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高擡貴手 贏了,我就放過你

私人山莊傍山而建,遠處綿延的山脈翠意千重,湖面青光澹澹,湖岸設置了各種休閑娛樂場所,西區滑雪、游泳、高爾夫等場館,東區主要是賽道和馬場,宴會廳和酒店安排在湖心小島。島岸之間靠游船和觀光船來往,一來一回,差不多十分鐘。

侍者推開門,裏面的聲音随着冷氣撲面而來,吹得人一個激靈。

沈姒不動聲色地停在原地。

“……年初的項目審批确實被壓下來了,那都是齊副總的主意,抽的七個點是,是拿去打通關節的,”正對着齊晟彙報的中年男人是華晟華南區代表,但他預感自己即将成為前代表,揩了揩額頭的冷汗,話越說越不利索,“那筆錢,那筆錢我——”

“那筆錢我不是很在意,五千萬的空缺也不用你補。”

中年男人愣了下,膽戰心驚後大喜過望,激動得聲音都在抖,“齊總,只要您肯給我機會齊總,今後我一定好好表現。”

可惜表忠心的話沒來得及說完,就被齊晟下一句掐滅。

“我不需要吃裏扒外的東西。”

視線被遮擋了大半,沈姒看不到齊晟的神情,只聽到他的聲音,微冷、偏低,不笑時帶着不明朗的陰郁,“這五千萬,你留着後半輩子坐牢吧。”

中年男人腿腳都軟了。

要搭上後半輩子的把柄捏在人手裏,中年男人臉色灰敗,哪裏顧得上體面,跟個孫子似的求人高擡貴手。保安一湧上來,他就差沒跪下來哭爹喊娘了,“別別別,齊總,齊總您給個機會,我還知道華南區跟君建接觸的兩個人……”

“有點意思了。”齊晟微眯了下眼,屈指在臺面輕輕一敲,“說說看。”

“是公關部和財務部的,”中年男人怕他反悔,“您給我個機會,我一定如實交代,我有證據,有證據。”

旁邊的助理掃了他一眼,平靜地向齊晟彙報,“是公關部的姚志和財務部的鐘振國,已經處理好了。”

齊晟掀了掀眼皮,淡谑了句,“你知道的沒他多,還有什麽價值?”

中年人最後還是被人架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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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姒側身避開,不動聲色地看完這場鬧劇,往裏晃了一眼。

齊晟咬着煙挑了一杆球,眉眼疏淡又倦懶,腕間的佛珠溫潤異常,與他身上的戾氣格格不入。也不知道是太專注沒察覺到她,還是故意,他看都沒看她一眼,就這麽晾着。

他沒理。

沈姒也不會主動靠過去。

包廂內笑聲和交談聲不斷,有點吵,裏面坐着的人仿佛沒看到剛剛的一幕,有人笑笑,“幹坐着多沒勁,要不下個注?就賭那輛西爾貝。”

“我看你還不如直接把賭注送出去,楊子的女伴是今年AGF女車手單圈第四,躺着都能贏。”

沈姒站着走神的時間略長,在這種環境裏,就顯得有些突兀。

靠裏有個年輕人打量了眼她,忽然笑了笑,朝離齊晟較近的一漂亮女人,“別跟個柱子似的杵着,沒看到人來?還不麻利點給人騰地兒。”

他身側的女伴很乖巧,養氣功夫十足,瞟了眼沈姒,面上倒瞧不出不情願的意思,利落地起了身。

沈姒沒過去,就近走到靠外一圈,挑了個比較清靜的位置。

她還穿着看秀時的高定,煙色氤氲,恍若把莫奈的油畫穿在了身上,如水流動的輕紗下是妖嬈的身段和若隐若現的風情,清豔到了骨子裏。

包廂內好幾道視線聚攏過來。

短暫的被驚豔到後,幾個人互換了個視線,眼神裏什麽意思昭然若揭,像打量物件一樣,好奇、輕視、意味深長或習以為常,直白到冒犯。

沈姒心裏隔應,眸底的情緒淡了幾分。

齊晟這時候突然轉頭了,碾滅了半道煙,“離這麽遠做什麽?”

沈姒動作一頓,直勾勾地看向他,“當然是怕敗您的興致。”

她輕扯了下唇角,眼底潋滟着清澈透亮的光,說不出的妖冶豔麗,“您玩在興頭上,我再沒眼力見地往上湊,豈不是不識趣?”

