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2)
“迤逦?”
“幹嘛?”
“解開安全帶,準備跳車。”
迤逦瞪着黑白分明的眼珠子像看傻瓜似的看着他——難道她對李克金的那一吻讓他神志失常到要自盡了?
“你……你說什麽?”
“準備跳車。”
他沒有太多時間跟她解釋了,這條路的盡頭就該上高架橋了,以他現在的車速,撞車是必然,也唯有撞車才能讓車停下來。他不能讓她身陷危險,在上高架橋之前跳車是最好的選擇。
“剎車失靈,你準備跳車。”
現在是八十碼哎!他要她現在跳車?等一下,再過五分鐘他就要進入高架橋了,如果剎車失靈,這八十碼的速度,再碰上堵車……
迤逦簡直不敢想象,“要跳我們倆一起跳。”
“現在是玩笑時間嗎?”他快速轉動方向盤,抄車流量比較小的路而行。“快點,跳車。”他一只手握着方向盤,騰出一只手來去解她的安全帶。“跳車,聽見沒有?”
“要跳一起跳!”她一只手死命地拽住安全帶,另一只手抓住車上方的把手,堅決不松手。
她的固執在這種時候總是異常活躍,知道拗不過她,他也沒有時間再說服她。前方是進入高架橋的綠化帶,溫又笑握緊方向盤叮囑迤逦,“抓緊把手,緊緊抓住了!”
車直沖向綠化帶旁邊的樹,他在最後一刻轉動了方向盤,讓駕駛室前方的車頭直撞向樹幹。
副駕駛位上的安全氣囊打開,将迤逦包裹得嚴實,她——安全無虞。
“溫又笑……溫又笑……你醒醒啊!溫又笑!”
卡在安全氣囊裏,季孫迤逦沒辦法自由活動,她只能一遍遍地呼喚着他的名字,目光所及是他額頭不斷湧出的血,緊閉的雙眼讓他陷入昏迷。
他是用自己的命換了她的命。
他拿自己這邊的車頭撞向樹幹,好使她那頭的安全氣囊因為撞擊而打開,這樣幅度的震動又不會給她帶來傷害,可直接撞向樹幹的他卻身受重傷。
這就是他的守護吧!
直接、徹底,忘卻生命,乃至世間的一切。
“溫又笑——”
一向堅毅得如同山一般守護在她身邊的這個男人,如今面色蒼白地躺在同樣蒼白的病床上。
躺在這裏的人應該是她的。
奚日再說法證那邊初步檢查了他們的車,剎車被人做了手腳,所以才會失靈。應該是那個想竊取她身上最後一塊骨頭的家夥吧!既然闖空門都沒辦法找到那塊骨頭,索性送她上黃泉路來得比較容易。
她翻身上了病床,躺在他的身邊,她的手臂橫過他的腹部,這樣才能感受到他的存在,感受到他一直在她的身邊,永遠不會離開。
“溫又笑啊!”
她在他的耳邊呢喃,用只有他能聽到的聲音,“我只守護你一個人,我會一輩子只守護你一個人——這句話你大概一輩子都不會說出口吧!”
捏了捏他的手心,能這樣穩穩攥住他的感覺真好。“可我知道,在心裏,你一直用自己的生命守護我,即使我離開的這七年,也從不曾停止過。”
輕輕一聲嘆息,送進他的心上。知道他陷入昏迷聽不見她的聲音,她才能肆無忌憚地說出那些真心話。
“七年前,你說我不懂什麽是愛情,你說我只想找到一只救生圈。為了知道愛情到底是什麽,我去了美國,去修人類學。
“我以為我終于懂得愛情,知道所謂的愛情不過是人腦中的松果體分泌的多巴胺在起作用罷了。可當我再次見到你,我的大腦又在不由自主地分泌多巴胺。如果……如果愛情真的只是多巴胺在發揮作用,那麽我只對你……我只對你一個人産生多巴胺,這又意味着什麽呢?
“是不是代表,這世上可以讓我的大腦分泌多巴胺的人只有你一個,我愛的人只有你一個,我想要守護我一生的那個人也只有你——只有你!”
“——那為什麽還要跟李克金以結婚為前提交往?”
“呃?”
她的耳邊是他在說話嗎?
迤逦睜大雙眼,他那炯炯有神的眼睛正對着她呢!
