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死也不許放開

“我在你家門口沒等到你,  隆叔發現我不見了後,立馬找了過來,之後我因為高燒入院,  家裏接二連三出事,  外公決定帶我出國。”亭析徐徐道來,将自己在郁臨莘家門口絕望呼救那段囫囵過去。

即便這樣,也足夠令郁臨莘心如刀絞,喘不上來氣,  他緊緊擁住亭析,聲音嘶啞:“對不起,對不起……”

亭析拍拍郁臨莘的背,  雲淡風輕地安慰他:“都過去了,  更何況你也不知道我會跑去找你,  你母親需要治療,  搬家實屬無奈之舉,  你何錯之有,  要怪只能怪我們相遇的時間不對吧。”

聽到亭析的安慰,  郁臨莘抱住他的手臂青筋鼓起,  仿佛極力忍耐着什麽。

肩頭傳來一陣濕熱,亭析詫異地側頭,  郁臨莘居然哭了?

悄無聲息,靜默地在他肩頭流淚,  想到此,  亭析心髒揪疼,  大多數時候,  郁臨莘都如最牢固的铠甲,  堅不可摧,  實際上他也不過血肉之軀,怎會沒有傷心難過的時候。

郁臨莘越安靜,亭析越心疼,會哭的孩子有糖吃,自小便承擔起全部家庭責任的郁臨莘,連做孩子的時間也不多,好似他生來便注定成為別人的依靠,不能露出半點脆弱。

亭析輕輕撫拍他的背,親親他的耳朵,“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以後你要好好珍惜我,這次再把我弄丢,可真的找不回來了。”

郁臨莘眼睛赤紅,捧住他的臉,鄭重地說:“我會好好珍惜你,除非我死,否則我絕不會再放開你的手。”

亭析展顏一笑,靠近他,鼻尖蹭了蹭他的鼻尖,溫熱的呼吸交織,“死也不許放開。”

郁臨莘瞳孔閃爍,仿若夜色中映照在漆黑湖面上的一彎冷月,“好。”

“亭析,有合适的公司你趕緊跳槽吧,我聽說收購公司的人,明天去和老板簽合同。”陳庸灰頭土臉,眼見着瘦了好幾斤。

“無所謂,我昨天翻了一下,合同明天到期。”亭析手拿一杯鮮榨果汁,經過陳庸身後。

大概最近吃得好,睡得香,皮膚白皙有光澤,精神狀态極好,與陳庸形成鮮明對比,明明相差十歲不到,偏偏一眼望去,活像能當父子。

“這麽巧?”陳庸轉身,目光追尋亭析,“我忙得昏頭了,哎……也怪咱們公司小,業務水平太差,不過嘴上成天嫌棄,真倒閉了,還是有點舍不得。”

亭析抱着貓回到沙發坐下,“聶辰恢複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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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庸郁悶地搖頭,“腿得好生修養,兩三個月後才能恢複正常,聽聶辰媽媽說他晚上頭疼得睡不着。”

陳庸捏緊拳頭,神情憤怒,“行兇者逍遙法外,我真不甘心。”

他松開手指,讪笑道:“我跟你說這些幹嘛,今後我不在你身邊,你收斂收斂脾氣,處事圓滑點沒壞處……”

摸摸後腦勺,陳庸尴尬地笑了笑,“我在你這兒一直挺多餘的,好像沒什麽需要我囑咐你,祝你前途無量吧。”

亭析擡眸凝視他,“你準備退休了?”

“我才三十出頭呢,我倒想退休,可誰叫我窮呢,得繼續加油掙錢。”陳庸頓了頓,繼續說:“我打算做別的試試,我好像真的不适合當經紀人,別禍害藝人了哈哈哈哈。”

他哈哈大笑,唇角卻越發苦澀。

“叩叩叩——”

“亭先生,拿到消息了。”阿威手裏攥着一個鼓鼓的信封。

陳庸仰望阿威,吓得縮成一團,“亭……亭析……你啥時候和黑-道大哥有來往啊?”

