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識破

耳聽蘇如此言一出,石室外跟随聖主而來數十位護衛、侍女們,頓時被吓得呼拉拉跪倒一片,大氣不敢出。

根據聖門教教義,倘若當一名男子願意為他未來的妻子守身時,就會佩戴代表忠貞的面具。這表示唯有他未來的妻子,才享有摘下他面具一窺他容貌的權利。

蘇如此時的狂言,無疑就是新婦出嫁,要揭蓋新嫁娘紅頭蓋的流氓行徑一樣。

室內室外,靜得出奇。

接着衆人在誠惶誠恐中,皆聽見聖主輕笑了一聲。

他眼裏對視着蘇如,笑道:“聖童,當着這麽多人的面,你是在向本座求婚嗎?”

在聖門教中人看來,當着男子的面,去請求看他面具下的相貌,就是在向男子表白愛意。

蘇如被這猝不及防的話,明顯堵到渾身不自在。

她心裏咯噔一跳,腦子不由浮現出那天在天上境的夜空下,龍胤用灼灼目光,也問過她類似的話。

大反派這麽混蛋,會是龍胤嗎?

她越想心緒越是亂成一團麻,這莫名其妙的感覺,會是她的錯覺嗎?

可那些畫面影像,地上的孔明鎖,除了還有上一世記憶的龍胤,要如何解釋的清楚呢。除了龍胤還有誰,知道這些只有他倆經歷過的細節。

但是在天悲山下,龍胤明明因救她而昏迷,還被聖門之主抓為階下囚。

她在那個節骨眼上一起落到聖主手裏,才因此被綁在一張床上好幾天,受了大反派那麽多委屈。

“你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蘇如紅了眼,瞪着去看他,想把手裏的孔明鎖朝他臉上砸去,最好把那張可惡的面具可砸下來,如此一來就什麽都真相大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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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到底是忍住了。

“你……你怎麽像是要……”

聖主看見蘇如眼角上閃着一滴淚花,要落未落。他不禁一愣,适才還好好的人,怎麽突然說哭就要哭了?

他手足無措,不敢說出哭這個字眼,生怕她是真的會哭出來。

“我怎麽了?我像是要什麽!你說啊!”蘇如把委屈吞了回去,深吸一口氣,用很大的聲音幾乎是在吼他。

淚珠卻不争氣的在眼角邊往下掉。

蘇如的态度越強勢,心反而是越經不起波動的脆弱。

男人把禁地的石門又給關上了,留出只剩他倆單獨相處的空間。

他上前,拿指腹拭去那滴滑落的眼淚,沙啞的嗓音裏帶着深深的無奈,“我什麽也沒說,你怎麽就像是,真的在很生氣。”

他居然還問她,怎麽就是在生氣。這拭淚的小動作,還有這語氣,蘇如就差從男人嘴裏,聽他喊自己一聲師弟或是如如了。

他是在和她裝嗎?

不對,無論聖門之主究竟是不是龍胤,都仍是不知蘇如還有上一世記憶。

想到這一點,蘇如又心裏好受了一點,她在男人面前總算還是有點優勢。

她把聖主一把推開,冷聲指責道:“這裏全是我女裝的圖像,我一個正常男人能不氣憤嗎?”

她是看見畫裏的前世了嗎?她是在氣這個?

“那些畫裏的人,是你,也不是你。”被蘇如推開的男人深深望着蘇如,緩緩解釋道:“本座與你前世乃夫妻之緣,所以這一世待你才會如此與衆不同。”

“只不過,你忘了罷了。”他自有一套完美的說辭與故事。

蘇如微微一怔,随即脫口而出,“不可能。”

蘇如腦子裏清楚,當然不信這些鬼話連篇。她還保存着上一世的記憶,她連龍胤之間的緣分都斷了,哪還和別人有過夫妻緣分。

男人看她的目光中不由帶着淺淺笑意,“前世輪回,你記憶已無,本座怎麽會怪你呢。”

“那你,怎麽肯定就是我?”

