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相遇

難得過了幾天清淨的日子，沒有試驗，也沒有永遠都統計不完的數據，更沒有那些對身體有害的放射線。莫爾很是清淨的過了十來天的米蟲生活後，突然發現，原來這樣的日子也不錯！只是這種混吃等死的日子，如果過久了，就是定力再強的人，也得廢了。

所以，在得到了史密斯解禁的答複後，莫爾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到自家地下室裏，狠狠的流了一次汗，直到身上的衣服完全被汗水浸透了，才到浴室裏沖了個熱水澡。

身上的骨頭都活動開了，莫爾自覺他整個人都精神了不少。在過去的幾年裏，他已經習慣了連續工作，研發的日子，這麽猛的清閑下來，日子一久，反倒是感覺渾身不自在。果然這樣流一流汗，才會覺得爽利。

史密斯默默的将帶來的果汁放在小幾上，看着莫爾一邊擦頭發，一邊從浴室的方向朝自己走過來，不知為什麽，心底裏那點困惑非但沒有因為時間而消散，反而變得更加清明起來。好在他及時收斂情緒，趕在莫爾走到自己身前前，主動将自己調試到了最好的狀态。

“我就喜歡看你這生龍活虎的模樣，看着就有朝氣。”史密斯順手旅順了一下莫爾鬓角的長發，“渴了吧，我拿了果汁下來，你洗了澡，喝一點補充水分。”

“我就知道爹地對我最好了！”莫爾笑着撒了個小嬌，慢慢的，竟然找回了一點當年和爸爸、爹地一起生活時的感覺來。當然，已經失去過一次的莫爾，現在對于眼前的一切是倍感珍惜的，生怕又會再一次失去了。

“好了好了，多大的人了，別總抱着我撒嬌。”史密斯心裏喜歡，但該板起臉來教育兒子的時候，他也一定不會心軟就是了，“你啊，什麽時候才能真正長大呢！”

被史密斯的手指點了額頭，莫爾反倒是整個人都往前湊了湊，讓自己靠在史密斯的手臂上，做出一副更加親密的姿态出來，“如果可以選擇，我寧願自己一輩子都不要長大，做個小孩子反倒能夠活的更輕松些。”

“說什麽傻話呢！”史密斯頗有些拿他沒轍的把按坐在一旁的凳子上，随手拿過毛巾來幫他擦頭發。要說，這孩子最像他的，就是這一頭紅發了，“你早晚都會有自己的愛人自己的家庭。”

“我不需要那些，莫爾只要你們就足夠了！”經歷過了一次背叛，莫爾本能不再相信這個世界上還會有什麽愛情，更加不會相信除了自己的雙親以外，還會有誰真心是對自己好的。

“越來越會說胡話了！”史密斯搖搖頭，手上擦拭的動作越發輕柔起來，“以現在的代孕技術，你就是想像我和你爸爸一樣，帶個男人回來一起生活，我們也是不會反對的。單就是不能一直單着！不然，等将來我們兩個百年了以後，誰來和你作伴？”

“那是很遙遠很遙遠的問題了吧？”莫爾才不上當，立馬轉移了話題，“對了，爹地，明天讓我跟着你們一起去科技園吧！你知道的，我從小就對那些東西感興趣，時間長了摸不到，就渾身的不自在。”為了能夠達到目的，莫爾對着史密斯狠狠的撒了一把嬌，幾乎整個人都挂在了史密斯身上。也多虧了史密斯并不是個文弱的人，不然一早就被莫爾壓趴到地上去了。

“爹地，答應我吧，好麽？”莫爾看見史密斯臉上有了松動的跡象，再接再厲的挂在對方身上搖了搖，“我保證，絕對會照顧好自己，不去做太累太危險的事情……不然，讓我過去找點資料回來看，也是一樣的。”

“你确定自己會說到做到？”史密斯知道，他這個兒子的性格在某些方面，跟他另一個父親簡直是一模一樣，都是那種有了機甲就不要命的主！像是這一次莫爾突然發燒病倒，不就是因為他之前為了某項數據，一連在實驗室熬了幾個通宵的結果！要是他再不多看着點，指不定這父子倆将來就都得死在實驗室裏。

“說到做到！”莫爾一聽有戲，立馬豎起三根手指給史密斯下了保證。

其實，就是現在史密斯同意自己能進去實驗室，估計他短時間內也是沒有那個膽量再去碰那些機械設備的。前世自己的死狀還歷歷在目，他的心裏素質就是再強，也做不到馬上就能将那些東西無視掉。

