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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孫迤逦小姐卻認真了。
認真地二十四小時貼在溫又笑的身邊,認真地去了解他、關心他、喜歡他,認真地讓自己的眼睛只看得到他一個人,認真地好似從前對奚日再時的專一。
“溫又笑!溫又笑,看我買到什麽片子。”
她晃着手上的碟炫耀給他看,“是《保镖》哦!凱文·科斯特納和惠特尼·休斯頓主演的《保镖》,我要拿到家庭影院看。”
奚家有間一百平的家庭影院,是奚大少享受電影時光的獨立空間,迤逦決定剝削來為己所用。
溫又笑興趣缺缺地跟在她的身後,迤逦索性抓住他的手,直接将他抓進影院。
靠着他,她滿臉惬意地看着那部講述保镖和雇主情感的電影。
直到——男保镖的感情滿溢到無法繼續保護女雇主,為了愛人的安全,他将她拱手交托給了別人。
故事的結局是分離,注定的分離。
“好感人哦!”迤逦幾乎要抹眼淚了,揪着一旁的溫又笑大呼小叫,“溫又笑,如果有一天你發現自己愛上我,你會因為擔心你對我的感情讓你沒辦法始終理智地保護我,而拱手把我交給別人保護嗎?”
這都是什麽有的沒的,他有聽,沒有懂啦!
不過有一點他可以确定,“一旦保镖對雇主産生了感情,就沒有辦法客觀、理智地保護雇主,最好的辦法是把雇主交給其他同樣優秀的保镖保護。”
“這麽說,你一旦愛上我,就沒有辦法做我的保镖喽!”其實迤逦壓根不在意啦,反正她也不需要保镖,“我只要你就好了。”
她的雙臂環住他的頸項,溫又笑發現最近她常常像只考拉似的攀附在他的身上,可惜他卻不是她的尤加利樹。
他實在很不習慣這樣的親昵,溫又笑拉下她的手,将她重新塞回到座椅裏。“你給我好好坐着,不要有事沒事就攀在我身上。外面的人萬一說出點有的沒的來,你還要不要你的名節?”
“名節?”迤逦嗤笑不已,“你是哪個年代的人?居然還跟我說這兩個字?”他也不是第一天做富家小姐的保镖,難道他不知道,在她和奚日再的所謂上流社會裏,她這個年紀還沒有男朋友,這才是最大的笑話。
她繼續用雙臂纏繞上他的頸項,順便用兩條腿鈎住他的腰際,整個人挂在他身上。“我不管,我不管,我就要這樣挂在你身上,你就這樣送我回房好了。”
拗不過她,溫又笑只得帶着一只考拉返回她的卧房。好在床就在眼前,他大力地将她丢到床上,順便嗔道:“你這個懶鬼,連爬樓都懶得爬,我真懷疑你三十歲之前就會變成大肥豬。”
“痛嗳!”
她揉揉疼痛的手臂,卻發現溫又笑的目光正直勾勾地停在她的胸前。他……他在看什麽?難不成……
她低頭看向自己的胸部,果然——因為方才的大動作,她胸前的扣子開了,恰好她今天穿的是V字領的T恤,所以……她的胸……
他盯着她的胸嗳!
玩心乍起,迤逦的手指放在胸口作勢要解開第二顆扣子。果真如她所料,溫又笑赫然撇開臉,她甚至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的胸口起伏不定。
“你……喜歡我。”她是那樣肯定。
他卻回她一句,“你是在玩火。”
“那有什麽關系?”她跪在床上,手拽上他的領帶,“你會陪我的,對不對?無論我做什麽,你都會陪我的,是不是?”
“雇主和保镖之間不應該存在工作以外的關系,更不能有超越平常的感情。”他想卸下她的手,她卻死命地攥着不放。他幾乎就要弄傷她了,無奈,只得放棄,他轉而去解自己的領帶。
解不下,領結扣得死緊,任他怎麽解都解不開。他慌了,火了,亂了,直接拿剪刀剪斷,她手裏捏住的不過是一段殘缺罷了。
“你懂什麽?你以為你的命是兒戲嗎?你可以無所謂,但身為保镖,你的命就是我的己任。知道當年我為什麽會錯手槍殺了我的戰友嗎?就因為感情——因為我們之間超乎陌生人的兄弟之情!就是這份情,讓我沒辦法眼睜睜地看着他被毒販子用刀逼着咽喉,我沒辦法冷靜,所以我才會開槍,才會親手殺死我最好的戰友!最好的兄弟!”
