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被拒

龍胤在心裏想過很多遍，他要如何跟她這句話的場景。在他的想象裏，應是在比一個今夜還要好的夜色。她會乖巧地坐在他的懷裏，然後害羞的不說話，悄悄的點頭。

可他到底沒有忍耐住。

上一世，他身中不知名的毒症，從手臂起全身膿瘡潰爛，除了幾名該知道的人外，他封鎖了消息，瞞住了所以人，重點是要不讓她知道。

而那時的少女，不知從何處得知他重病後，竟悄悄地溜進來，膽大包天藏在的他的寝殿內照料他。有人來時，她就躲在暗處，等無人後再出來，守在他的床邊。

陪他說話，給他擦拭傷口，拿小湯匙給他喂靈藥……藥喂不進，從嘴角溢出來了。

少女就會嘟囔着，是他欺負了她……最後妥協，拿嘴幫他喂藥。藥是涼的，她的舌尖很軟，流進喉嚨裏，散入四肢百骸，好像對并不能解他的毒症。只會加劇他的心癢。

每到入夜困頓，她就撲在他的胸前小歇，片刻不離身。

他昏迷不醒，靈魂介于生死之間，靈體卻飄出體外知道的一清二楚。

起初，毒症剛發時，他根本沒有想過會自己會死的問題，只挂念自己中毒的消息，會令少女多加擔憂。怕她跑來看自己，為自己流淚。

後來，見她日日就在自己身邊。他卻只能看得見，摸不着。這像極了天人永隔後，他死去，而她還活着的場景。

他的腦子裏，不由得浮現另一個可怕的事實——如果他死後，該由誰照顧她。

就像是在思考身後事。

蘇家女兒不可能不嫁人，她在自己死後，又會嫁給哪個別的男人，去尋求新的依附。

他替她安排好，總比沒有安排，留她獨自一人好。

而這個念頭，僅一閃而過。就又被他給壓下去了，他受不了這該死的念頭。

他替她找個好人家妥當嫁了，這無疑是在折磨他。日日看見少女，衣不解帶悉心照料不省人事的自己，夜夜陪自己說話。他想，要她嫁給被人，斷然也是在折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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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對自己說，唯有他，才是她最好的歸宿。

說不清為什麽，自想通了這一點後，他的毒症開始有了好轉的跡象，可他仍舊在自私地裝睡，期待每天定時的喂藥，貪戀她的寸步不離。只在深夜等她熟睡後，才大大方方的醒來，仿佛這一方寝殿內，成了他倆的二人世界，都是偷來的時間。

直到聽見她哽咽着埋怨自己，怎麽還不醒來。

他不忍心繼續裝下去，和她紅紅的眼眶撞了一個正着。

一見他醒了，她眼角蓄起的淚水卻更多了。

他不得不打趣道：“怎麽每晚都要壓我的胸口睡……不知道你的胤郎病了，壓不得麽？”

她撅起嘴，軟軟地說，“不聽見你的心在跳，如如哪能睡得着。”

她這是在害怕，怕他在她睡着時她不知道的時候走了。

“那就不怕，我身上的膿瘡傳到你的身上麽？”

“怕。”

“那為何……”

他話還未問完，她就笑着道：“如如就算染上膿瘡，再醜胤郎也會娶我呀。如此想來，我就沒了後顧之憂。”

“你就沒想過，這毒症是致人死地呢？”

來診斷的醫師都是戰戰兢兢，生怕觸碰就會死的樣子。

“想過呀。”她說的很輕松。

他不由笑了，“就不怕死麽？”

“當然怕死。”少女目光堅定，“可如如更怕，胤郎突然去了。留我一人連後顧之憂都沒了，完全不知該如何是好。”

少女在她軟弱的外表下，有着自己的主見。

“你不會死的，所以不用怕。”龍胤定定看着少女，給懷抱中的她以保證道。

少女自是不信的，笑了笑，“哪有人不會死。”沒有人可以掌控生死。

你就不會。她還沒和他一起看遍滄海桑田，攜手白首不相離。他不允許這樣不幸的事情發生。

她的命，有他龍胤說了算。

然後龍胤的美夢，破碎了……

【我本不該開口多嘴。】系統冰冷的機械音，突兀地在蘇如腦海裏響起，【但你應該知道，你的回答會影響到劇情。你已經導致了一次劇情崩壞了，後臺是不會坐視有第二次發生的。】

