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周天眨眨眼,她花了幾秒……
周天眨眨眼,她花了幾秒的時間消化男生的話,然後,才意識到這樣似乎是被冒犯?
“哦……”少女尴尬地發出點聲音,耳朵通紅,有點怔怔地看着梁嘉樹,他也在看她,兩人輕薄的呼吸聲可聞,在這漫長而又短暫的對視中,世界都像被遺忘了片刻。
周天的睫毛很長,微微顫動,她的嘴巴小巧豐潤,紅紅的,她的眼睛黑白分明,特別明亮。梁嘉樹這麽看着她,忽然覺得她很可愛,不是,他發覺自己總忍不住想看她的嘴唇,女孩子真是美好的生物,哪裏都好看,但好像她的嘴唇最吸引人?梁嘉樹很快意識到:
他想吻眼前的女孩子。
這樣會不會太龌龊了?梁嘉樹在想到這點時,對方冷不丁站起,竟說出他大腦裏剛掠過的一個詞。
“你們男生都這麽龌龊的嗎?”
周天一臉的不高興。
梁嘉樹沒起身,他擡頭,仰望着她有點錯愕,随即,他靜靜笑了:
“是你要問的,我解答而已。”
周天發現沒法反駁,她強詞奪理道:“別以為我不知道。”
“你知道什麽?”梁嘉樹好整以暇站起,他個頭很高,手機那點燈光正好将他的影子投在周天身上,她看不到他神情。
少女脊背薄薄的,直直的,她用一種很成熟又很不以為然的語氣告訴梁嘉樹:
“男生寝室夜聊會聊女生身材,私下看黃書,看AV,對吧?”
她停頓一下,表情早已變得格外鎮定從容:“你們這個年齡,體內高漲的雄性荷爾蒙無處安放,但是,我想打籃球跑步之類的體育活動更有利于健康。”
青春期總有些很羞恥的事,以及感覺,周天覺得血液直往臉上沖,幸虧燈光不強。
“原來班長懂這麽多,失敬,多謝建議。”梁嘉樹嘴角彎起,他把那本《哈姆萊特》輕輕從她懷中一抽,兩人肌膚相觸,非常快,快到可以忽略不計,周天卻條件反射般地跟着一僵,像過電,她發現自己很可恥地想倒帶回去,被對方手碰觸,到底是什麽具體的感覺?
“你承認你也是這樣的了,是嗎?”周天驚訝自己嘴巴先腦子行動一步,她為什麽要問這個?
梁嘉樹就笑,拿過一個布袋子,塞到她手裏,示意她撐着把劇本書本放進去。
“我哪樣?”
“沒什麽。”周天突然洩氣,她偷偷擰了自己一下:我在搞什麽?
梁嘉樹輕描淡寫的:“問我看黃書嗎?還是看AV?”
周天呼吸微促,胡亂把東西一搡:“不是。”
她把頭發抿到耳後,催他快走,兩人單獨相處她是有點小緊張的,只不過掩飾的很好。
報告廳的門被輕輕合上,外頭一片混亂,校園裏到處是人,聲音像是在汪洋大海裏起起伏伏,甚至,還有人拉起了口哨。遠處,教學樓燈火昏昏,不知是誰點了蠟燭。
“哎……”周天突然叫住他,“你把手電筒關掉。”
梁嘉樹立刻明白她什麽意思,周天在避嫌,果然,下一刻女生像是早深思熟慮過一樣開口:
“你不要說出去,今晚的事,我不想別人誤會什麽。”
亮光熄滅,梁嘉樹扭頭看了看影影綽綽的人流:“嗯,今天幫忙謝了。”他似乎沒準備往教學樓方向走,而是校門口。
路燈也黑着,學校裏除了人聲人影,好像再無其他,周天猜他可能是要回家畢竟不知道什麽時候會來電,但照常理,肯定會搶修,不會太久。
因此,她又“哎”了聲。
梁嘉樹終于糾正她:“知道我名字吧?”
周天總是自帶點兒倔強又冷清的氣質,她眼波動了動,其實根本不太能辨別清楚梁嘉樹的五官,只能看到大約輪廓。
“知道,我想說的是,可能過會兒就來電了。”
“你知道我要回家?”男生的聲音裏又有了笑意。
他像是想起什麽,忽然轉口:“打籃球有利于健康,不抽煙也是。”她那麽聰明,肯定聽得懂話外之音。
女生一怔。
“多謝建議。”周天随即很巧妙地把這句話也還給了他,她沒解釋,青春期的心思總是很無厘頭,明明一句話就可以辯解清楚的,但周天不想,她不知道自己這算什麽心理。
看來,她真的會抽煙,梁嘉樹心情複雜,即使是這樣,他發現自己對周天依然沒有任何反感的情緒,他眉頭輕鎖,很低地說了句:“那樣做不太好。”
咦?周天先是意外,随即,莫名噗嗤笑出聲:“梁嘉樹,看不出你是這麽循規蹈矩的人。”
第一名麽,家境又那麽優越,腦子特別聰明的那類人似乎總有點像個怪咖?當然,梁嘉樹是有點怪,比如不知緣由地一學期不來上課,比如他從不在教室和人主動說話,比如他看起來……蒼白得像大病初愈?
