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男朋友會不高興

被人真誠地誇贊,是一件天生能讓人愉悅的事情。

和羽也只是個十七歲的女孩,接收到異性友好的稱贊時,內心裏感受到了一絲絲久違的快樂。

她還很認真地向談忱道了謝。

接下來一個多小時時間,江浩然又組隊去玩了游樂區別的娛樂項目。

和羽同之前一樣,還是坐在外邊一邊等待一邊看書。

談忱已經知道她拼命學習的原因,也就不再勸她。

時間一晃就到了十點四十。

江浩然氣喘籲籲心驚膽戰從一架大擺錘上下來,弱小無助又氣若游絲地叫大家:“再搞不得了,快十二點了,我們,我們先回酒店去吃午飯吧。”

周思琪湊過去打趣:“就你一個人說敢坐這個,怎麽樣,還不是錘去半條命。”

江浩然擺擺手,話得說不出來了。

一群人上了支幹道上的觀光車。

和羽坐到最後一排,摘下遮陽帽當扇子給自己扇風。

談忱最後一個跳上車,想也不想就坐在和羽的身邊,腆着臉說:“和羽,幫我也扇扇。”

和羽回頭,見談忱一臉紅光,熱得頭發都汗濕了,也就伸過手去,拿帽子沖他的臉扇起來。

運動過後,談忱的眼睛愈發燦若星辰,好像被塞進了最耀眼的光。

就像他這個人一樣,無論何時,都是光芒四溢的。

兩人隔得很近,相對而視,和羽又給談忱扇着風,從側面看,就像她坐在他的懷裏。

前排的江浩然倏爾轉身,眯眼狐疑地問:“忱哥,表妹,你倆在後面偷偷搞什麽小動作?”

談忱立即接話:“搞你——”

話沒說完又驟然噤音,快速瞥一眼和羽,換了正常的語氣:“關你什麽事?”

江浩然不怕死一般的火上澆油:“你倆像在後邊親嘴似的,我不能問問?”

談忱:“……”

要不是因為和羽在場,談忱真想把江浩然拖去小樹林狂揍一頓,讓他體驗一下命運的殘酷。

談忱自己心慌意亂,但又生怕和羽多想,慌亂中想對和羽解釋一下,卻看到和羽一本正經看向江浩然。

和羽一副探讨學術問題的态度,認真說:“江浩然,我坐最後一排中間位置,談忱坐在我的左邊,你坐我們前面一排右邊位置,你和我的角度應該是45°左右,我的臉朝左45°,也就是說我們的臉只相差90°,而不是視線盲區充分必要的135°以上,你是怎麽得出那個謬論的?”

江浩然被大擺錘錘暈還沒緩過來,不能冷靜思考數學題,無奈地回答:“這題我解不出,我一會兒去問問孟新傑行嗎。”

談忱聽得好笑,心頭那絲緊張也倏爾消散。他渾身舒坦地往座椅後一靠,嘲諷江浩然:“說你眼瞎呢聽出來了嗎江胖?”

更前一排的周思琪一時沒忍住,配合地笑出了聲。

和羽也忍俊不禁,她沒想到談忱聽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也跟着笑起來。

江浩然這時開始打起哭腔一副受了天大欺辱的樣子:“你們竟然都笑話我!嗚嗚嗚嗚……”

談忱目光落到和羽臉上,看到她純真的笑容。

他思及在來度假村時,周思琪在車上說的那些話,心頭一時觸動,柔腸百結,忍不住對和羽說:“就是要這樣,別總是壓抑自己,生活不應該只有學習,對不對?”

和羽有片刻的失神。

她聽得心中柔軟,似有人在輕撫深埋的傷口。可剛想回答時,觀光車司機回頭說酒店到了。

和羽只好将遮陽帽重新罩回頭上,把書包理正,随大家下了車。

這會兒酒店正門的小廣場上人來人往一片混亂。

上午新搭建好的舞臺旁站了不少人,有一群穿粉白裙子舞臺服的姑娘正聚在一起聊天,有幾個工作人員焦慮地檢查現場,而現場導演扯着嗓子在打電話。

舞臺上架了一臺鋼琴,鋼琴旁邊坐了一名氣質出衆的男子,雖着一身正裝,也是一臉焦急。

和羽不明所以,但盡量避開他們一點,徑直朝酒店大門走去。

走到一半,談忱在這堆鬧哄哄的人群裏看到了劉一帆。

談忱開口喊他:“劉一帆?”

劉一帆苦着眉頭小跑過來,時不時朝現場導演看一看。

談忱問:“怎麽了這是?”

劉一帆右手手背拍在左手手心裏,苦大愁深地說:“細節方面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就知道跟我爸他們找的廣告公司這回出了點岔子,說是請的一個小提琴手臨時變卦說不來了。”

談忱随口追問:“為什麽。”

劉一帆急得踱步:“說是有別家出更多的錢,就不來我們這兒了。”

談忱冷靜地說:“那再去找個小提琴手再重新定個時間拍不就完了。”

劉一帆眼睛一直盯着舞臺那個方向,但還是回答了談忱的話:“哪有那麽簡單的事兒,把這群工作人員集齊都不容易,那個彈鋼琴的男生也只有今天有檔期,何況今天還來了幾家電視臺的記者,這是多麽難得的宣傳機會。現在就因為這小提琴手不來,我們度假村要虧大了。哎,忱哥,我爸都要愁死了。”

和羽原本已經都往前走了好幾步,但還是一字不落聽完了劉一帆的話。

她不為所動地朝大廳走幾步,可也只是走了三四步,卻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

談忱之前的說的話萦繞在她耳畔。

“別總是壓抑自己,生活不應該只有學習,對不對?”