“本座怎麽肯定的?”聖主還是在笑,“你我一世夫妻,朝夕相處,情義相通。本座又怎麽可能不确定。早在本座在第一次見你之前,就有了這些畫作。”

他定定看着蘇如,一手捏住她的下巴,低下頭湊到她的耳邊去,“見你之後,更是确認無疑。”

聖門之主的深情款款,以及他所做的那些事,如此一來都可以說得通了,前提是蘇如真失去過上一世的記憶。

然而她沒有。

蘇如氣沖沖的把系統擰了出來,【老實交代,你是不是對我的記憶動過手腳?你要是敢給我說謊,咱倆就此玩完!】

系統十分惶恐,生怕被蘇如料中某些事,立馬跑出來幫她理清,【宿主沒有的事啊,你還是黃花大閨女,你自己不清楚嗎?可不要聽反派在那瞎BB。】

她差點又被他的話給騙了去,自己怎麽就這麽容易去聽他說的!

如果說這一切,都是龍胤在演戲騙她,那她……就真的是迷足深陷,還在自作聰明。

蘇如心中氣到發抖,臉上裝的卻是平靜。

她眨了下眼睛,猶如真信了男人的胡言亂語,天真般對聖主恍然說道:“原來我與聖主有這麽一段前緣,聖主才會蘇如糾纏不清。”

聖主沉默了片刻,終于下了個決定,“你要是真不想再見到這些畫,本座可以都燒成灰燼,以後本座會畫新的,我的畫裏也會只有你……”

他可以親手給她奉上珍寶,也可以為她親手毀去珍寶。在他的心裏是真不想再見到她流淚,更不想見她有一絲一毫的難受誤會。

“你要燒了!”

殊不知他話音剛落,蘇如卻反應更大了。

男人都是大豬蹄子嗎,以前留下來做念想的東西,可以說燒就燒的?

“那,留着?”聖主輕聲試着一問。

蘇如沒有回話,她撅起嘴走到男人面前。

“怎麽了?”聖主站着不動,還順勢把向他主動而來少年的腰身給摟住了,用無奈又寵溺的聲音問她,“我的好聖童,是怎麽了嘛。”

他揉了揉蘇如發頂的頭發,以為少年是在尋他撒嬌。

“太高了。”蘇如蹙了蹙眉頭,“你把頭低下了,我就告訴你。”

她的聲音輕輕的軟軟的,像是戳在他的心裏頭,每一個字皆可以戳出一個小凹凹,軟成一片。

聖主沒有理由不去聽這麽軟糯聲音的安排。

他俯身下去,不由就把耳畔送到了蘇如的臉龐邊,惟恐聽漏掉她一瞬的呼吸。

男人的耳朵,突然地就被蘇如的小手給捏住了。

這突如其來的親昵小動作,使得聖主明顯一呆,卻又在下一秒回神,讓他及時逮住了蘇如另一雙,想偷偷揭開他面具的小手。

男人的視線驀地瞥去一眼,去盯着蘇如那張近在咫尺的臉,質問她,“你在想幹什麽,嗯?”

計劃全盤落空,做壞事被男人當場捉現行的蘇如,沒有半點臉紅心跳。

她只是繼續捏着他的耳垂肉,把唇湊到邊上去,用極為清晰的聲音說着,“師兄,你還不知道吧,你的耳根後有一枚小紅痣。”

他的耳垂比她的薄,卻也一樣的上手好捏。

說罷,蘇如勾起了唇舌,在他的後耳畔處舔了一口,宛如就是在告訴男人,就是在這裏。

不是你逮住我了,是我逮住你了,知道嗎。

聖門之主的心,心跳如擂鼓,幾乎在他胸膛裏失了控制,開始亂竄起來,叫嚣着要出去。

她是怎麽發現他的呢,還是說是哪裏讓她起疑了,是在試探他。

聖主也不傻,當然不是可能輕易被一個動作,一句話給忽悠過去的。

蘇如感到手腕被擒的力道猛地一緊,緊接着她的身體更是結結實實,徹底落進了龍胤的懷抱裏去。

她聽見他的心跳急促,仿佛聲聲撞擊在她的耳朵裏,不由松開了捏着他耳朵的手。

“原來聖童喜歡玩這個。”男人聲音低沉,凝視少年的幽暗眼眸中,有什麽正在暗潮洶湧,“是把我當作龍胤的替身了嗎?”

