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秋千

龍胤帶少女下山。

蘇如如把孔明鎖挂在了腰間，懷裏揣着貍花貓，跟着他走出了留雲山。

他倆來到一處河流穿過的南方小鎮，遠看過去白牆黑瓦，家家戶戶都有炊煙，出門就是河。

龍胤買了間前後兩進的房子，又想辦法找了棵桃花樹移過來，栽在了前院裏。

蘇如如心想這裏就是他們的家了，便站在桃花樹下，扯着男人的袖子，央求他，在樹下做一個秋千。

這玩意她只在畫冊上，見畫裏的姑娘玩過，從來是欣羨而沒嘗試過。

男人把眼瞥過去看她，從她的頭發頂，看到眉眼鼻尖，一寸寸看下來最後鎖在她的小嘴上。

直到看得蘇如如心裏發毛，就是不肯答應她，也不吭聲。

蘇如如只好擰着他的衣袖口，死命地往下拽，拉歪了他一邊的袖子，把衣服領子都扯斜了，沒個正緊男人樣子。

她見龍胤到了這地步，也不願開口說話，下意識就以為是他有了什麽難言之隐。

“是沒銀兩了嗎？”

蘇如如不通庶務，也知買間宅院，應該花費不少。

龍胤淡淡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平靜開口，“是沒錢了……”

不似在說謊。

難怪她今日看他穿的還是昨日的那件衣服，上面沾了塵土也沒去換一件。想必是沒錢去買新衣裳了。

蘇如如踮起腳，主動幫龍胤重新把衣裳整理好，她手裏動作不停，哀怨了一聲，“唉，還是填飽肚子重要……咱們不能再下館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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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絮絮叨叨算給龍胤聽，“去飯館，要花兩塊銀子。河邊有人會搖船來賣東西，我見過隔壁左右的人，在船上買菜，遞了一塊碎銀過去。賣菜的小販，還倒找了銀錢。”

龍胤聽見她說的話，笑了，“我們的如如真是觀察入微……可不去下館子，你會做飯嗎？”

“應該……是會的吧。”

她給芝麻糕做過飯，從店裏買來肉沫白粥，回家用小爐子熬得又稠又濃，小貍花貓撲進碗子裏，吃的可歡了。蘇如如說它，背上都是灰乎乎的條紋，肚子卻是一片雪白，像極了可口的芝麻糕。

買菜很容易，問龍胤要過錢。蘇如如就蹲坐在家門口的石階上，等着賣菜的烏篷船，一家家搖船劃過來。

別家湊上前去，先挑好的買，她就站在一旁靜靜的看。

等所有人都走光了，賣菜的阿婆問她，“姑娘，有事嗎？”

“我想買菜，不知道買什麽做的菜好吃……”

婆婆笑呵呵地說，“老婆子告訴你這時節買什麽，做出來好吃。”

婆婆轉頭去撿好，用大芭蕉葉包好給她。

蘇如如歡喜着把錢遞給婆婆。

婆婆直誇讨她長得好看讨人喜歡，找錢給她時，又送了一兜洗幹淨的荸荠給她吃着玩。

蘇如如抱着新買回來的東西，歡歡喜喜的一路跑回了家，門沒落鎖，她用胳膊撞開了家門，院子裏沒見着龍胤的人影，大聲喚着他的名字。

“龍胤，龍胤你在哪兒。快來看我買了什麽。”

龍胤把偷偷溜出去，剛從飯館裏買回來的食盒藏好，出來見了她。

“需要我幫你拿嗎？”

少女直呼不用，快步走到房間裏，芭蕉葉裏買來的東西，獻寶似得攤開給龍胤看。

有臘肉有青菜，還有的蘇如如也叫不出來名字。

本來一切挺順利，男人還守在蘇如如旁邊，說要給她打下手。

蘇如如把龍胤推出了廚房門，勒起袖子正準備大幹一場。

白忙活了一盞茶後，又氣鼓鼓地把方才趕出去的男人又給重新請進了廚房。

龍胤無奈地笑着，“我也不會做飯啊。”

“不是喊你來做飯，做飯有我呢。”蘇如如還是自信滿滿，“我生不起火，你不是會法術嗎。生個火出來，對龍胤大人來說應該是挺簡單的事情吧。”

