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2)
“由我送季孫小姐回府,就不勞煩這位先生了。”
迤逦醉醺醺的雙眼望過去,“溫又笑?”他不是說不再保護她了嘛!還出現在這裏幹什麽?
迤逦甩開他的攙扶,反倒向金凱鑫身邊退去。“我已經找到我的救生圈,就不勞煩溫先生了。我相信這世上,願意做我季孫迤逦救生圈的人可以排過整條街,還真不缺你溫先生這一個。”
她到底是醉了,還是傻了,她身邊的這位富家大少打上次舞會時就盯上她了,今晚還不借着她醉酒讓既定關系發生?
他自做保全工作以來保護過不下十位富家小姐,她們大多有被人騷擾的經歷,那些喜歡騷擾千金小姐的無賴們,每一個都跟眼前的這個金凱鑫長得很雷同。
他伸出手想把她拉回來,迤逦卻将整個身體歪在金凱鑫身上,徹底當他不存在。“你姓什麽來着?金先生是吧?你送我回去吧!”
“我不準。”到底是特種兵的身手,溫又笑輕易幾個動作便直接将她揪了過來,“我送你回家。”
他不準?他憑什麽不準?他以什麽身份跟她說這些?迤逦吼回去,“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你不可以陪我一輩子,為什麽不早點消失呢?在我愛上你之前就給我徹底地消失。”
她又提愛這個字,她真的懂愛嗎?
“我可以從你面前徹底消失,前提是确定你的安全。”
他拉她往他的車方向走,回頭還不忘警告金凱鑫,“離季孫小姐遠一點,她不是你惹得起的女生。”
惹不起?他金凱鑫也是大集團的二世祖,也是被人捧在手心裏長大的公子哥,也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角色。這世上還有他惹不起的女人?
他還偏要惹惹看。
金凱鑫不動聲色地上了自己的車,而後加大馬力,直逼前方的身影。
溫又笑如野狼般警覺的神經感受到危險的存在,他伸出手臂将迤逦帶進懷中,“小心!”車擦着他的身體而過,他卻緊緊地将她護在懷中,安全無虞。
一瞬間就可能是生死相離,迤逦吓得魂飛魄散,努力直起腰檢視溫又笑的情形,“你怎麽樣?你有沒有怎麽樣?有沒有哪裏受傷?哪裏痛?你說話啊!你快點說話啊!”不要有事,我不要你有事,我再也不要有人從我身邊離世。
“我沒事。”只是手臂有些擦傷而已。
溫又笑挺着筆直的腰杆,回望那輛車內的金凱鑫,“你還想來嗎?”他從口袋裏拿出手機,直接撥下警局的電話,當着金凱鑫的面,他開口,“是警局嗎?有人惡意開車撞人,車號是08626,現場在……”
吓得魂不附體的人恐怕要換成金凱鑫了,他趕緊倒車,盡快逃離案發現場。
“你不要緊吧!”迤逦扶着溫又笑上了他的車,“我帶你去醫院。”
“不用,這點小傷,我自己就可以包紮。”跟作戰時所受的傷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那我先送你回家。”她坐到駕駛位上,先幫他系好安全帶,而後握住方向盤,“好了,現在告訴我……哪邊是剎車?”
天!“你到底有沒有駕照?而且你還酒後駕駛!”居然還想開車送他回家?“還是我來吧!”他想解下安全帶,跟她換個位置,卻一個猛子紮向前——她的右腳已經一路油門踩下去了。
雖然不時地剎車剎車又剎車;雖然時而快到一百二十碼,時而慢到快要熄火;雖然她總愛猛地對方向盤實行大動作。
好歹還是将他全須全尾地送到了家門口,可溫又笑說什麽再也不許她碰車鑰匙了。
溫又笑走在前頭,迤逦屁颠屁颠地跟在後頭,“這就是你家啊?”跟奚家相比簡直只能當狗窩,不是因為髒亂,純粹因為太小。
不過麻雀雖小,五髒俱全。一間小小的客廳放着一張碩大的沙發,轉手便是他的睡房了,深藍色的床具如海般深沉。
她參觀的空檔,他已經在包紮傷口了。很快,他纏繞着紗布的手臂便出現在她跟前。“我送你回奚家。”
“你受傷了,還是休息一會兒比較好吧!”迤逦義正詞嚴地勸告他,“如果你用受傷的手臂開車,萬一出了什麽事故,我就完蛋了。”
沒問題,溫又笑拿起電話,“我打電話讓奚家派人接你回去。”
她迅捷地跳起身,按下他的電話。“不要,不要,我喝醉了,我很困,我不想回家。”拍拍身下的床,“你家的床很寬很大,多睡上我一個人肯定沒問題……沒問題呵!”