蘇如看着龍胤俊美非凡的臉上，露着一抹笑意，他在等待她的回答。

蘇如平靜道：【我知道。】

她看着那張臉，很想問一問他。如果說，你喜歡的我，并非真實的我呢？

如果說，我既非單純無知的小白花，也非驕縱的白衣少年。這些全都起始于一個任務，疊加的是我的僞裝與套路。

蘇如想把這些一股腦全交給出來，可蘇如開不了口，這并非全是因系統的警告。她的內心分明是在害怕着什麽。

她淡淡的，想盡力把事情說得輕松些，“第一次見師兄，我就偷了師兄的衣服。這算不算是莫名其妙的緣分。”

“算。”龍胤發出輕笑，想到那時他在浴房察覺到外面有動靜時，出來一看，就看見了小哥偷人衣服的小賊。

在神道宮內有賊會偷金翎衛的衣物，已經是很荒謬了。更荒謬的是他龍胤，看見當賊的少年後，就連外衣也不顧上穿，宛如另一個賊一路跟蹤在了少年後面。

“師兄怕我淋雨，撐傘送了我回去。我還挑釁師兄，說要和師兄一較高下。在師兄的眼裏，那時的我一定是多麽的可笑。”

“不，是可愛。”

蘇如羞紅了臉，她不明白為何夜裏海上的風，怎麽會如此的炙熱能吹紅她的臉。

“去追查宮中失竊時的師兄也很好，去天悲山的師兄也很好……”蘇如小心翼翼地試問，“所以，我們就做師兄弟不好嗎？”

蘇如生怕龍胤不悅，急忙補充道：“以後換我給師兄撐傘，出了事我給師兄頂上。”

漫天星河璀璨下，是他比深海更深邃的目光，“我不需要……”

“我喜歡，我愛的師弟。不需要為我撐傘，不需要為我做任何事。”龍胤從船頭站起身來，走近了蘇如。

坐在船尾的蘇如擡頭仰視他，她眨了眨眼睛不明白龍胤想幹嘛。

二人的距離極近，他擋住了她頭頂的星光，男人如同黑夜般籠罩她。

龍胤若有所思般垂眸盯着蘇如看，薄唇緊抿了一會，爾後忽然一問，“蘇如，你在害怕什麽。”

低沉的聲音出發直面心底的質問。

這些都是敷衍的理由，不是他要的答案。

蘇如是在害怕，眼下她比方才更要懼怕。

她怔怔的看着龍胤，睫毛在微微顫抖之後，她低下了頭，似喃喃自語說給自己聽，“不知道……”

看起來無助又彷徨。

龍胤又無奈了，他不得不向她妥協，放下他想以追到底的問題。

他坐到少年身邊去，船身很窄，身體觸碰是在所難免的。龍胤感覺出少年因為他的貼近，而太過僵硬的身體。

龍胤嘆了口氣，“師兄又不會動手打你。”

蘇如心裏發虛，把頭垂地更低了。她當然知道他不會打她，他碰她只可能是抱抱或者親親，她緊張的是這些好嗎。

“說起來，這應該是我經歷的第一次挫敗。”龍胤的聲音有些失落，“還是在我喜歡的人面前。”

蘇如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沒吱聲。

龍胤故意曲解了蘇如的意思，換了個方式在問她，“是不是師兄做的不好，師弟才不喜歡的？要以稀世之物，三媒六娉，還要讓全天下的人做見證？”

“不是，怎麽可能！”蘇如一激動，提高了聲音，側臉皺眉瞪着龍胤。

都快急死她了，她根本在意的就不是這些。他怎麽就不明白，他倆簡簡單單作對兄友弟恭的同門師弟，走完劇情不好嗎。

“看來，師弟是真的直接拒絕我龍胤這個人了。”這話裏的語氣，有着龍胤難得一見的低落。

沒處理過如此狀況的蘇如不知所措的看着他，龍胤好像真的很黯然傷神。

龍胤被她打擊到了，需要她的安慰嗎？

作為龍傲天的他應該還沒有被人拒絕過吧，就算是婉拒他的，在他眼裏還是個男子……

“師兄，以後就會好的……時間長了以後……”蘇如想來想去，只能找了個不是說法的說法。

等她完成任務以後，她大概會和上一世一樣用“死亡”來脫身，去另一個世界。這次她陪他久一點，走得自然一點，他應當就會漸漸淡忘……就不會再出問題吧。

想到後面，蘇如不敢接着想下去。

龍胤把蘇如的話聽進去了，“師弟年紀還小，是師兄唐突了，過于着急了些。”