龍胤掏出火靈符，靈力一催，就跟變戲法般在少女的面前，表演了一番。

蘇如如拍掌叫好，立馬給龍胤安了一個職位——咱家廚房的火夫。

龍胤聽見咱家二字，沉默了，不知在想什麽。

蘇如如催促他，再點一張靈符，把竈臺裏的火加大。

少女哪能知道，兩張火靈符的錢，夠他們下一個月的館子了。

龍胤的火生得很好，蘇如如的做出來的飯就差強人意了。不是不能吃，更不會吃死人，就是做出來的飯菜很難形容。

龍胤想把藏好的食盒，悄悄給拿出來。

蘇如如把婆婆送她的荸荠分了一半給他，且當作是今晚的晚飯，湊合湊合了。

男人沒接，默不作聲調頭走了。

蘇如如擰了眉頭，站在原地直委屈，“你是嫌棄我了嗎……”

龍胤提了佩劍回來，無奈嘆氣，“吃這東西得去皮。”

“用你手裏的這個？”蘇如如不可置信地盯着信手劍看。

寶劍削水果皮，她豈是沒聽過，民間小說裏也不敢這麽胡寫啊。

“這個好用，趁手。”龍胤颔首。

“我去廚房給你拿把菜刀去……”蘇如如嘟囔，“哪有這樣糟蹋東西的。”

她從龍胤身旁走過，又被男人給抱住了，站在有月亮的自家院子裏。

龍胤突如其來的，給懷裏的小姑娘說了句情話，“我不會用菜刀。給如如削果子吃，不算糟蹋它。”

寶劍再好，也是形外之物。劈山分海也好，殺人斬魂也罷，皆不過是當他有需要時，在他手中一用之物罷了。

只要趁手偶爾用來劈材，削削果皮，也可以。

信手，即是容易随意，更是趁手順手。

蘇如如愣住了，她即是為了後面那句話而感動，也是因前面那句而愣神。

是啊，書裏當男主角的龍傲天，他的手哪能是拿菜刀的手。

他的天地也不可能因她小小的一個姑娘家，被困鎖在這一方南方小院裏。

第二日蘇如如一起床走到院子裏，就欣喜到失控。

龍胤站到了她的身後，問，“喜歡嗎。”

蘇如如看着桃花樹下的嶄新秋千，喜歡歸喜歡，可她也沒忘記，“哼哼，也不知是誰，昨日那麽壞。堂堂神道宮的龍胤大人，也會去騙一個小姑娘家了。”

他前日夜裏，連夜去留雲山，做賊似的在山上偷走了一棵桃花樹。

趕在她起床醒來前，種好。弄得自己灰頭土臉，只來得及洗幹淨臉。沒想到就被她誤會了。

他也沒解釋，便起了捉弄的心思，想看少女會怎麽樣。哪知會有了後面，晚飯那場劫難，連帶着還要蹲在院子裏削荸荠皮。

龍胤認錯很坦蕩，在她耳邊沉下聲音說，“嗯，我認罰，任由如如來罰我。”

少女噙着嘴角的微笑，站到了秋千上，扶住繩子，“罰你辛苦，給如如推秋千，推到日落也不能歇。”

過了幾日，龍胤請來一位廚娘，聽說是專給大戶人家打工，最會做家常的南方小菜。

廚娘大嬸做菜很好吃，就是有點嘴碎。

大嬸剛進門，蘇如如本來還挺高興的，以後她想吃什麽就有人做給她吃。

而龍胤當面介紹他和蘇如如的關系，說的是離家外出的兄妹，蘇如如當即就來了氣，招呼也不打，扭頭回房去了。

大嬸大戶人家待過，見過許多烏七八糟的深宅腌臜事，陡然就覺得哪裏不對勁，卻又想不到其中關竅。

還沒等大嬸想明白，那邊蘇如如直接開始做了妖。

她直接開口換了對龍胤的稱呼，一口一個胤郎，叫的親熱極了，也不避諱人，常常找龍胤要抱抱。

龍胤冷着臉不動。

蘇如如就拖一張圓凳過來，坐在他的正對面，和他眼對眼咬着下唇，一副委屈巴巴，可憐到不行的樣子。

計策頓時奏效。

龍胤被她堵了胸口，又不得不從後背抱住她，柔聲哄着，“好了好了，我就是裝裝，和如如鬧着玩的。”