這話聽上去更不識趣。

偏偏她的語氣細細柔柔的,面上看着溫良無害,不像不饒人的意思。

包廂裏沉寂了一瞬。

“跟別人聊得高興了,也沒見你在意什麽識趣不識趣。”齊晟輕嗤。

沈姒覺得他找茬找得莫名其妙,她壓根沒反應過來“別人”是誰。

齊晟狹長的眼輕眯,身體緩慢靠向臺面邊緣,“不想坐在這兒?”

察覺到氛圍不對,有人輕咳了聲。

沈姒無所謂,偏敢順着齊晟的話說,“不想。”

“那你下去,”齊晟意态輕慢,骨節分明的左手握着岩石杯,壓低杯沿,唇角劃出一道弧度,渾身透着一股子邪氣,“贏了,我就讓你走。”

沈姒無名指一跳,沒反應過來他指的是什麽,有些遲疑。

冰塊在烈酒杯中搖晃,碰撞聲清脆,一下一下,磨人的神經。沈姒的視線掃到下方賽道,面色才稍緩。

他說的是賽車,只是賽車。

沈姒後知後覺。

也不怪她想太多,這圈子裏的人大多金尊玉貴,習慣了別人捧着自己開心。拿人當朋友,是絕對的體面,但拿人取樂,玩得開,往往有些出格。

沈姒聽過玩高了的傳聞,不過齊晟對她從來點到為止,唯一撞上的“美人線”,也是在南城遇到他之前。幾個富二代喝高了,要女伴躺在地上,依次遞增地擺上一摞摞鈔票,提速後的賽車停下時,離誰近,誰就贏。玩的是一個心跳,全然不把人命當回事兒。

其實這些年,他對她沒什麽過火的舉動。可潛意識裏,新鮮感都有保質期,他這人又陰晴不定,她總覺得這份小心對待持續不了多久。

先前讓女伴讓座的年輕人見沈姒遲遲不動,以為她為難,不知道出于什麽心思,勸了句,“要不算了吧,三哥,女孩子怎麽能……”

話沒說完,沈姒踩着高跟鞋出去了,裙擺在腳下搖曳生姿。

年輕人很輕地啧了一聲。

他瞟了眼齊晟的臉色,視線再落回沈姒身上,多了一絲探究和玩味。

這間包廂是中央看臺,頂上懸了星空頂,配備專業音響和轉播屏幕,三面單向玻璃,可以将賽車場的賽道和馬場的情況一覽無餘。

沈姒換了衣服,綁高了馬尾,看着前方讀秒結束。

各賽道上的跑車瞬間離弦。

極速下風聲呼嘯着掠過耳側,割破了夏末悶熱的空氣。推背感将沈姒壓在了靠背上,前兩圈差別不大,直道、過彎、加速,她毫無錯處。

不過賽道情況比想象中棘手。

5號車位應該就是她之前聽到的女賽車手,兩圈過後,就以幹淨利落的動作,搶占內彎,超過她幾秒。

沈姒雖然不是職業的,但是實力是專業的,她今天狀态好,兩個坡度和過彎後,就利用技巧完美提速。

壓制她的距離在不斷縮短。

5號似乎沒想到她這麽難纏,過下一內彎時,壓迫她的賽道空間。

她利用經驗別了沈姒一下。

不太湊巧,沈姒的腳踝大約沒好利落,微抽了下,眨眼間的失誤,沒躲過前方積水區,輪胎打滑。

紅色賽車差點翻出賽道。

包廂裏的人都被這一幕驚着了。

齊晟微蹙了下眉,盯着轉播屏幕起身,眸色陰恻恻地往下沉。

帶女車手來的哥們臉色也變了,晃了眼齊晟的神情,心涼了半截。

明擺着,這局的彩頭無人在意,賽車場上規則內的摩擦也正常,但齊晟看上去似乎挺在意這女的。

緩和的話還沒想不出來,齊晟已經沉着臉色出去了。

“這麽拼命幹什麽?我需要她秀車技嗎?我需要贏那輛車嗎?”那哥們急得上火,怪自己女伴沒眼力勁兒,“下場前我還特地交代,別——”

“你就不該讓人下場跟沈姒比,”年輕人截斷了他的話,“陽子在墓地跟她開了幾句玩笑,這幾天差點沒被折騰死,前車之鑒啊,”

他拍拍對方肩膀,“人家鬧別扭,撩-撥幾句玩兒,你跟着瞎摻和就是找死。”

