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我需要擔心什麽嗎

第二年秋，新醅樓重新開業，還是原來的老板，就連一磚一瓦也是從老店拆下再給運來重新砌上，是真的追求原封不動。

店裏來往的客人幾乎全是聖門教教徒，只有極少數不怕死的愛酒人士，從天南地北偷摸溜過來解饞。他們抱着赴死的決心來到聖門教總教，卻發現這裏并沒有想象中可怕，更需要他們擔心的反而是新醅樓明碼标價的價格。

酒樓剛營業，蘇如是沒打算去光顧的。她一想到龍胤那天的那句戲言，自此再也不敢輕易碰酒了。

這可把新醅樓老板給急壞了，他生怕他們新醅樓哪裏惹到這位姑娘不高興，第二天清早起來，酒樓就又叫人給拆了。

他打聽到寮城來了個做菜的黑臉大漢，就因做菜手藝受那姑娘贊賞，立馬就有賞賜，在聖門教中都受人尊敬。他一個生意人，想要在這裏立足，自然得花點心思。

于是那年春節，經新醅樓老板的苦心研究，蘇如吃到了這世上最好吃的醪糟小湯圓。

老板被她一句好吃，感動到老淚縱橫。

最近龍胤把蘇如看得很緊，她好不容易偷溜到新醅樓給自己打包了一碗，回來時正巧看見面前不遠處有熟人的身影。

蘇如沒上去打招呼，反隐在了暗處。

趙啓錄充當卧底養了近一年的傷，方回到聖門教。

他在那次的神道宮大戰中，立了大功。傳聞那天他看見龍胤揭下面具的瞬間，雙眼通紅當即沖殺上去。

他跟不要性命般發瘋砍向龍胤，龍胤還手絲毫沒手軟。差點把知道內情的聖門教教徒，給當場看傻了。

如今趙啓錄明裏是歸劍宗宗主，暗裏是聖門教功臣，正是風頭無二。仰慕他的人可不算少，剛回到教中就有女弟子獻殷勤。

黑袍女弟子見四下無人，想悄悄塞給他一條劍穗。

趙啓錄冷着張臉，一點伸手的意思都沒有。

女弟子急紅了眼也等不來一個結果，只能憤憤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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撞見這事的蘇如有些尴尬，默默縮起身子想着等趙啓錄也走遠。

可女弟子方一不見人影，趙啓錄就喊了蘇如。

被識破的蘇如更尴尬，強行轉移話題，“多日不見，趙啓錄你傷好些了嗎？”

趙啓錄好似也不想談及方才的女弟子，便從善如流道，“多謝您的挂念。”

他語氣疏遠客道，看起來與對待那位女弟子時，并無不同。而性子上的沉穩有別于蘇如在神道宮初遇他時，那股子待人輕慢。

想起他倆初識時有過過節，趙啓錄卻能放下成見在華元秘境中對蘇如施以援手。

蘇如含笑道，“聽說你現已是歸劍宗宗主，真是恭喜你了，年輕有為。”

趙啓錄眼裏沒有欣喜，反而認真詢問，“您去過歸劍宗嗎？”

蘇如摸不清楚趙啓錄的意圖，這是邀請她去視察工作嗎？

“沒有。”

“那……”趙啓錄語氣猶豫，“歸劍宗在橫斷山，您想沒想過去歸劍宗看看呢？”他撇開眼，不知看向哪裏好，“那裏的山茶花快開了……很漂亮。”

“原來你是想說這個。去年龍胤給我帶過一枝，确實很漂亮。”蘇如笑得大方，“但我不會去，畢竟橫斷山離聖門教太遠了。”

趙啓錄聽蘇如提及龍胤，神色複雜，“在這裏您合該處處小心，特別是對他。”

趙啓錄意有所指，蘇如聽得明白，“這話你對我說，就是玩笑了。”

蘇如一臉的不以為意，趙啓錄眉頭緊鎖心裏憋着話。

可趙啓錄好像并不打算說，蘇如心想這算是不歡而散。

哪知轉身欲走的趙啓錄，卻猛地抓住蘇如，一把扯住胳膊把她拉進拐角裏。

在不引人注意的暗處，趙啓錄堵住蘇如，“如今外面謠言四起，全是在議論你與龍胤的事情。”

趙啓錄刻意壓低的聲音讓蘇如聽得很不舒服，她甩開手，“你也說了是謠言，天下人唯獨不缺一張嘴。”

“謠言背後還有推波助瀾的人。”

“有人能從中獲利，自然就有人推波助瀾。”

話說到關鍵點，趙啓錄又冷靜了起來，“他重傷後就一直沒出聖門教，沒人知道他在謀劃什麽。”

蘇如詫異，“你們都在懷疑龍胤重傷在身？沒有痊愈？”

“你每日在他身邊，就沒有察覺什麽嗎？”趙啓錄也知道今日裏龍胤與蘇如的形影不離，就是不知是龍胤刻意如此，還是其他。

蘇如很肯定，至少在她看來，“他沒有受傷。”

趙啓錄失聲笑了，“他要是沒有受傷，受很重的傷。為何會在殺了龍贊大長老後便趕着回聖門教，不去一舉拿下神道宮呢？”

蘇如咬了下唇，照實說，“龍胤說……他趕着回來想讓我看見他把新醅樓帶給我。”她臉紅了，這話由她說出口迷之害臊。

趙啓錄搖頭，直覺荒謬，“也就你信了。”

蘇如一絲好奇，“那謠言都在傳什麽？”

