太久,讓我們擔憂他還要念多久。

啪。

一只肥貓從梁上掉下來,和一副畫軸一起。

我們同時噓聲,阿英總算停下了。

那副畫軸有些年頭了,紙頭泛黃,還有老鼠屎。我們把畫交給阿英,他楞了一下,似有所思。畫軸被卷開時,呆住的除了阿英,還有夏目,連我都恍神了。

“這副畫是……”

葉一贏了才罷手,名取累得直揉手心。那畫,現在就在他手裏。

他們也是我們先前的表情。

名取看看畫,又看看我,“葉一,這畫它……”

葉一見過畫後看我時眼睛精神極了,“這畫裏頭的人便是蒲羅寺的主人。”

阿英也是這樣,他沖我笑笑,“怪不得覺着你面善,原來一年前我就見過你了。”

一年前阿英打掃閣樓的時候見過那副畫。

後來他忘了收在什麽地方。

名取覺着畫有蹊跷,“你有什麽證據能證明他就是蒲蘿寺的主人?”

葉一雙手合十,“感覺。”

畫裏頭的人一身雪白,穿着毛茸茸的白色華服,額間有個梅花印。他站在雪地裏,身上落着雪,一直看着天空。

葉一感覺他像蒲蘿寺的主人。

我們那時都不相信葉一的感覺,他和阿英有時挺不靠譜的。

直到後來發生了那件事以後,我才從別人嘴裏知道了畫裏頭的人。原來老和尚的感覺還挺準的,只是當時誰也沒有打聽到畫裏頭的人。

而且我們還看錯了畫裏的東西,其實它不是雪。

“你和畫裏的人沒關系吧?”

名取問我。

我懶懶得坐過去,“你說呢?”

他覺得自己想多了,“那老和尚嘴裏沒一句靠譜的。”

“中飯就吃那麽點,你肚子不餓嗎?”

“本來帶你過來想讓你吃點素齋的,夏目說,你最近一直都不怎麽吃飯。怎麽了,胃口怎麽這麽差啊?”

我笑了笑,“哎,夏目都吃撐了,我怎麽這麽沒口福啊。”

名取揉着頭發,“那我下次不帶你出來了。”

“別嘛!”

我枕着他的大腿,看着他身上的痣爬來爬去。

我忽然問他,“名取,你身上這個痣會跑到那裏嗎?”

他啊了一聲,“哪裏?”

我笑笑,“就是……”

名取一下子打斷了我的手,笑得很突然,“秋荷,夏目不會像你這樣的。”

“哦。”

我在他腿上假裝睡着了。

蒲蘿寺的齋菜老是讓夏目撐着,我硬逼着自己多吃了幾口。

趁着太陽沒有下山,他們坐在院裏看景閑聊。

我偷偷地跑到後山坡吐了。

我的胃口不知什麽時候起變得很怪。不怎麽想吃,也吃不下。難為塔子每天做飯都換花樣的,我吃不下,總是任性地一個人走掉。

崖邊的風吹得人冷嗖嗖的。

我不知道自己怎麽了?

“月!”

“你怎麽一個人跑掉了?”

這個時候天黑了。

名取拉着我往後站了站,“你想死啊?站那麽近。”

我笑笑,“是啊,像我這種殺人犯死了也活該。”

他很不喜歡,“夠了啊月,不就是說你了你一句,你還鬧上情緒了?”

我不說話,擡頭看着黑黑的天空。

“怎麽了你?不理我了?”

名取碰碰我的肩,“別氣了,跟小孩似的。”

“月,你真不理我了?”

“那我不是把你當成自己人才會惦記你。有時就覺得你把什麽事都藏在心裏,怕你想事想歪了,才想好好和你說說。你要真不理我的話,那我以後不說了。”

“名取,能讓我一個人呆會嗎?”

我讓他趕緊走。

然後,我躲在一旁哭得稀裏嘩啦。

他把家裏的枕頭帶來,怕我睡不好。他嫌我吃不慣,特意跑進山裏。他把我說得哭了一晚,回頭又來哄我。燈籠微微地亮着,他們怕我在山裏迷了路。

夏目什麽也不問,眼圈跟着紅了,“你怎麽又一個人跑走了?”

他把他的被角掀起來,“過來睡吧。”

我紅着眼睛乖乖擠到他身邊。

窗外一片火紅。

給。

他把他的小手伸了過來,我碰到他的手指,冰涼冰涼的。

他笑了。

我把糖紙折成紙鶴遞給他,他摸着我的臉盯着看,“疼?”

我笑笑,把紙鶴給他。

那只紙鶴在空天飛了很久。

等到它落在地上的時候,他不見了。後來,他再也沒有出現過。

我站在窗戶前,紙鶴掉在了地上。

給。

他撿起來遞給我。

他的小手長大了好多,不再冰涼冰涼的。

我又醒了,夏目還在睡。

我又偷偷拽住他的手,在我懷裏蹭了蹭。看着他的臉,明知道他不是他,心裏總放不下。

夜晚,右眼哭了。

第二天,我們收拾了行李向葉一和尚告辭。

“趕緊走。”

葉一躲在房裏不願見我們。

早飯是阿英做的,他依舊面帶微笑,“恕不遠送。”

他就站在門口念經。

就跟大佛像是的,一動不動,那副認真的樣子讓我們只能悄悄離開。

名取拿走了葉一給他的一本書。

夏目吃撐了。

就我來了就跟沒來是的,路上,盡被他們笑。

我們下山時,名取在前頭當墊腳石,我回過頭接夏目。

他戰戰兢兢地邁出腳,我想縮回手吓吓他,一團黑影沖我們竄過來,“月,夏目,你們兩個小心!”

“月!”

我夠不着他們的手。

“夏目貴志,既然你不願意,那我就把他帶走了。”

原來他還沒走。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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