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重生

劇烈的疼痛讓莫爾猛然從睡夢中驚醒，汗濕的長發緊緊的貼附在他慘白的面龐上，一縷一縷的。只是，此刻，莫爾根本就無暇顧及太多，而是下意識的伸出一雙細白的手，注視着上面尚未成型的薄繭，好半天才就着月光，慢慢打量起自己現在所處的地方。

目之所及，這裏并不是他所熟悉的，那間自己睡了七年的婚房，而是他在清江老家，陪伴他成長了二十年的卧室。周圍的一切看起來是那麽的熟悉，一桌一幾，這裏的每一件家具無一不是承載了他無數童年裏最美好的記憶。

淚水無聲的沿着莫爾的沿着臉頰流到下巴，在悄無聲息的消失在被子上。

莫爾幾乎是顫抖着雙腿，從床上跌跌撞撞的爬了下去，用同樣顫抖着的手指費力的按下了牆上節能燈的開關。猛然亮起的燈光刺痛了莫爾的雙眼，也讓他更加清晰的從牆角處的穿衣鏡裏看清自己現在狼狽的模樣。

幾乎是爬着來到穿衣鏡前的莫爾，伸出手，顫抖着撫摸着自己在鏡子裏記憶中的容顏。火紅色的長發，因為汗濕的緣故，此時正一縷一縷的貼附在他白瓷一樣細膩的皮膚上，襯得他那原本就細致的眉眼，看起來越發像是畫冊裏走出來的人一樣，美麗得不可方物。

可有誰又能夠想到，僅僅過了不到十年的時間，這張漂亮面孔的主人，就因為長期過度的勞累而迅速的蒼老了下去，甚至早早的有了皺紋和祛斑？

如果不是自己切身經歷過，莫爾是怎麽都想不到，自己竟然會變成那般模樣的！

輕輕挪動了一下身體，莫爾讓自己的後背能夠依靠在牆角的櫃子上，思緒萬千。

他是從小就熱衷于特種機甲的研發沒錯，可他對機甲的熱愛遠遠沒有達到為了能夠加快特種機甲的研發速度，而去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他所以會去做那些事情，完全是因為他的愛人，凱爾森·沃克告訴他，在面對殘酷的宇宙空戰時，一名機甲師想要活下去并出色的完成任務，靠的不僅僅是高超的機甲駕駛技術，能夠擁有一臺戰鬥力卓絕的機甲，也是機甲師能夠活着從戰場上走下來的重要因素之一。作為愛人，莫爾如果能夠将尚未完全試驗成功的R線技術應用在機甲上，勢必能夠增加他在戰場上建功立業的機會。

那時候的莫爾已經被凱爾森迷的暈頭轉向，為了能夠制作出讓愛人滿意的機甲與配套的武器，他甚至不顧父親的阻攔，依然的将尚不完全的R線技術拿出來，應用在最新研發的機甲上。

理想是美好的，而現實卻殘酷的，在現實一次又一次的将他從勝利的邊緣推向失敗的深淵後。連莫爾自己都記不得，他是怎樣在無數次失敗以後，再一次踏着從前的足跡，一步一步最終走向勝利的！

然而，還沒等他将勝利的喜悅分享給家人和愛人，現實卻又一次給了他更加沉重的一擊——凱爾森出軌了！

呵！還真是諷刺！凱爾森的出軌，不早不晚的出現在他們結婚以後的第七年。還真是應了那句老話——七年之癢，躲過去了，未來将是一片海闊天空，躲不過去，等待着你的就是愛情的終點。

莫爾從未想過，他為凱爾森付出了那麽多，甚至為他背叛了從小在父親面前立下的誓言。可最終換來的，卻是被他早早安排在自己身邊的情人奪走勝利果實，并被殘忍殺害的下場。

莫爾将臉埋在膝蓋上，任由淚水從臉頰上滑落，又打濕了衣褲。

還好，現在一切都還沒用發生，還都可以挽回。

莫爾暗自在心中發誓，一定要讓那對狗男女好看，讓他們也知道自己曾經受過的委屈和煎熬，讓他們也嘗嘗那種生生被剝奪了生命的痛苦！

按照以往的慣例，史密斯·加裏一早将全家人的早餐準備好以後，來到兒子莫爾房間打算叫他起床時，竟然破天荒的發現，一向不催不起的小莫爾竟然沒有睡在床上！

史密斯剛想招呼丹尼爾·貝克過來告訴他自己的這一重大發現時，一低頭竟然發現兒子此刻正團成一團坐在角落的，地板上！？

“莫爾！”史密斯驚叫一聲，大步跑過去看莫爾，“這是怎麽了？怎麽坐在地板上！喔，天啊，丹尼爾，你快來，莫爾發燒了！天啊，莫爾、莫爾，我的孩子，你這是怎麽了？告訴爹地，和爹地說說話啊！”

莫爾并沒有回答史密斯的問題，因為這時候的莫爾，已經被高燒折磨得有些神志不清了。他現在唯一能夠感覺到的，就是有人正蹲在自己身邊，關心着他的健康。

這種感覺，真好。

一連在醫院裏挂了三天的水，莫爾的身體狀況才稍稍穩定下來。史密斯心疼的摸了摸兒子瘦了一大圈的臉頰，“你本來就瘦，這一病身上就更沒有幾兩肉了。不行，這次你得聽你爹地的，回頭咱們買點上好的材料好好補一補。”