“三宗上下，街頭巷尾的謠言裏，說的全是手持信手劍的神道宮龍胤，愛上了一位女扮男裝的蘇姓姑娘。”

蘇如後悔了，趙啓錄要走時她該把人留下。她忽然很想把那些關于她與龍胤的八卦故事給聽全。

陽光穿過石牆上镂空花紋，在蘇如腳下的石板映出一片影影綽綽，也映在路中間那人的臉上，光影搖曳出冷峻的臉上。

“醪糟小湯圓就這麽好吃？”龍胤沉着臉，質問得很輕。

蘇如的心更沉了，她本以為自己是不想打擾人的黃雀，哪知身後還有獵手守着她。

蘇如小跑上去，“你站多久了？”

龍胤眼神一斂，“也不是很久。”

“那你都聽見了？”

“趙啓錄邀你去看花。”

“是啊。”蘇如答得輕快，一個激靈登時又否決了，“不對不對，他是想請我去歸劍宗。”

龍胤到底心裏不爽快，直言，“趙啓錄他心悅你。”

“有嗎？”蘇如有點小高興，“可我心悅你呀。”

“龍胤，你心悅我嗎？”

龍胤沒作聲，伸手接過蘇如手裏的打包食盒。

蘇如拿食指尖勾住了他衣邊的袖口。

龍胤仍在計較，“你同他說話，吃食都冷了。”

“那你可以陪我重新再買一碗，我也給你買一碗好不好。”

蘇如嘴上沒問龍胤，私下裏找到司空霏，把門鎖嚴實了，把人困在她屋裏。

司空霏哪知道這位姑奶奶想幹什麽，只覺得應該也沒性命之攸，便坐端正瞧着蘇如把窗戶也給關上。

蘇如抱來一壇酒，把凳子拉到司空霏跟前，“我想找人喝酒，最好是喝醉那種。”

司空霏大驚，差點要站起來。

“你不用擔心別的，如果我們真醉到不省人事，就睡在這裏也無妨。”

司空霏更不敢動了。她可是聽說了，晌午趙啓錄貌似對蘇如有些許不敬，被聖主看見了。申時召見他們時，聖主大人竟然公然問趙啓錄，有沒有考慮過認他作個義父。

司空霏不知趙啓錄是何心境，她倒是着實被吓出了冷汗。認了聖主作義父，那豈不是等同于以後要喊蘇如一聲義母？

眼下她要是與蘇如一同喝酒喝到伶仃大醉，還關上門睡在一起。司空霏不敢想象。

蘇如見司空霏如此局促，便給二人倒了酒，“這是新醅樓的靈酒，你确定不想嘗嘗嗎？”

司空霏還在猶豫。

“如若我強行要走呢？”

“我也不留你，不過明天我會繼續把你往屋裏逮，繼續鎖門罷了。”

蘇如把白瓷杯推到司空霏面前，“這酒是你走了十萬八千裏路，一路辛苦從上天境背回來的酒，你自己再不喝未免對不起自己。”

“我打賭，你路上肯定沒偷嘗過。”

司空霏見推辭不了，淺抿了一口。

嘗過後司空霏退讓了一步，“喝酒可以，不能醉。”

蘇如不同，直接一杯全抽了下去，答得幹脆，“也行。”

眼見蘇如如此豪飲，司空霏不放心道，“由我來斟酒吧。”

蘇如心想這樣最好。

到了後面，司空霏依然銘記不要讓蘇如醉倒的前提，自己卻一杯接一杯往裏灌。還和蘇如說了許多她與秦粹亂七八糟的糟心事。

蘇如眼見時機差不多了，才挑明目的問道，“現在你方便出來了吧。”

司空霏看人都是糊的，只差要趴在桌子上與蘇如對視，“你是在叫誰？”

“她已經醉了，不會露出破綻的。”蘇如補充道。

司空霏眨了眨眼，眼瞳裏恢複了一絲清明，又轉而更呆滞了。

蘇如也喝了不少，“系統，我想知道龍胤瞞着我在幹什麽。你附司空霏身上，肯定知道我不知道的事情。”

系統的眼睛亮了，“劇本自由發展，你不能再接受我的幫助了。你這是作弊。”

蘇如人往後倒去靠在椅子上，眼神飄忽在那些東倒西歪的酒壇子上轉悠，“按照協議，我仍舊是為你們做事。那我問你……龍胤他是不是知道了什麽。”

“為了你的安全考慮。我能告訴你的是……”系統說的很謹慎，“龍胤他……他……”

“警告——警告！”

可連半點細枝末節，蘇如都不能問。

系統被強行拉下了線。

蘇如想不明白，身子歪在靠椅裏睡着了。

等醒來時卻見天色昏暗，她人已是在床上，頭下枕着緞面枕，上面蓋着錦衾。顯然被照顧得很好。

她起身尋着燈火處走去。

龍胤正低頭看着書信一類的東西，他換了一身白綢衫顯得整個人既精致又淡然，半點沒有聖門教聖主的冷冽。

龍胤察覺到蘇如醒了，朝她笑了一下。

蘇如與他對上了眼，她白日莫名拉人飲酒，需要給他一個說法。她可以一開口就說出一大堆理由，可以對任何人胡謅出千百種謊話。唯獨對他說不清楚。

“龍胤，我需要擔心什麽嗎？”

龍胤收起手裏的東西，“不用。”

“那我需要問你，是不是瞞了我什麽嗎？”

龍胤走到蘇如面前，撫過她前額的發絲，“不需要。”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