管他同不同意,她先行爬上他的床,鑽進他的被子,拿床單蒙住臉——誓死抗衡到底。
許是累了,許是無力再跟她折騰,許是明日他便不再是她的保镖。溫又笑妥協了,平躺在她的身邊,沒受傷的手枕着頭,他阖上了雙眼。
她頭發的味道飄到他的鼻尖,一絲絲帶着扣人心弦的力量。他翻了個身,背對着她。下一刻,她竟爬過他的身子,窩進他的懷裏。
“溫又笑……”
他睜開眼,她的臉近在他的鼻翼之下,她呼出的氣撫摩着他的臉頰,帶着蠱惑人心的力量。
他需要屏住呼吸,才能讓自己不失去最後一分自制力。
她的手臂卻在這一刻環住他的頸項,一如從前。她的唇貼上他的耳垂,他就知道招她來家裏絕對是個錯誤,他這輩子所犯下的最大的錯誤。
“愛我好不好?就這一夜。”
她在他的耳邊呢喃,用她的魔咒讓他失去最後的防禦。他真的中了她的毒,竟然伸出手将她抱住,緊緊擁在懷中。
親吻,在這一刻他們之間不需要任何語言,只需要對彼此身體的感覺和糅合在一處的心跳陣陣。
你不懂愛情,你也不懂,我不是你的救生圈——溫又笑。
季孫迤逦睜開眼的時候天已大亮,深藍色的床單深得若海。茫茫大海上只有她一個人,枕邊空空如也,那個與她纏綿了一整夜的人不見了,消失得好像從來不曾有過那一夜一般。枕頭上壓着那張字條,下面有他的簽名。
他不是她的救生圈?
可她只想要一只救生圈将她緊緊包圍。
掀開被子,她爬下床,四處尋找着他的身影。她不相信他真的走了,将她一個人丢在滿是他的氣息的家裏,然後如肇事逃逸一般,跑掉。
可是他的公寓真的太小了,即便她挖地三尺也找不到他的蹤跡。換上衣服,她要去找他。或許……或許就像昨天一樣,他就等在她的房門口,等着陪她海角天涯。
“溫又……”
拉開房門,守在門口如他一般西裝革履的人卻不是她熟悉的溫又笑。
“你是誰?”
那人向她點了點頭,以示問好,“我是替換溫又笑負責季孫小姐安全的保全人員,我叫……”
“我不想知道你叫什麽。”她只想知道,“溫又笑在哪裏。”
她的新保镖有點莫名地撓撓頭,“他把季孫小姐交給了我,照道理他已經去負責另一單保全工作了。”
“在哪裏?告訴我,他在哪裏?”
大小姐河東獅吼,沒見到如此纖細的小女子爆發如此大的火藥,新保镖不敢怠慢,立刻打電話回公司查。
迤逦不想知道其他,她只知道,“我要去見溫又笑。”
新保镖載着她去找溫又笑,很多年以後,迤逦都記得那天的雨下得很大,很急。
她見到他的時候,他正在保護另一個富家小姐。
一身整齊而平常的西裝,一把黑且大的雨傘,他替別人撐着傘,他為別人擋着風雨,他……守護着別人。
她頭上的雨,瓢潑而下。
她不動不搖,不理會身邊的人,眼裏只有他,只盯着他。也期盼着,他可以轉過身來,看她一眼,哪怕只是一眼。
他回頭了,他看見了她,看到了被大雨淋濕全身的她。
她仍然站在那裏,等待着他如從前一般走過來,為她遮風擋雨。他卻送身邊的小姐上了車,而後收了傘,自行坐進車裏,坐在那個小姐的身邊,當着她的面揚長而去。
他走了,像她身邊所有的人一樣,離她而去。
她不愛他,她只當他是救生圈,所以她不該為他的離去而心痛。
可是為什麽?那場大雨下進了她的心裏,從此她的心空再不曾天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