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家人

因為自己不小心說錯了話，埃德蒙也沒好意思多問莫爾的名字，只是把這個纖細的紅發少年記在了心裏。想着如果有機會，可以找人打聽一下相關的訊息。畢竟這麽漂亮，又是學習機甲制造專業的孩子，走到哪裏都不會是個默默無聞的存在。

莫爾在經歷了剛剛暫短的不愉快以後，選擇性的将這件事遺忘在了腦後。到了吃飯的時間，就快步離開了資料室。

科技園餐廳的包間裏，史密斯伸手摸了摸兒子的額頭，發現他的燒并沒有反複以後，十分開心的把自己面前的小排分了兩塊在莫爾碗裏，“喏，多吃點，你太瘦了，要稍微胖一點才好看。”

“好。”史密斯夾過來的菜，莫爾當然不會拒絕，十分給面子的吃進嘴裏，這在這次生病以前可是絕對不會發生的事情，莫爾拿出來搪塞他的借口還十分的冠冕堂皇——減肥。天知道，他根本一點都不胖，甚至和同齡的孩子們比，還要顯得略微瘦上那麽一點。

“這才乖。”史密斯雖然不太明白，為什麽兒子不過是生了一場病，醒過來以後整個人，無論是氣質還是習慣都發生了細微的變化。但眼前兒子的變化對他來講，還是十分喜聞樂見的。史密斯臉上的笑容加深了不少，就連身上因為忙碌了一個上午而産生的疲憊，也都消失不見了。

“你上午在資料室裏，都看了些什麽？”手腳麻利的丹尼爾和愛人不一樣，他面前的餐盤已經空了大半。肚子有了吃的墊底，就可以趁這空擋來聊點自己關心的話題了，“如果需要推薦，我想，我可以給你一點建議。”

“機甲制造，還有，就是一些有關放射性元素的資料。”莫爾記得十分清楚，前世爸爸是第一個站出來反對他搞放射性元素研究的人，只是那時他心高氣傲，又一心急于求成的想要把從凱爾森那裏的來的靈感付諸實踐，根本就沒理會他的阻攔，最終才會自食惡果的将自己逼到了進退不得的兩難境地中，最終自食惡果。

“放射性元素？”果然，丹尼爾在聽見莫爾說到放射性原素的話題時，幾不可查的皺了一下眉頭，“這并不是一個很好的項目，或者說，這個課題，在目前來講，對于很多科研工作者們，并不是一個被看好的研究方向。至于原因，我相信你在學校的歷史課本裏，應該是有學習過，那些東西，曾經讓我們的世界經歷過一次怎樣巨大的災難。所以，我們現在才會每進行一項和放射性元素有關的試驗，或者是科研項目的時候，才會慎之又慎。當然，我說這些話，并不是想全盤否定你對于此類研究的熱情，只是希望，你能夠更加理性的去對待它們罷了。但是，凡事都有雙面性，現在在這個領域裏做研究的人很少，也就意味着這一塊将來能夠做出成績的幾率會變得更大。”

類似的言論，莫爾還是第一次聽見，他不自覺的放慢了手中進食的速度，專心致志的将視線鎖定在丹尼爾身上。

已經吃飽了的丹尼爾見兒子竟然對自己的話這麽感興趣，放下刀叉，又補充道：“對了，你既然看了些有關放射性元素的資料，那麽一定有看到過一篇有關《論仿色性元素在實戰中的應用及原理》吧？”

“嗯，看到了。”那份資料的掃描件，現在正躺在他的背包裏。

“那我就和你簡單說一下。這些年，我們的研究也在試圖朝着這方面發展，但是一則是有前車之鑒，大家動作起來難免會小心翼翼。再者，有人發現，如果再不能想辦法弱化放射線對于人體的影響，那麽就是我們之前所有假設都成立，制造出來的東西，也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唔。”莫爾咬了咬叉子，視線下意識的落在餐盤裏已經切碎的肉塊上。總感覺好像有什麽東西，是被自己忽略了。

到底是什麽呢？莫爾百思不得其解。

“好了，你學的是機甲制造，會對放射性元素感興趣，這份心是好的，但也要量力而行。別把精力用偏了地方。”丹尼爾知道，自己用這樣的語氣結束這個話題有些牽強，而且也容易傷到孩子的自尊心，但他是真的不想讓兒子去接觸這一行，那其中要付出的代價和最終的收獲完全不成正比不說，以後若是真有所成，弄不好還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那些都不是他想要看到的。

“我知道了，爸爸。”莫爾知道，自己心裏那點疑惑一時半刻的也很難想得通透，索性一咬牙，把自己知道的一些東西用假設的方式說給了兩位父親聽，“爸爸，爹地，你們說如果……我的意思是，如果，如果我們只利用一種或是将同類型的，波長類似的物質組合在一起，應用在熱武器上有困難，為什麽不能嘗試着，将幾種不同波長的物質進行混合呢？如果能夠利用他們之間相互的制衡關系，來重新組合成一種新的物質呢？”