“我請的保镖,阿威。”亭析介紹道,沖阿威指了下陳庸:“我經紀人。”

阿威板着臉朝陳庸點頭示意,陳庸心髒快跳到嗓子眼兒,長得好兇,一臉殺氣,亭析哪兒找的保镖,絕對沒人敢靠近。

“你……你好。”陳庸尬笑,“聶辰的事,确實提醒藝人應該注意安全,你的地位早該配置保镖和助理了,誰叫咱們公司窮得揭不開鍋。”

他其實想問亭析貴不貴,又不好意思開口,看這架勢,這氣魄,用腳趾頭想都很貴。

察覺兩人有事情要談,陳庸主動起身告辭,亭析叫陳庸捎給聶辰一大袋新鮮水果,居然全是進口貨。

陳庸納悶兒,亭析怎麽突然間變富裕了,莫非以前炒股,錢全部套住了,現在終于可以取出來了?

他當然不知道,買水果的人其實是郁臨莘。

“果然背後有人……”亭析叫狗仔跟蹤潘勝,潘勝挺警惕,好幾天才露馬腳。

“少爺,這人我認識。”阿威手指點了點照片上戴墨鏡的男人。

“你認識?”亭析轉頭看向他。

“嗯。”阿威眼神平靜地解釋道:“莊家的遠親,有次宴會在後花園見過他。”

亭析眯了眯眼,仔細端詳照片上的男人,毫無印象,大概這個遠親過于遠了吧,直白點講就是蹭關系的。

“查一下他。”

“是。”阿威應道。

莊家的遠親,亭析難免想到莊誠輝。

會是他嗎?

不,莊誠輝的手段可要利落得多,一向直擊要害,節約時間,如此彎彎繞繞,費盡心思,想必不希望被自己發現。

亭析手指敲了敲扶手,一個人選浮上水面。

他下意識逃避,卻必須強忍惡心去面對。

傍晚,郁臨莘忙完工作進入亭析家,亭析和阿威氣氛嚴肅,商談着什麽,郁臨莘猶豫要不要過去。

“進來,傻站門口幹嘛?”亭析餘光捕捉到郁臨莘的身影,周身風雪消融。

“怕打擾你們談事。”郁臨莘脫掉外套挂起來,換上拖鞋。

“正好你也看看。”亭析将資料遞給郁臨莘。

燈光下,郁臨莘的手指白皙修長,如玉雕作,青筋血管清晰可見,随手翻動紙張,自帶一股風流灑脫。

亭析直勾勾盯着郁臨莘的手,咕咚吞咽唾沫。

他的腦子日常跑偏,無端回放這雙宛如大師傑作的手,緊扣自己腰,束縛自己手,撚壓自己唇……

再往後,滿屏馬賽克。

亭析面紅耳赤,熱氣蒸騰,腦袋冒煙兒。

“小曦,你身體不舒服嗎?”郁臨莘擡眸瞧見亭析面色酡紅,跟喝醉了似的。

亭析猛搖頭,“有點熱,阿威去通通風。”

阿威環顧四周,僅剩陽臺門沒打開,甜糕被關在裏面,別的窗戶一直開着。

他大為不解,依然乖乖照做。

甜糕像脫缰的野馬,沖進亭析懷中,幸好郁臨莘及時出手攔截,否則亭析又得內傷。

郁臨莘将貓扔給阿威,“你遛遛它。”

阿威與甜糕大眼瞪小眼,聽過遛狗,沒聽過遛貓的。

亭析贊同道:“它正在減肥中,你帶它出去跑跑步,記得牽繩子,小心撒手沒。”

甜糕當即跳下地,阿威眼疾手快,拎住它命運的後頸,提溜到門口。

注意到阿威提溜甜糕那只手臂上隆起的肌肉和青筋,亭析感嘆:“确實得減肥。”