“你不也認同規則?為了班級不扣分過來找人,”梁嘉樹确實有股狡猾勁兒,他一直望着她,“如果不是,班長還有其他原因必須來報告廳嗎?”
周天才不會掉進這樣的語言陷阱,除非,觸到知識盲區,就好比少女變婦人。
“對,我認同規則。”她忽然覺得自己今晚太反常了,她居然很想……和梁嘉樹說話?不不不,還是因為停電了。
周天淡定地說句“走了”,就真的大步離開,一路上,迎面而來的全是嘻哈聲音,她步子越走越快,越走越快,最後,恨不得跑起來。周天不知道心裏哪來的這股澎湃,她發現,自己真的很想來根煙冷靜一下。
這次停電很久,教學樓重新亮起來時,九點二十三,一聲聲唏噓此起彼伏地在走廊裏響起,結束亂侃,大家意猶未盡地走進了教室。
周天回頭看一眼那個空位,冷不防的,和李佳音對視上,對方有種虎視眈眈的窺探意味,周天心中嫌惡,當下挪開視線。
“梁嘉樹媽媽上新聞采訪了哎,他媽媽是企業家,好厲害!”馮天賜戀戀不舍地合上偷翻開的手機,小聲感慨兩句。
企業家……周天第一次這麽清楚地知道梁嘉樹家裏是做什麽的,她下意識瞥了瞥馮天賜,手機已經被她塞進抽屜。
他媽媽一定是那種很光鮮亮麗的阿姨?周天剛想到這,很克制地打住。
謝天謝地,唯一的好事應該是她和李佳音交集并不多。最難熬的不是教室,反而是寝室,李佳音很大方,總是從家裏帶各種零食水果,發給大家。
她的熱水永遠打滿兩大瓶,不用學校發的小水瓶,話說,學校發的小瓶确實很土,只有綠色和紅色兩種,一看就很有年代感。李佳音每天要比宿舍的人早起二十分鐘,因為,她有個習慣,每天都要洗頭發,洗發水、護發素、精油,每道程序都必不可少,所以她才會有那麽一頭好秀發。
最關鍵的是,她總在為可能打擾到大家的睡眠而道歉。
和周天比,她同樣是做事很周全的女孩子,而且她柔和。
周天盡量避開她,如非必要,一定不主動說話。晚自習下課後,李佳音卻堵住了她,周天走最晚,等着關燈鎖門,李佳音就在後面等着。
“你今天去報告廳找我們了?”李佳音的聲音冷下來,又細又尖。
周天走上講臺,找到鎖,邊走邊回答:“是,你們都不在。”
“你沒見到梁嘉樹?”李佳音追問。
周天那顆心,忽然就搖晃了下,梁嘉樹,意識裏跟着念了遍這個名字。
“沒有。”她“啪”的一下關了燈,聲音淡漠。
接着,便是稀裏嘩啦地一陣鎖門聲。
兩人一前一後下樓,都沒再說話,走出教學樓的剎那,李佳音再度開口:“你家該打錢了吧?”
她有點嘲弄地看着周天。
周天喉嚨幹幹的,她很少有這麽窘迫的時候,此刻,鼻尖一下沁出細汗,神情還算沉着:
“我媽會按時打錢的。”
李佳音眼裏的嘲弄更深了:“這些年,你媽就是靠賣炒河粉?”
周天站得筆直,像孤零零的旗杆,在地上投下又長又模糊的影子。
“我媽靠自己本事掙錢,賣炒河粉又怎麽了?”
李佳音眼波輕轉,從上到下,又從下到上地把周天打量了個遍,忽然笑了:
“周天,你還是跟以前一樣又臭又硬,窮逼一個,總顯得自己很有骨氣似得。說真的,你長這麽漂亮,你媽其實不必這麽辛苦的。”
周天冷冷注視着她,一字一頓說:“李佳音,我這個人不記仇,一般都是有仇當場就報,你想羞辱我的話,我一定百倍奉還。”
李佳音若有所思點點頭,嘴角還是輕蔑的笑:“挺好的,周天你真是一點沒變,一家子爛人還這麽理直氣壯,我就沒見過你們家這麽壞這麽不要臉的人,你爸死了活該,你跟你媽賣炒河粉更是活該!”
她說完這些,雙肩抖得厲害,那樣子,像是下一刻就能撲上去把周天撕碎了。
周天沒說話,她靜靜看李佳音幾秒鐘,說:“你自找的。”
女生揚起手臂,随即,響亮的一聲脆脆地回蕩在空中,李佳音不由捂住了臉,驚恐地退後兩步。
兩人的争執,像電影的畫面,一幀不落地收進不遠處打熱水回來男生們的眼中,大家着實吃了一驚。
“我草,什麽情況,班長為什麽打……打那誰啊!”有人推搡了王明一把,示意他往那邊看。
王明和大家一樣,什麽都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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