少女轉悠着眼珠子，直溜溜地別過頭去不看龍胤，“我也就是裝裝，騙騙胤郎而已。”

自此她就改了口，只喊他龍胤。

廚娘大嬸多事，找了個龍胤不在的時候，私下裏和蘇如如談心，好言相勸，教她男女大防。

蘇如如皺眉說，我們不是兄妹。

大嬸一愣，直言而出，你們分房睡，難道是夫妻不成？

蘇如如無話可說，只得又強調一遍，我們确實不是兄妹。

龍胤與蘇如如不同，他一瞧出廚娘大嬸眼神不對，隔日就找了個理由，給錢把大嬸打發到很遠的地方去了。

他又買來了個山裏的老實丫頭。

小丫頭不會燒飯，人卻力氣大，也老實勤快雜事做得很好，而且山裏人心思實誠，對蘇如如與龍胤的相處模式，也不會斜眼去看。

如此過了餘月，小丫頭陪着蘇如如去了街上，蘇如如終于把她那塊花不出去的玉佩，給花出去了。

她找了木匠店，找人做了塊匾，上面要刻龍宅兩個字。

蘇如如心想，到底該有個家的樣子。

她滿心歡喜的回了屋，卻不見龍胤人影，喚了半天也不出來，她跟小丫頭前後屋都找了，确實不在家。

蘇如如呆呆的撐着下巴，在等龍胤回來吃飯，心裏在想着他去哪兒了呢，是不是又給自己弄東西去了。

系統出來潑了她的冷水，破了她這一個多月來的美夢，【龍胤走了，你發什麽呆呢。】

蘇如如還沒意識到，這個走了的意思，【他去哪兒了嗎？】

系統無語極了，【他回神道宮去了，沒帶你回去。】頓了頓，【你該不會真心動了吧……其實這樣也好，你入戲了，後面的劇情可以走的更順利。】

蘇如如沒聽見系統後面給她的分析，她失魂落魄的喃喃着，【哦，他回神道宮去了啊。】

匾額做好了，店家給蘇如如送過來，問她需不需要幫忙挂上去。

蘇如如輕輕搖頭，說錢給你們，我不要了，你們擡回去吧。

人都走了，留給牌匾天天見不是鬧心嗎。

店裏夥計正納悶準備再把匾額搬回去，蘇如如又喊住他們。她對小丫頭說，留下來吧，畢竟是花了錢，劈了生火當柴燒。

店裏夥計聽了後，直說使不得，這樣做不吉利。

蘇如如懶得理他們，關了大門，坐到秋千上繼續發呆。

最近她最喜歡發呆。

小丫頭走上前來關心她，“姑娘需要我幫你推秋千玩嗎？”

蘇如如沒精打采的揮揮手，繼續發呆。

放送牌匾的當天傍晚，小丫頭正在院子裏拿斧子砍在牌匾上，蘇如如在秋千上坐了一天，坐乏了，也走過來想劈上兩斧子。

小丫頭怕傷到她，死活不肯把父子交給蘇如如，兩人正僵在那裏。

此時一陣咚咚敲門聲，從外面傳來。

蘇如如的神色頓時一喜，她一邊說着快去開門，一邊人已是也朝門口跑去。

小丫頭比她跑得快，門被打開能看清楚來人是誰時，蘇如如怔在腳下，沒有繼續往門口走去。

不是龍胤。

是個也做修士打扮的男人，他給蘇如如送來了前幾天，她買匾額花出去的那個玉佩。

蘇如如沒去接，直接問來人，龍胤呢，叫他來。

修士什麽也沒說，留下玉佩就走了。

龍胤不是真的一走了之，他是給她安排妥當後，還派人關注她，保護她。可就是不再出現，像是要與她天涯永隔，從此不見。

蘇如如氣沖沖地跑到門口的河邊，小丫頭連忙出去攔住她，怕她要做傻事。

她只是把玉佩扔到了河裏，扔了玉佩仍不夠她解氣，她又去解開腰間挂着的孔明鎖，她把他送的孔明鎖攥在手心裏，攥得很緊。

木頭的菱角硌到她手心發疼。

她高高舉起，終究沒舍得和那塊玉佩一樣扔出去，最後又輕輕放下。

她神情洩了氣，對小丫頭說，“走吧，回去吃飯吧。”

作者有話要說：

龍哥暗中觀察-龍哥坐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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