“那好，等晚上，你爸爸回來的時候，我跟他說一聲。他要是也同意，你明天就能跟着車一塊去科技園。”史密斯被莫爾鬧的沒辦法，最後只能搬出愛人的名頭來，希望兒子能夠稍稍收斂一點，再搖下去，自己這把老骨頭就得讓他給搖散架子喽。

“嗯，我就知道，爹地最好了！”過了史密斯這一關，拿下丹尼爾根本就不在話下。

果然，第二天一早，莫爾就順利的跟着自己的兩個爸爸登上了去科技園的車子。

一路無話，眼看着科技園的大門就在眼前了，莫爾心裏卻沒來由的感覺到一陣退意。好在他并沒有把自己的心事表現在臉上，倒是沒讓同車的兩個爸爸看出異樣來。

十年前的科技園，和莫爾所習慣的那個科技園多少還是有些區別的。最明顯的，就是幾年以後，莫爾在裏面研究放射線的那棟科研大樓，此時還沒有建起來，那塊空地上此刻正種植了一大片的薰衣草，一陣微風拂過，就像是一大片紫色的海洋，美麗的讓人心醉。

莫爾本身并不喜歡薰衣草，或者說他對大部分有香味的花都喜歡不起來，因為他那敏感的鼻子，對花粉過敏。聞得多了，很容易就會産生過敏反應，輕者不過是在身上起些紅疹子，過幾天自然就會消退下去。重了，就只能到醫院去接受治療了。

對此，莫爾一直都是很小心的，口罩，幾乎就是莫爾身上的必備品之一。

史密斯是熟知兒子對花粉過敏的毛病的，此時下意識急走兩步，護在他身邊，以為這樣做了，就能為他擋住大部分被風吹過來的花粉，讓他的鼻子能夠感覺好受一些。

落後了半步的莫爾見狀，微微紅了眼眶。他下意識的，用手指在鼻下掩了掩，迅速撫平心底的那點波瀾。

史密斯和丹尼爾都有自己的工作，當然不可能每時每刻都陪在莫爾身邊。再說，莫爾也不是第一次來科技園了，在這裏他也有自己熟悉的小圈子，也知道這裏的規矩和禁忌，放他自己一個人是完全沒有問題的。

所以，三人在約定了中午在餐廳彙合的時間後，就去各自做自己的事情了。

莫爾這次的目的地并不是實驗室，而是頂樓的資料室，那裏有莫爾現階段最需要的數據訊息。

埃德蒙·斯科特難得有個假期，可他一點都不想和那些發小們去到處鬼混，就想了一個借口，跑到科技園頂樓的資料室裏來躲起了清淨。當然，這裏順便還能查些資料。

要是細說起來，埃德蒙從小最愛的，還是那些和機甲制造，放射性物質在工業以及軍事方面的應用相關的知識。但因為他本身還是晟夏帝國，斯科特大公的兒子，他将來的命運勢必走向，勢必是要和國家的安防聯系在一起，是要到戰場上去建功立業，博得一番成績後回來世襲大公爵位的。而不是由着自己的性子，去搞什麽機甲、熱武器的研發，整天把自己像是科研狂人一樣關在實驗室裏鼓搗數據。

所以，埃德蒙想要去接觸那些屬于後勤的研發工作，就只能講本就不多的時間，一擠再擠，在努力完成了一整天的作訓任務，或是從邊境星球放假回到關都的那一點點時間，來科技園查詢自己需要的資料。

可是，就這麽一點點的時間，哪裏能夠滿足得了求知欲旺盛的埃德蒙？

這天，埃德蒙像是以往一樣，在科技園開門的第一時間，便攜帶者随身的數據終端系統和一整天需要的攝取的水和食物，打算在這裏耗到閉園為止。

莫爾推門進去的時候，一向警醒的埃德蒙，在第一時間就發覺了他的到來。開始，他以為莫爾和那些偶爾才會上來找東西的科研員一樣，停留片刻，拿到需要的東西就會很快離開。哪想到對方竟然是個意外有耐性的人，在巨大的資料架後面，一坐就是一上午。

埃德蒙略微有些好奇，對方到底是什麽人。可他長期作為一名軍人的所養成的極強的自律性，讓他止住了好奇的腳步。這年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要對方不會影響到自己的閱讀，他倒是懶得去深究太多。

直到埃德蒙因為需要另外一項資料，而繞道了資料架的另一邊，才和莫爾相遇。

同樣一直醉心于資料查詢的莫爾，并不曾想到，這間設置在頂樓的資料室，今天除了自己以外，竟然還會有另外一名訪客。他明明記得，自己進來以後，他身後的那扇大門就沒再開啓過才對。唯一能解釋通的說法，就是這人比自己來得還要早。