“喂,你什麽時候醒的?”他是故意的,他一定是故意的!故意裝昏迷騙她說出真心話,有沒有搞錯?拿她的真心做戲!“你太可惡了!”
她作勢要翻身下床,卻被他的手臂緊緊環在懷裏。“不能怪我胡思亂想啊!你甚至帶李克金去季孫家的祖宅,我以為……我以為你已經認定了他就是要陪你一生的人。”
她笑了,即便眼底還含着淚。
人類學說,女人從內心裏都是喜歡看到男人們為了她們而争風吃醋,甚至打到頭破血流——豈止是女人,所有的雌性動物都具備這一特質。只有争得上游的雄性動物才能獲得交配權,而這也是人類進化的本能需求。
她得說,人類學的理論真是對極了。
“真高興你為我吃醋。”她還以為,他永遠是那副雷打不動的冷靜模樣,能讓他心慌意亂,感覺真不錯。“不過,你不是也進入我家祖宅了嘛!”
“什麽?什麽意思?”
意思就是——她要帶進季孫家祖宅的,是某某,而不是某某——下面的意思,他自己理會去吧!
溫又笑摸出手機遞到迤逦跟前,“哪,你的手機,裏面有那個誰的電話號碼吧!你現在就給我跟那個誰說清楚。”
哇,這男人的嫉妒心還真是可怕嗳!迤逦怕怕地拒絕接收,“都這麽晚了,還是明天……明天起早再跟他說吧!”
“現在!”
“不能再晚點嗎?”
“就現在!”
“還是明早吧!”
“我說現在!”
“……好……好好吧!”
季孫迤逦接過手機正要撥號碼的當口,手機忽然自己響了起來。都這麽晚了,誰啊?
有點茫然地接通手機,不好的預感自心底升起。“喂?我是季孫迤逦,你是……”
“媽,是我啦!”
好時啊!迤逦長長呼了口氣,總算安心了。“這麽晚找我有事嗎?”對了,忘記跟好時請假了。“我今晚有點事,你和爸爸、翁半晴他們在家沒問題吧!”
“有問題。”
“啊?”
那頭是好時長長的嘆息聲聲,“媽,我被綁架了啦!”
“啊?”
“被一個不名黑衣男子綁架了,就跟電視裏演的一樣。估計爸爸一定在瘋找我,而翁半晴一定主張報警了吧!”好時在電話那頭咕咕哝哝,說着迤逦聽不懂的話。“總之我被綁架了,你聽懂了沒?”
“啊?”
從前到後,她怎麽就會一個“啊”啊?
溫又笑接過迤逦的手機,直接跟好時對話,“好時,我是溫又笑,我們那天見過的,還記得嗎?現在告訴我,綁架你的人要我們拿什麽條件交換你的安全。”
“媽手裏的一塊什麽骨頭——他說媽知道的。”
又是沖着那塊骨頭?溫又笑沉吟片刻,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緒,不讓好時聽出他的擔心。“是那個人給你電話讓你打手機給我們的吧!”
“嗯。”這個溫又笑果然比媽媽的腦子轉得靈光一些,跟他說話比較不費勁。“地址是雲東路水牌巷145號,你要媽小心一點,這個人看上去怪怪的,嘟嘟嘟嘟嘟——”
電話斷了,迤逦的擔心卻油然升起。
是為了她手上最後一塊骨頭,殺不死她,就想拿好時威脅她?!敢惹上她,就準備付出相應的代價吧!
“我要去救好時。”她跳下床,去取自己的外套。
那塊一直給她帶來麻煩的骨頭就在她口袋裏,如果誰想要,直接跟她開口就好,用不了花如此大的代價。
溫又笑取下手背上的點滴,跟着她下了病床,“你留在這裏,我去!”
“不,你剛剛受傷,身體各方面的機能根本沒辦法在短時間內恢複。你還是躺在醫院裏比較好,好時是我女兒,我不能看到她受到任何一點傷害。而你不同,”迤逦咬了咬嘴唇,“你跟她……你跟她什麽關系也沒有,你不用為了好時拼命。”
“怎麽會什麽關系也沒有呢?”她在說什麽傻話?“我是要守護你一輩子的人,不止是你,還有和你有關的一切。”所以,“我絕對對好時有責任。”
接過她的外套,他就站在她的身邊,離她最近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