賽道上,沈姒幾乎是憑着本能和身體記憶減速,穩住車身。

她借着中速道,急打方向盤,拉回了快要撞上護欄的車身,過快的速度壓迫的她嘗到了一絲血腥味。

砰——

後方傳來沉重的撞擊聲。

沈姒沒心情看後方狀況,穩住車身不過半秒,她也不知道自己哪來的膽量,将油門一踩到底。

表盤上的指針瞬飙到三百開外,賽車輪胎在地面摩擦出一串火星。

她玩賽車是齊晟一手教出來的。

齊晟追求刺激和新鮮感,玩起來不要命。大約跟在他身邊久了,她多少沾染了他的行事作風和喜好脾性。好勝心一被激起,同樣不要命。

車速不斷飙升,看得人心驚肉跳。

中央看臺上其他人也坐不住了。

“我操,不要命了?”

“少說兩句。”旁邊人怼了下他手肘,壓低了聲音提了個醒兒。

沈姒的注意力高度集中,坡度緩下時,利用過彎時的賽道優勢,方向盤右打時狠踩油門壓到底。賽車斜突出去,滑過5號一段距離。

一路極速,一路暢通。

最後一圈,反應過來的5號車在壓縮距離,即将反超。不過路程太短,紅色賽車還是以細微的優勢和微毫的時間,率先超出了終點紅線。

賽車在終點掉頭後停穩。

贏了。

沈姒靠在椅背上緩了緩,呼吸加速和血液上湧的刺激感,驅散了點兒心頭積淤的煩悶,然而取而代之的依舊是空洞感,洶湧得漫無邊際。

她突然沒了快意,興致缺缺。

然而來不及多想,她的腕骨被人狠狠攥住,一把從駕駛座拖了出來。

“誰讓你提速?”齊晟目光很靜,眸底卻都是陰冷的戾氣,嗓音也沾染了厲色,“你上趕着找死嗎?”

沈姒大腦稍微有些缺氧,扶着他的手臂,幾乎靠在他懷裏,擡眸時無意捕捉到他眼底閃過的情緒。

他似乎很緊張。

這個認知讓沈姒怔了下,可惜只一兩秒,短暫得像錯覺。她來不及确認,而且他現在太兇了。

站穩後沈姒就把人推開了,“本來不就是你在拿我取樂嗎?還不夠嗎?”

真可笑。

他要是真的在乎,怎麽會讓她來這裏,拿她跟這些女人比較?

沈姒心裏窩火,臉色也不好看了。

齊晟微蹙了下眉,眸底隐約透出些不耐煩。他掐着她纖細的腰身,很輕松地将人抱到車頭,牢牢控住,“沈姒,我教教你,這才叫取樂。”

沈姒大腦當機幾秒,下意識地蜷縮了膝蓋,直覺這走向不對。

“齊晟!”

剛飙完一場車,再好的跑車,引擎蓋也是有些燙的。

“你是畜牲嗎齊晟?”沈姒有點惱了,“你是不是有病!”

齊晟的視線自下而上掠過她,直白到冒犯,嗓音沉沉地輕嗤了聲,勾得她耳尖發癢,“你有沒有點兒新鮮說辭?罵來罵去,就這兩句。”

沈姒哽了一下。

往後縮的動作也被引擎蓋燙了回去,避無可避,她索性摟住他的脖頸,腳尖一勾,箍住他勁瘦有力的腰腹。

“禽獸,變态,無恥。”她挂在他身上,咬牙切齒地罵他。

“那你還投懷送抱?”齊晟捏住她的耳垂輕輕碾轉,漆黑的眼依舊沉靜,看不出什麽情緒。

沈姒沉默了幾秒。

情緒平複了點兒,她直勾勾地看着他,眉眼間生出驚心動魄的豔色,“你就是計較那句話是嗎?”

兩人的姿勢十分微妙,毫無空隙的接觸,像是在調-情,但淤積了幾天的龃龉和不痛快并不都是錯覺。

近在咫尺,又像隔了天塹。

“這些年你什麽都知道,我那點小聰明從沒瞞過你,南城的事,最後做刀子和靶子的也都是我,要是還不能讓您痛快,三哥,我求求你好不好?”

沈姒軟下來的語氣一樣譏俏,“您放過我吧,我們好聚好散。”

“好聚好散?”齊晟短促地笑了一聲,“你沒資格跟我提結束,沈姒。雖然我沒興趣花時間下手段威脅一個女人,但凡事都可以有例外。”

他的手貼上她臉頰,語氣溫和,像在說極盡缱绻寵溺的情話。

“對你,我破個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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