養豬也不是這麽個養法。

阿威和甜糕離開,屋內剩下兩人,郁臨莘回家拿電腦,手指在鍵盤上飛舞,亭析拉過椅子坐他身旁。

“背後指使潘勝的人,叫莊翊凡,是莊誠輝遠方親戚,說來得叫我一聲叔,為了攀上這門親戚,他家裏故意讓他随母姓,功夫不負有心人,好歹在莊誠輝面前混了個眼熟,被安排到分公司當副總。”

提起莊家的糟心事,亭析語氣冷淡,逢年過節聚會,往日裏鬼影子都見不着的妖魔鬼怪盡數出現,圍着他各種吹捧,奈何亭析不為所動,甚至嫌煩,往往故意找個地方躲清淨。

“莊誠輝看不上這種人,自然知道對付不了你。”郁臨莘敲下回車鍵,電腦顯示屏上迅速跳轉。

“我黑進了莊翊凡的郵箱,他每隔一段時間會聯系這個人。”

郁臨莘根據聯系人僅有的信息,利用龐大的數據分析,快速鎖定一個國外社交平臺賬號。

首頁加載,一張美豔的照片映入眼簾,赫然與莊誠輝的女伴同為一人。

郁臨莘手上傳來痛感,亭析無意識中握緊了他的手,眼睛似兩柄利劍,仿佛要透過電腦顯示屏,戳穿照片上的女人。

“C國人,N大畢業,戲劇影視文學專業高材生……”每念一個字,亭析眼神便陰沉一分,他惡心得想吐,胃部痙攣,視線被水汽模糊。

“嘔——”

亭析劇烈反胃,跑進衛生間,僅僅吐出一些酸水。

郁臨莘急忙追上去,拍拍他的背,遞過紙巾,又倒了杯溫水喂他。

亭析靠着郁臨莘的肩膀,別開頭,眼眶濕潤泛紅,喃喃道:“不喝了。”

“好。”郁臨莘扶住他,輕輕替他揉胃部,“舒服點了嗎?”

亭析遲鈍地點頭,“嗯,要抱。”

郁臨莘拉過他的手臂放到肩後,抱小孩兒般将人抱起來,亭析傾身擁住他的腦袋,和他依偎在一起。

“我突然發現,那個女人如果卸了妝,鼻子和嘴巴應該和我媽媽很像。”

饒是郁臨莘也未猜到,莊誠輝居然玩起了替身游戲。

亭析譏諷道:“他以前指責我媽媽只會寫書,對他事業毫無幫助,可他忘記自己一開始便是被她的才情所吸引,看來,莊誠輝這會兒又想起來了,你說好笑不好笑?”

“半截身子入土了,學人玩什麽替身,也不怕馬上風。”亭析笑容明媚,目光逐漸陰沉,“真叫人惡心。”

郁臨莘把他抱到沙發上坐下,擔憂地注視着亭析,亭析捏捏郁臨莘寬大的手,“放心,有你陪我,沒問題。”

“嗯。”郁臨莘探身親吻他的唇角。

“你幫我查一下,她最近有沒有去過醫院。”亭析沉聲道:“一個女人突然想除掉自己男人唯一的血脈,多半準備母憑子貴,一步登天。”

郁臨莘聞言,眉頭緊鎖,這種腌臜事着實叫人作嘔,他只想盡快解決,帶亭析遠離,他的小曦應該永遠明亮幹淨,他的小王子,要纖塵不染。

“好,你休息一會兒。”郁臨莘打開小毯子給亭析蓋上,親親他蒼白的臉頰安撫他的情緒。

亭析半張臉藏于小毯子裏,扇子似的睫毛撲閃撲閃,一雙淺色的眼眸,仿若陽光穿過的琉璃珠,晶瑩剔透。

“哥哥加油。”

郁臨莘笑逐顏開,回到桌子前操控電腦。

沙發上蜷縮成一團的亭析,輕輕掀開小毯子一腳,緩緩伸出自己的手,心髒驟然失速往下墜。

不是錯覺,他的手真的在抖。

亭析握住手腕,咬緊牙關,眼睛激得通紅一片。

停下來,停下來,停下來!

絕對不能讓郁臨莘知道,他必須控制住。

亭析打開手機,翻出一個三年未聯系的號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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