“重新組合起來？”史密斯做了半輩子的研發，還是第一次聽見有人提出這樣的觀點，心下像是突然在一間密閉的房間一側，突然開了一扇窗，那種激動的情緒簡直溢于言表。

只是，丹尼爾和史密斯的反應則是完全相反的兩種态度，反而是眉頭皺的更緊了。

“呃……我，不過是突然奇想……”将兩人的表情看在眼裏，莫爾緊緊的咬住了下唇，“爸爸，爹地，你們可以當我沒說過……”

“怎麽會，莫爾，我的孩子，你的這個想法太棒了！”史密斯可不管丹尼爾心裏在想些什麽，他這人一向都不吝啬去表揚孩子，也願意将自己內心的想法，用最為直接的方式讓孩子知道。

“呃……”

“行了，史密斯。我已經吃飽了，等下下午實驗室裏還有不少活兒要幹。莫爾，等一下，你是想先回家，還是繼續到樓上看資料，直到我和你爹地下班？”丹尼爾打斷了愛人和兒子間的對話，雖說科技園餐廳的包間裏隔音效果不錯，但也難保不會出現隔牆有耳的情況發生，還是謹慎些為好。

“回家。”莫爾不敢肯定，埃德蒙此時是留在樓上繼續看書，還是已經離開了。只是他不想去賭，也不想再和任何一個軍人扯上關系，最好是能躲多遠就躲多遠。

“也好，你剛生了一場病，好好回家休息是正經事。”史密斯聽說兒子打算回家休息，索性直接把自己帶來的一疊文件放在丹尼爾的手上，“要不，等一下你幫我帶回去？我覺得，我還是親自把兒子送回家去更放心一點。”

“你就慣着他吧，這麽大了還跟個小孩子一樣任性，過兩年有誰敢和他結婚？”丹尼爾對于史密斯對莫爾的溺愛從來就沒持過積極态度，而且每次自己一想着教育一下莫爾，他肯定是第一個跳出來反對，順便把自己在孩子面前的威嚴掃個精光。

“我可以不結婚，永遠陪着你們的。”之前噩夢的影子還沒有散去，莫爾可不想再給自己套上一套枷鎖來找罪受。再說，選擇單身，除了不能向帝國申請通過人工子宮來孕育子嗣外，也并沒有其他不好的地方。

“孩子話，等将來你遇到一個願意為他改變自己已有生活模式的人時，就不會這麽說了。”史密斯空出手掌來刮了一下莫爾的鼻子，又把車鑰匙掏出來在丹尼爾面前晃了晃，完全就是一副說風就是雨的模樣。

好在丹尼爾這麽多年，已經習慣了愛人的無厘頭，只囑咐他們路上開車時一定要小心些，便放行了。

這邊莫爾被送回家去安心的睡了個午覺不提，卻說埃德蒙這個下午，心裏就像是長了草一樣，視線總是不自覺的向着資料室門口的方向瞟，好像下一刻那個紅頭發的少年，就會破門而入的樣子。

可埃德蒙從中午一直等到了天黑，也沒見到莫爾回去，心裏好像是缺了一塊一樣，連他自己都說不清，他這是怎麽了。

這種失落的情緒一直伴随着埃德蒙回到了大公府邸。

斯科特大公剛剛在書房裏接了一個讓他心情不錯的電話，這會兒正坐在花廳裏自斟自飲的泡茶吃。一回頭看見埃德蒙一臉郁卒的走進來，下意識的就叫了他一聲：“埃德蒙？過來爺爺這裏。你這是怎麽了，怎麽一臉不高興的模樣？”

“沒什麽。”埃德蒙爬了一把臉，讓自己臉上的表情看起來相對正常些以後，才伸手取過一小盅茶湯，“我今天去了科技園的資料室，查了一整天的資料。”

“又收獲麽？”斯科特大公又加了些開水在茶壺裏，略微沖泡後，才将新的茶湯倒入自己面前的小盅，“我知道你一直都在尋找一種方法，一種機能夠提高金烏的戰鬥力，又能節省能源的方法。但那畢竟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夠找到的，別把自己逼的太緊了。”

“我不會的，再說，研究那些東西不過是我的業餘愛好，我不會讓這些影響到軍部正常的工作。”埃德蒙雖然不知道爺爺今天為什麽會說這些，但他知道，爺爺本質上是不喜歡他分散太多的精力去研究機甲制造的，有這個時間，還不如多研究些戰法策略，在戰場上才更加有用些。

“嗯，我知道你有分寸。”斯科特大公用手指在膝蓋上輕輕的敲打着，“對了，埃德蒙，你今年已經快三十歲了吧？”

“29。”埃德蒙不知道斯科特大公為什麽會有此一問，老實的回答了，同時心下略微松了松。只要爺爺不再追究他今天去做了什麽就好。

“29……埃德蒙，是爺爺對不起你，讓你常年随軍在外，連找個像樣的朋友都很難。剛好，我這裏接到了一個請柬，沃克侯爵過兩天要辦壽宴，想必會有很多世家子弟過去。不如，你也跟着，去湊個熱鬧？”

“爺爺——”埃德蒙微微拉了個尾音，聽在斯科特大公耳朵裏，不知為什麽竟有了點撒嬌的味道。這樣的待遇在埃德蒙懂事以後，可是從來都沒有過的。斯科特大公心底漾起一點小小的漣漪，感覺，還挺不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