他走了,他知道,在他說出心底最深這層秘密的同時,他已沒辦法再留在她身邊保護她。
背對着她,在打開門的前一刻他向她宣布,“這一次我真的沒辦法保護你了,明天會有新的人來替代我的位置。”
“我不要任何人的保護,除了你。”迤逦沖他吼,“你是個懦夫,溫又笑,你明明喜歡我,卻想逃跑。”
喜歡?她懂什麽叫喜歡嗎?溫又笑的手攀上門把,“你不過是因為失去了奚日再,想找只救生圈——就像你說的,想要忘記一段感情最好的辦法就是重新開始一段全新的戀情。可是,很抱歉,我是你的保镖,我可以保護你,但我永遠不是你的救生圈,永遠不是。”
“你走吧!”迤逦親自走上前替他打開門,放他離開。“溫又笑,你可以走了。我季孫迤逦身家上億,想要找救生圈多的是,不缺你一個。”
起開!
喝酒,一杯接着一杯,醉死拉倒。
奚日再不要她,轉而沖向翁半晴,這也就罷了。現在連那個聲稱以命相守的溫又笑也要離她而去,她的身邊難道真的一個人也留不住嗎?
難道她就那麽不值得被人愛?難道她就注定要孤獨終老?難道她就是命定的寂寞?
寂寞啊,真的好寂寞。
爸爸媽媽在她還沒有記憶的時候就走了,然後是爺爺,最後是奶奶,一個個全都離她而去。
她拎着又大又高的行李站在奚伯父家門口的時候,迎接她的人……是奚日再。
奚伯父、奚伯母當然是疼她的,可是他們很忙,有做不完的生意,打理不完的事務,參加不完的宴會,飛不完的旅行。自小,在奚家陪她最多的是奚日再,陪奚日再最長的人……是她。
已經習慣這樣彼此依偎,她和奚日再,兩個人,一盞燈一桌飯菜,一輛車一同進出,以為會到永遠,直到翁半晴的出現。
她實在不能理解,那個又窮酸又古怪又不可愛的臭丫頭憑什麽吸引奚日再的目光,可翁半晴就是做到了,輕而易舉将奚日再從她身邊剝離,連着心包起來一并帶走。
她不要!
她不要連一直陪着她,最後陪着她的奚日再也離她而去,她不接受這個事實,所以她使盡一切手段要把奚日再從翁半晴手裏奪回來——包括愛上他。
她愛奚日再嗎?
與其說愛,不如說習慣吧!習慣了回到偌大的奚家,和奚日再倆倆相對;習慣了形影相對的當口,奚日再的影子與她的交疊;習慣了季孫迤逦永遠是奚日再的迤逦,奚日再永遠是季孫迤逦的奚日再。
只是,奚日再走了,一刻不停地追在翁半晴的身邊。她開始一個人吃飯,一個人睡覺,一個人去學校,一個人上街,一個人大笑,一個人難過,一個人發呆,一個人郁悶,一個人……寂寞。
然後,溫又笑來了。
作為愛上奚日再的手段,這個像山一般足以讓她倚靠的男人,來了。走進她的生命裏,二十四小時一刻不離地守護着她,讓她覺得這世上終于有個人不會離她而去。
愛上他,幾乎是命中注定的事。
可是,這就是愛嗎?她愛溫又笑嗎?還是,如溫又笑所說,她根本不懂得愛——那麽,愛情又是什麽呢?
許是醉了吧!她忽然好想哭。
伸手撈過一副肩膀,她抱着它就嗚嗚地哭了起來,卻聽到耳旁是竊竊的笑聲。淚眼婆娑間,她擡起頭——
“你是誰?”
“我是金開地産的金凱鑫。”身旁的男人不遺餘力地介紹,“在奚日再的生日宴會上,我們見過的——不記得了嗎,季孫小姐?”
金開地産?好像正在跟奚伯父談融資的事,想借着奚家的勢力振翅高飛的企業實在是太多了,想要攀附上她和奚日再的少爺小姐也是不計其數。誰會記得這種毫無關系的臉孔?
有點微醺,迤逦跳下吧臺,拎着手袋搖搖擺擺地往門外去。喝醉真好,頭暈暈的,什麽都記不起來了。
她打了個踉跄,眼見着快要摔倒,跟着她出來的金凱鑫趕忙将她扶住。“季孫小姐,你喝醉了?讓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她推開他,煩躁蠢蠢欲動,“我的保镖會貼身保護我,根本用不着你。”
“你的保镖?”
金凱鑫有點好笑地瞅着她,“你說的是那天在舞會上陪着你的男人嗎?”他對季孫迤逦很有興趣,順便調查了一下那天舞會上陪在她身邊的男人,這才發現那家夥根本不是季孫迤逦的男朋友,不過是個上不了臺面的保镖罷了,好像叫……溫又笑。
一個保镖也想和他搶身家上億的季孫小姐?
金凱鑫一只手環上她的腰際,一只手搭上她的肩膀,俨然一副她已經為他所有的表情。
“季孫小姐,上車吧!”
金凱鑫把季孫迤逦往車上拉,就在這當口,有個人插了進來,一把甩開他的手,下一刻原本還在他懷裏的迤逦已經站在了另一個男人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