诶，龍傲天。我不是這個意思啊。

蘇如眼神呆滞的看着他，龍胤的理解能力就這麽差的嗎？

龍胤看見近在咫尺的少年，還是一臉的茫然。他伸手将少年不費吹灰之力地圈進自己的懷中，似在安撫她，揉了揉她的頭發。

他問懷裏的少年，“可以給以後的師兄，一個喜歡蘇家蘇如的機會嗎？”

蘇如的嗓音因為對自己，對未來不自信而微微發顫，“沒必要的師兄，我們都會放下的……”

茫然的小貓還不知道男人打的鬼主意。

龍胤狡黠地笑着，“那師弟在你長大懂得什麽是喜歡，喜歡上師兄之前。先習慣親吻如何？”

蘇如的耳邊傳來男人低沉暗啞的聲音，“習慣與師兄的親吻，彼此不能放下。”

她看見龍胤眼底蕩漾開的溫柔，擁有令人移不開視線的致命吸引力。

“先試試如何？”龍胤正在誘惑着她，“努力和師兄試一下好嗎……”

“因為，師兄一定會令師弟忘不掉，放不下的。”

因為我一定會吻你，擁抱你，不會放開你！

蘇如怔怔的看着龍胤，此時她發驚覺自己是掉進了怎樣一個大坑中，還是她自作聰明以為是情緒失落，需要安慰的龍傲天的圈套中。

蘇如吞吞吐吐的開口，“是試着親吻嗎？”

龍胤被少年主動又軟又嫩的聲音，戳的心底軟成一灘水。他很少有難以克制自己的時候，但現在就是。

龍胤起了壞心眼。他扒開懷中少年耳邊的發絲，湊上前去，用暗啞的聲音低喃道：“其他的也可以……”

誘人聲音總能令人浮想聯翩，離得這麽近說這種話，蘇如臊紅了臉，

龍胤看見少年臉頰上泛起的紅暈，不由輕笑，“師兄開玩笑的……不欺負師弟。”

蘇如小聲提着要求，“那你松開，讓我站起來。”

龍胤立即就把少年一把抱着站了起來，雙手放開了蘇如。

蘇如沒去看龍胤，像是在不好意思，“那師兄把眼睛閉上……”

“好……師兄把眼睛閉上，絕不睜開。”龍胤寵溺地輕笑着，老老實實地阖上了雙眼。

“師兄別睜開哦。”蘇如一邊提醒龍胤，一邊在身上拿出一件東西。

忽然，她也學着龍胤湊上前去，在他耳邊一字一句輕聲道：“師兄，謝謝你……今天的船就辛苦師兄一個人劃回去了。”

本來蘇如不想占龍胤便宜，已和他說好，去由他劃船去，回來換她劃。

龍胤自是什麽都慣着聽她的來，哪會真叫她累着。

而眼下，少年溫熱的呼吸伴随着海風在剎那間掠過他的耳畔，緊接着龍胤一睜眼。

就見到少年的背影，已在海上縱身而起，踏月而飛，白衣驚鴻，翩然若仙。

“師弟就先回去睡覺了。”

若仙的少年還要頑劣一笑，傳來得意洋洋的捉弄聲。

龍胤無奈的笑着，輕輕搖頭，此刻他竟然也說不清，要不要明日就把那根他贈予她的騰蛇腰帶給收回來。

他送她什麽不好，贈了她一見可以讓她從自己身邊飛走的東西。

“看來，她還是可以毫不留念的就走了。”想到這一點，龍胤幽暗眼眸中的陰霾與偏執，盡數展露在月光下，逐漸吞噬他的克制與理智。

哼哼，和她比套路。龍傲天上一輩子就沒玩過她。她蘇如就是這麽好欺負的嗎？

蘇如心情愉快，沿路踢着一塊小石頭，帶着一臉得逞的笑容，正在往回房的路上走着。她想待會她都洗澡上床睡覺了，只怕龍傲天還在汗流浃背的劃船。

活該，坑不死他。

而她走路幾乎沒看前面，所以沒發現她的房門前，正站了一位熟人。

那人等候多時，倒是眼尖的很，一眼就看到蘇如回來了。

直到蘇如都快走到門口，險些二人要撞上了，“你！”

“給聖童大人問安，屬下奉聖主大人命，特地前來……”

作者有話要說：

閉眼後的龍哥心理活動如下：

從親親開始，然後到了不可描述，最後就連他倆的婚禮怎麽辦都想好了。

然後呢！一睜眼！婚禮上的老婆跑了！用的代步工具還是他送的！

他能怎麽辦！只好把老婆抓回來！X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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