“爹地，我已經感覺好多了。”莫爾僵硬的扯了扯嘴角，他已經很久沒被人像對待小孩子一樣摸頭了。但不得不說，這樣的感覺，其實也蠻好的。

上輩子，在他婚後，受到了凱爾森的蠱惑，不顧家人的勸阻，執意要為愛人研制一款具有超強攻擊力的機甲時，史密斯和丹尼爾就已經對他心寒了，甚至慢慢減少了和自己的往來。到了最後兩年，別說和他們親近，莫爾就是想見他們一面都有些困難了，更何況是去做些親近的小動作。

“好多了你怎麽還躺在床上？好多了你就應該能下地跑動了！”史密斯可不是個好糊弄的人，被兒子兩句好話随随便便一哄，就能放棄自己的原則，“我知道你從小就不喜歡那些湯湯水水的，但這次我就是看着你一勺一勺的喝，你也得把它們都給我喝下去。”

“嗯。我知道了，爹地，我會把他們都喝完的。”史密斯一貫的強勢讓莫爾感覺鼻頭一酸，悄悄紅了眼眶，他趕忙借着低頭喝湯的動作掩飾過去。等他再次擡起頭時，已經恢複成他平日裏的模樣，大口大口的把面前的一小碗濃湯喝進肚子裏。

“這才聽話！”在史密斯的記憶中，他的小兒子可是難得會這麽乖巧聽話，不用哄的，就自己把碗裏的東西都吃光了。史密斯用食指輕輕刮了刮兒子的小鼻子，毫不吝啬的誇獎了他一句，“我們小莫爾是世界上最棒的孩子。”

此時的莫爾早就不是當年那個一身小脾氣的孩子，被史密斯這樣一說，頓時羞臊的耳朵尖都紅了。莫爾假咳一聲，一邊努力掩飾自己的一樣，一邊回憶着自己當年對着史密斯撒嬌時的模樣，軟軟的叫了一聲：“爹地——”

“行了行了，我知道我們小莫爾臉皮薄，不說了。你丹尼爾爸爸要等一會兒才能從科技園下班過來。你趁着這個空檔先睡一覺，等他來了，我再叫醒你。”史密斯最喜歡的就是莫爾對着他撒嬌的模樣，只是這時候莫爾身體還虛着，不能過分逗他，就安撫性的幫他理了理被角，讓他休息了。

好在莫爾這次生的并不是大病，只是重感冒而已，在醫院裏又挂了兩天水以後，就被接回家裏去修養了。丹尼爾因為工作忙得不可開交，倒是和平時并沒有多大的區別，依舊按時上下班。而相對比較閑的史密斯，可是足足請了十天的長假，守在家裏和傭人每天變着法的煲湯給兒子喝。別說，才幾天的功夫，雖說不能讓他身上掉下去的肉都長回來，搭眼看過去，他整個人的氣色看起來卻是紅潤了不少。

莫爾捧着一杯橙汁，坐在廚房裏笑着對打趣說，要是以後他每天都這麽吃，早晚得被史密斯喂成小豬。

“就是變成小豬，那也是頭可愛的小豬！”史密斯将最後一道沙拉放在餐桌上，轉身招呼着莫爾趕緊吃，不然等一會兒桌上的菜色涼了就不好吃了。

莫爾笑笑，順從的從盤子裏叉了些烤好的牛肉和土豆放在自己盤子裏慢慢咀嚼起來。

廚房裏，細心的史密斯眼底閃過一絲困惑。自從這次莫爾生病以後，他已經不止一次的感覺到，這孩子不但變得董事了不少，就是他周身的氣質也發生了一絲細微的改變，仿佛是多了一絲在經歷過太多世事後才有的滄桑感，讓他整個人看起來都成熟了不少。

私下裏，史密斯可沒少和丹尼爾關起門來讨論這件事。只是誰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也就作罷了。再說，莫爾的這次改變是變得更好了，他們高興還來不及，總是疑神疑鬼的做什麽！

這天，丹尼爾又是天色大晚了才頂着星光回到家裏，才一進門就看見愛人史密斯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一邊看書，一邊等他回來。丹尼爾覺得心頭暖暖的，随手把公文包和外套交給跟上來的傭人，自己快步朝史密斯走去。

“你怎麽還不睡？不是說過了，我最近回來的晚，讓你不要等我了？莫爾已經睡了麽？”

“你這進門就是一連串的問題，你打算讓我先回答哪個？”史密斯仔細的在書上做了标記後，才笑着轉身讓傭人把一早就炖在竈上的夜宵端來給丹尼爾吃。“不是說好了，這段時間要晚上早點下班，回來多陪陪莫爾麽？”

“嗯。”一口熱湯下肚，丹尼爾感覺自己空落落的胃終于有了點暖意，就随口對史密斯抱怨道，“還不是軍部又下來人催了！那幫子人從來都是站着說話不腰疼的主，以為科技園研發個新機甲，跟菜市場買棵大白菜一樣簡單呢？沒經過系統數據統計和程序完善的機甲，就是我敢讓他們拿去大批量生産，上了戰場還不得捅婁子？倒時候我這個總工程師。第一個就得被拉出去□□。”

“那幫子人還真是越來越目中無人了！”說到這個，史密斯也是一肚子的火氣，好在這些日子因為要照顧兒子，沒去和那群軍痞周旋，不然就憑他的暴脾氣，肯定是要一場好鬧的。

“對了，我差點忘了！”丹尼爾三兩口喝光了碗裏的湯，從口袋裏摸出一封請柬來，“喏，沃克家族今天派人送了請柬過來，說是讓我們帶着莫爾去參加老沃克侯爵的壽宴。”

“嗤——！帶着莫爾？”史密斯看着那請柬，毫不客氣的就甩了臉子，“我看老沃克侯爵辦壽宴是假，想趁機給他孫子相看伴侶才是真的吧？還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