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 我想健健康康地陪你成為帥老頭

“你問過小曦的意思嗎?”郁臨莘身子挺拔如白楊,  逼迫自己直視眼前的男人。

莊誠輝皺了皺眉,“他還是個孩子,小孩子很容易被新奇的東西吸引,  也很容易被轉移注意力。”

郁臨莘極不喜歡莊誠輝談論亭析時的态度,  好似亭析只是莊誠輝的附屬品,不配擁有自我意識。

“小曦是獨立的個體,他能夠憑自己的意志做出選擇,除非小曦親口和我提分手,  否則我絕不會離開他。”郁臨莘猶如一頭露出尚未發育完全利爪的小狼,目光堅定銳利,寸步不讓。

莊誠輝半眯起眼睛,  唇角溢出輕蔑的笑,  “我拭目以待。”

待到承載莊誠輝的汽車離開,  郁臨莘伫立于寒風中,  背脊汗濕,  手指微顫。

他說得那樣信誓旦旦,  可莊誠輝的每一句話都如利箭,  狠狠釘進他的心牆,  他的堡壘破破爛爛,布滿裂痕,  當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出現,便會徹底分崩離析。

郁臨莘未曾預料到,  那根稻草來得那麽快又那麽猝不及防。

同往常無差的放學時間,  亭析抱怨着郁臨莘最近神出鬼沒,  找不見人。

“你是不是偷偷幹對不起我的事了?”亭析湊近他,  瞪着大眼睛問。

郁臨莘腦中閃過莊誠輝的身影,  鎮定地推開他的臉,  順手捏了捏,“抱歉忽略你了,我不會做讓你不高興的事情。”

亭析笑逐顏開,“嘿嘿,哥哥你真好。”

他的笑容像孩子般幹淨明亮,似乎和莊誠輝說的一樣,亭析只是個小孩兒,對郁臨莘的喜歡單純出于新奇,和得到一件新鮮的玩具沒多大區別。

郁臨莘心頭一揪,“小曦喜歡我嗎?”

亭析毫不吝啬自己的喜歡,點點頭說:“喜歡,特別喜歡,超級喜歡。”

他歪頭撞了撞郁臨莘的手臂,可愛又機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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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見了都會對他心生好感,籠罩着郁臨莘的烏雲,被太陽光驅散,亭析是他的小太陽啊,表面上亭析依賴着他,其實是他依賴着亭析,是他離不開亭析。

郁臨莘擡頭目視前方,耳朵尖通紅,不敢直視亭析的眼睛,少年人的雙眸太純澈,裏面的喜歡熱烈而真摯,仿若甘泉沖刷郁臨莘的靈魂,近乎叫人承受不住,若非大庭廣衆,人來人往,郁臨莘多想抱住亭析親吻,訴說滿腔愛意。

然而,他的歡喜在發現方穗的剎那,煙消雲散,心情自雲端急速往下墜,望不見盡頭。

方穗身穿一件寬大的黑色外套,時間匆匆流逝多年,他依然一秒認出,那是他父親的外套,郁遙知曾穿着這件外套教他表演,教他學習,給他帶零食回家。

一股莫名的寒意爬滿脊背,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郁臨莘的嘴巴仿佛被人用膠水粘住,無法開口。

方穗于人群中與他四目相對,陰郁瘋癫的眼神叫人肝膽俱裂。

她要做什麽?

她看到了什麽

郁臨莘心存僥幸,卻瞥見方穗藏在寬大袖口下的刀刃,銀光森寒,令人不寒而栗。

大腦嗡嗡嗡,有如無數鼎鐘同時被撞響。

他舔了舔幹澀的嘴唇,舌尖嘗到一絲鐵鏽味。

“小曦,我改天去找你,你先回家吧。”郁臨莘手腳麻木冰涼,控制住自己的聲音。

亭析不開心地嘟哝道:“又是改天,你好久沒和我一起玩了。”

郁臨莘餘光警惕地鎖定方穗,方穗竟一步步向他們走了過來,他的心頓時高高懸起,心髒跳到嗓子眼,朝夕相處的生母,叫他比見到面目猙獰的惡鬼更加恐慌。

“聽話,我保證過兩天抽時間陪你完。”郁臨莘加快語速。

他聽到了方穗的腳步聲,可亭析仍未被他勸走。

冷汗順沿他的額頭流淌,亭析奇怪地看他一眼,“哥哥你很熱嗎?流了好多汗。”