他帶着戲谑的笑意,“喜歡玩替身嗎,玩的開心嗎?本座耳後沒有那顆紅痣,需要聖童替本座點上一個,讓你玩得更開心嗎?”

龍胤耳後這裏,确實沒有什麽紅痣。聖門之主這裏自然也不會有什麽別的。

蘇如心想普通人哪會知道,自己耳朵後面的小細節。

于是她就想詐他,可惜詐不倒他,她失敗了。

“聖主大人,我只是喚了一聲師兄,您怎麽就認定了就是龍胤呢?”蘇如也沒有放過,男人話語上任何一個小失誤,“在金翎衛的同門中,我入宮最晚。上面的秦粹也好,乃至範南、趙啓錄等等幾人,皆是我的師兄。”

聽聽她這信誓旦旦的語氣,看來她是真的發現什麽了。

聖主幹脆把蘇如一把抱橫起,抱着她坐到了最近的案桌上,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

他銳利的目光,似乎能直視到她的心裏去,“小混蛋,除了你龍胤師兄,你還和幾個男人如此親密過,貼着去看過他們的耳後根?”

蘇如無所畏懼,“多着呢,有男有女。我喜歡耳朵後有紅痣的人,不行嗎?”

男人輕描淡寫的來了一句,“那我就把那些你看過的人,男的女的全都殺了。”

蘇如抿了抿嘴唇,垂下眼眸冷笑道:“那您幹脆也把龍胤給殺了吧。”

聖主被這句氣話堵住,險些氣到郁結,失口問道:“你不喜歡龍胤了?”

“從沒喜歡過,談何一個不字。”

男人面具下的臉色頓時又青又白,看向懷裏的目光也在一點點變冷,她是膽子大到沒邊,料準了他是龍胤,想要活活氣死他嗎?

他眯起眼,問她,“那本座呢,你是喜歡上本座了嗎?”

“呵。”不提他自己倒也罷了,蘇如臉上的表情淡漠極了,開口也沒什麽好話,“聽聲音您這麽老,還不準我在嫁娶前,看一看您的長相。我哪知道您長得美醜。”

“作為您的下屬聖童,你是聖門教聖主,厭惡談不上,更談不上能有什麽好感。”

男人忽然想到了一個詞,叫作自作孽不可活。

聖主的門口悶悶的,覺得自己應該還有一線希望,“你不想修複龍胤的心劍了嗎。”

“我……”

蘇如當即想說,修個大鬼頭,轉瞬又覺得哪裏不對勁。

龍胤能憑心劍定位她的位置,那反之她應該也能憑修複好的心劍,去定位他的位置。大反派不怕她拿着心劍,當面揭穿他嗎?

蘇如擡頭看着男人,緩緩開口,“你為什麽要我把龍胤的心劍拿出來……”

這一點蘇如也想不通,如果大反派真的是龍胤另一個身份的僞裝的話,他何苦饒這麽一個圈子,做毫無道理的事情呢?

“廢掉一個劍修最殘忍的方式,難道就不是令他的心劍離體嗎?”

“那你為什麽又要幫我修複它。”

聖主神色不變,淡淡道:“自然這一切都是為了你。”

在他淡然的聲音裏,存着蘇如不能理解的原因。

“好,既然是為了我。那我确實要修好龍胤的心劍,然後當着龍胤的面交還給他。”蘇如一字一句,特別是把最後的一句話說的很重。

男人聽見她的話後,心緒沒有起伏很大,他只是摸着她的小臉,說了兩個字,“随你。”

蘇如被帶到了一間舒适的寝殿,饒是她兩輩子見慣人間富貴,也不得不驚嘆,眼前所見到的那些件件皆美輪美奂的物件。

她不由想到了那張天均君作為聘禮送給巫山女君的床榻,男人眼睛不眨就可以說燒,就燒了。若論窮奢極欲,想必沒人比得上他。

“這是聖主大人的寝殿嗎?”蘇如不得不有這樣合理的疑問。

走在前面的聖主收住腳步,回頭對蘇如輕笑道:“并非本座的寝殿,是給你準備的就寝的地方……”他薄唇一勾,“聖童是不是想要睡在本座的寝殿,和本座同榻而眠,交頸而卧?”