莫爾下意識的瞄了一眼站在架子另一端的男人，身材高大，寬肩窄臀，即使是穿了一身休閑服，整個人看起來也帶着一種讓人無法忽視的存在感。

埃德蒙·斯科特！

莫爾沒想到自己會在這種地方遇見這個傳說中，像是神一樣存在的男人。而他對于埃德蒙的·斯科特的種種認知，尚且還停留在上一世。那時，這個男人已經成為了整個帝國中，最為年輕的中将。因為一次次的帶領着帝*人們在宇宙戰役中搏殺，用敵人的鮮血，一步一步的見證了自己成功的道路。在帝國年輕熱血的青年們眼中，斯科特中将完全就是他們為之努力奮鬥的偶像。

時間向前推了十年，莫爾有些記不太清楚，這個男人現在達到了什麽樣的位置上，但總歸不會是默默無名之輩就是了。

想到這裏，莫爾心裏難免會把凱爾森拿出來和埃德蒙做對比，只是這一比，反倒是顯得同樣出身世家的凱爾森更加無能起來。

咬着嘴唇，莫爾憤憤的想着，這一世，哪怕他沒有本事要了那個人渣的命，也一定不會讓他有好日子過。

“要拿上面那個架子上的資料麽？”一只修長又骨節分明的大手，将他踮着腳摸了一下卻沒能夠下來的資料架遞到他手上。

莫爾下意識的伸手接住，眼裏閃過一絲詫異，但他很快便借着點頭的動作掩飾過去，“謝謝。”

“不客氣。”埃德蒙嘴角微微上揚，這裏并不是軍部，眼前這個看起來只勉強到自己下巴位置的紅發少年，也不是他軍部裏那些皮糙肉厚的下屬，到不至于一直板着臉，“你是學生麽？”看起來小小的，臉上甚至還帶了點稚氣，一副不滿二十歲的模樣。

自己二十歲的時候在做什麽？埃德蒙有些回憶不起來了，他只記得從他記事起，就跟着爺爺一起鍛煉身體，學習一些基本的格鬥技巧，直到十六歲考上關都大學最好的指揮系，成為一名優秀的指揮官，以及機甲駕駛師。然後步入軍營，從此成為一名随時準備為帝國奉獻出生命的戰士。

“嗯。”心理年齡已經接近三十歲，并不比此時的埃德蒙小的莫爾愣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埃德蒙說得沒錯，他現在的确還是個學生。也是因為現在正在放假期間，才會有這麽多時間，能夠随意支配。

不過，看着面嫩什麽的，好讨厭！

“還真是個勤勞的小家夥。”埃德蒙毫不吝惜的誇贊了莫爾一句，并随手從更高的地方将自己需要的東西取下來，又順手拿下另外一個文件夾遞給莫爾，“喏，你這麽小的年紀，能夠喜歡研究這些枯燥的東西很難得。但是，我覺得，這些應該更适合你才對。它更加系統、淺顯些，容易被初學者記住理解。”

“哦。謝謝。”莫爾囧囧的接過寫着《放射性元素應用基礎》字樣的文件夾，再看看自己手裏拿着的《論仿色性元素在實戰中的應用及原理》，突然覺得，這個未來會成為帝國人民英雄的男人，似乎并不像是傳說中的那麽冷血難接觸，甚至脾氣應該是有點龜毛的。

“你是學習放射性元素的學生？”埃德蒙見莫爾臉上囧囧的表情，還以為是自己給他拿錯了東西，下意識的又瞄了一眼遞出去的那個資料夾的名字。畢竟像是他那麽大年紀的孩子，就對放生性元素感興趣的可不多，這東西弄不好，對身體的損害是極大的。

“不，我是學習機甲制造的。”莫爾不知道埃德蒙為什麽會有此一問，老實的回答了。

“機甲制造。”埃德蒙臉上的表情變得更加古怪了幾分，相比于放射性元素，學習機甲制造可是份苦差事，不但要求學習者擁有大膽的嘗試和創新精神，更加要求每個學生擁有一副過人的好體力。畢竟那些機甲上的零件，可不會自己長腿跑過去，是要使用者自己一件一件的親自去搬運的。就着孩子看起來幹瘦的小身板，能吃得消每天搬運機甲零件？

“怎麽，有什麽問題麽？”這次莫爾毫不客氣的皺起了眉頭，絲毫不想掩飾自己被冒犯到的憤怒。哪怕這個人，将來會變成帝國赫赫有名的大人物。

“不，沒什麽。”埃德蒙知道，有些事自己在心裏想想也就罷了，真要是說出來，肯定會惹得大家都不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