一句普普通通的話,卻像神奇的咒語,一點一點化開她的冷漠。

兩秒後,和羽轉了身。

她走到劉一帆面前,擡起白皙的臉,認真問:“你們對小提琴手有什麽要求?需不需要有等級證書?”

劉一帆一聽,頭搖得像撥浪鼓:“沒有這個要求,但是聽說那個導演的要求很高,要導演覺得可以才行。沒來的那個,是合江音樂學院八級小提琴手。”

和羽垂下頭,而後看向談忱。

後者也正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談忱的眼神裏有好奇,也有幾分莫名的、不知從何而來的期待。

兩秒後,和羽終于開口:“劉一帆,你去跟導演說一下,我試試看吧。”

劉一帆面上一喜,反問:“真的?和羽,你還會這個?”

可是還沒等到回答,他已經飛快跑去找拍攝組拿備用的提琴了。

十五分鐘以後。

和羽換好了拍攝要用的白色禮服裙,架好了才剛剛磨合過幾分鐘的小提琴。她和那位負責伴奏的鋼琴師簡單溝通過幾句,決定一起自由合奏。

要演奏的曲子只有一首,和羽再次掃了幾眼曲譜。等鋼琴師準備好,和羽微微揚起琴弓,正式進入演奏。

這是一首《波西米亞夢境幻想曲》。

和羽看到曲名時,就知道為什麽那位變卦的提琴手不來,導演組不能迅速找到備選人員了。

因為這是一首小提琴界公認的非常難拉的曲子,入門時間短的提琴手實難駕馭。

但對于和羽來講,倒也無需畏懼。

原本鬧哄哄的廣場這會都靜了下來。廣告公司來的工作人員、來來往往的學生,都不約而同為和羽的琴聲停駐腳步。

少女一襲白裙,站在明亮的舞臺正中間。

她的下颌擱在琴托上,左手四指如流光一樣快速跳躍在琴弦間。右手舒展握弓,琴弓與琴弦相遇,流淌出一串串溫柔又激揚的旋律。

談忱忍不住走向舞臺方向。

離和羽只有三米遠時,他終于看清她臉上的表情。

和羽微微低頭,目光恬靜又溫柔。唇角偶爾跟着一個高亢的琴音轉折而略微揚起來。她好像沉浸到了自己的世界,好像在波西米亞的夢境裏,找到了讓她最舒适的狀态。

人群裏,她美得光彩奪目。

俗世泱泱,她卻像不染凡塵的天外來客,渾身上下流露着清新隽永的優雅和美麗。

這種美,與平時她刻意表現出的冷傲疏離截然不同。

這是不加掩飾的放松,也是真我本心的外露,更是這些年來所見所聞彙聚于心的優雅氣質的展現。

談忱不懂弦樂,可此時卻偏偏覺得,那缭繞纏綿的琴音像有了魔力,一縷一縷鑽進他的心。

無風起,心自亂。

一曲畢了。

和羽放下提琴,禮貌地轉身,向剛才為她伴奏的鋼琴師點頭致謝。

鋼琴師如夢初醒,從美妙的合奏裏回神,迅速起身回以紳士的鞠躬。

臺下掌聲如潮。

好像這不是一場簡單的廣告拍攝,而是一場振奮人心的提琴演奏會。

和羽略一回頭,一眼看到站在她近處的談忱。

談忱眸光閃爍,笑意暈開在眼角眉梢。他舉起兩個大拇指,用口型對和羽說“太棒了”。

和羽回以微笑。

現場導演對音樂頗有研究。他走到和羽身邊,一臉贊賞地詢問道:“你以前是哪個樂團成員?”

和羽搖搖頭,答:“我從來沒有參加過樂團,也沒有考過級。”

導演多說了一句:“可你的水平已經達到了演奏級別。”

和羽笑起來,露出潔白的貝齒。

她說:“感謝導演謬贊,我先去吃飯了,後續如果還需要我幫忙,可以找劉一帆給我打電話。”

“好。”

和羽走下舞臺,先去一旁的後臺更衣室換回自己的衣服,然後走到談忱身邊。

兩人剛準備一起離開,有人小跑過來,擋住了和羽的去路。

和羽擡頭一看,是剛才為她伴奏的鋼琴師。

他穿着一身筆挺的正裝,頭發整齊地梳到一邊腦側。一副青年精英模樣,眼下看起來卻有幾分局促。

來人先開口:“你好,我是合江音樂學院大二的學生,我叫孟幻。可以和你認識一下嗎?”

孟幻剛才享受了一場絕美的合奏盛宴。他被和羽的琴音征服,急切地想要結識這位似乎能觸摸到自己靈魂的人。

和羽還沒有回答,談忱卻先開了口。

他上前一步,仗着身高優勢朝對方逼近,聲線懶洋洋:“當然不可以。”

孟幻不甘示弱,擡眼與談忱對視,說:“為什麽不可以?”

談忱回頭看一眼和羽。他見到她恢複了從前慣有的素淡表情時,便知曉了她對來人的搭讪毫無興趣。

談忱知道,和羽不擅長也不願意處理這樣的人際關系。

但不知為何,談忱莫名歡快起來。

他閑散地一揚手臂,穩穩地摟住和羽的肩膀,示威一樣看向孟幻。

然後,他嚣張又狂妄地說:“因為,她男朋友會不高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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