蘇如臉上立刻一紅,論流氓她還是甘拜下風,自愧弗如。

“我的意思是,修複心劍珠為什麽要在寝殿這種裏進行。”

她保持警惕的一直站在門邊,就像是随時可以出去。

“自然是這裏方便一些。”聖主坐到卧室的大床上,伸手招呼蘇如,“站在那做什麽,還不快坐過來。”

說完,還不忘拍了拍他身邊的位置。

她坐到了軟塌上的另一側,離男人最遠的地方。

男人莞爾失笑,“就這麽怕本座?”

蘇如把腰間的紅豔刀,擺在了兩人的中間,面對聖主一字一頓正色道:“我、不、怕。”

她按聖主告知的方法,先将龍胤的心劍碎片滋養在了自己的氣海內。

她目光詫異的看着那些透明狀的碎片,居然出乎意料的順利進入到她的氣海中,好似這些原本碎掉的心劍珠,本身就是她的,只不過回歸到她的體內,重新和她渾然成為了一體。

“這……”

這未免也太順利了吧。

聖主沒有錯過她驚訝的神情,“這只是第一步,它會不由自主地吸取你體內的靈力。靈力不夠時,本座可以渡給你。”

蘇如低頭摸着她肚子上氣海的位置,很難想象那裏面多了一個外在不屬于她的東西,她卻毫無不适應之感,“取它出來時,也和放進去時,一樣容易嗎?”

聖主笑了笑,“這個你得問龍胤,他當日給你取出來時,沒有沒疼過。本座沒取過心劍,并不清楚。”

蘇如動作一頓,定定擡頭看着面前的男人,“好,我一定會當面問他,問個清楚明白。”

等心劍修複好以後,心劍找到他,她要看他還怎麽裝得下去!

這時,寝殿外的大門傳來了禀報的聲音。

得到聖門之主允許後,進來的意外聲音,令蘇如不由盯着她看。

司空霏當然也在進來的第一眼,就看到了她的主上以及坐在主上身邊的蘇如,她立馬把頭低了下去,飽含歉意道:“抱歉,屬下來的不是時候,這就退下了。”

聖主卻薄唇微啓,“不,你來的正是時候。是事情辦妥了嗎?”

“是的聖主大人,屬下不辱使命。”司空霏跪在地上,将手中的東西高高舉起,呈現在聖主的眼前。

蘇如一見那件東西,當即激動到坐不下去,“那是秦粹師兄的陰陽扇!”

“是的,聖童大人。”司空霏用平緩的語氣,訴說着任務,“神道宮及其馭靈宗、歸劍宗、萬丈樓的弟子,大多數精銳弟子,已被屬下等拿獲。此刻關押在教中。”

頓時千頭萬緒皆在蘇如腦子裏,整理出了一個前因後果。

蘇如扭頭目光灼灼的看着他,一開口并非是詢問的語氣,“司空娴昏迷不醒,全是你的陰謀!”

他的陰謀被她拆穿,男人反而更高興,高興她的聰明。

男人站起來,不在乎還有另外的人在場,用手指同樣摩挲了一下少年的耳垂,就像她剛才對他那樣,“是的,因為本座要開啓華元秘境,要秘境中能制作迷神煙的藥草,還有颠覆神道宮……”

蘇如氣到嘴唇發抖,“所以你要用迷神煙控制天底下,所以修道之人嗎?”

“不,本座要用那些人,讓你做能拯救萬民的英雄。”

“或者說,是用來威脅你。”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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