亭析伸手給他擦汗,郁臨莘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佯裝淡定,“的确有點熱,你家司機到了,快去吧,別讓人久等。”

“哦,好吧。”亭析不情不願地應下。

他轉身走了幾步,铮亮的刀子從方穗袖口下暴.露一半刀身,方穗面目可憎,追着亭析朝他刺去,然而往路邊走的亭析絲毫未察覺。

與此同時,一只清瘦且具備力量感的手脾氣抓住方穗手腕,幹淨利落奪下她中的刀,方穗全副心神凝聚在亭析身上,半點沒注意到身後的郁臨莘,郁臨莘看着手中尖銳鋒利的刀,渾身顫抖不止,宛若受傷的野獸,眼睛赤紅,呼吸粗-重。

她怎麽敢,怎麽敢傷害亭析?

差一點,自己差一點就害了亭析。

郁臨莘捏住方穗手腕的力道無意識中加重,她的手腕迅速青紫一片。

他頭一次如此粗魯的将人帶回家,方穗持續謾罵,“變-态!怪物!我果然不該生下你!”

“滾開!惡心死了,你們都有病!”方穗頭發散亂,咬牙切齒,“你們都該去死!”

一直以來,郁臨莘告訴自己,方穗是愛他的,她只不過暫時生病了,等病好了,方穗便會恢複如初,和小時候一樣溫柔,一樣愛他。

直到現在,他一次次欺騙自己,美化出來的幻境終于破碎。

因為他喜歡同性,所以方穗恨不得自己去死,嫌他惡心,罵他是怪物。

而他全身心喜歡的那個人,不僅得不到自己母親的尊重,甚至招來殺身之禍。

亭析做錯了什麽呢?

大概是認識了自己吧。

“一定是那個兔兒爺勾-引你的對不對?你是媽媽的好孩子,全怪那個男狐貍精,他犯-賤不要臉,他想男人,跑來禍害你。”方穗仿佛在說服自己,又像在說服郁臨莘,但凡郁臨莘點個頭,把一切罪過扔到亭析身上,郁臨莘就是她幹幹淨淨的好孩子。

郁臨莘冷眼直視她,“你錯了,我天生喜歡男人,是我喜歡他,是我一廂情願犯.賤,借朋友的名頭接近他,他單純把我當做好朋友,我卻日思夜想着當他男朋友。”

“不……不,不是的!”方穗無法接受,她掙脫叼繩子,捂住耳朵往後退。

“你騙我!肯定是他勾-引你,你看看他長得那副狐媚相,男不男,女不女,不知道被多少男人玩過,你連女孩兒手……”方穗話說到一半,口鼻被郁臨莘死死捂住。

郁臨莘目眦盡裂,手臂青筋暴起,憤怒沖昏他的頭腦,他的力氣大得出奇,方穗逐漸感到窒息,手腳并用地掙紮,蒼白的臉漲得紫紅,開始翻起白眼。

“砰——”

櫃子上的鞋盒子打落到地上,無數照片像雪花片一樣紛飛而下。

郁臨莘回神,松開手,扶着方穗坐到椅子上。

他蹲下身一張張撿起照片,手心顫抖,連照片也抓不住。

他差點捂死他的母親。

或許他媽說得對,他遺傳了郁遙知的劣根性,薄情寡義,不配被愛。

照片上襁褓中的他依偎在方穗懷中熟睡,方穗低頭看他時的笑容溫柔燦爛,任誰都能看出她眼中的愛意。

為什麽變了呢?

郁臨莘收拾好鞋盒,回到房間。

尚未平靜的內心,重新掀起驚濤駭浪。

亭析費盡心思親手給他做的帆船,身首異處,碎了一地。

他的視線一陣模糊,零星的小黑點閃爍,四周的氧氣像被誰搶奪走,令他無法呼吸,胸腔憋悶到快炸開。

許久,郁臨莘緩慢地挪動腳步,行屍走肉般靠近壞掉的帆船。

指尖撫過船帆,一點一點将它們的零件撿起,抱入懷中。

眼淚悄無聲息滑落,他像是啞語者,即便疼得撕心裂肺,也只能靜默地流淚。

年少的他,無能又軟弱,什麽也留不住。

這樣的他,的确不配被愛,這樣的他,拿什麽去配他的小太陽。

聽郁臨莘講述當年他不知道的事情,亭析五味雜陳,宛如犯了心髒病,疼得厲害,郁臨莘百般安慰他,都無濟于事。

他靠在郁臨莘懷中,哭濕整張臉,眼睛紅腫不堪。

郁臨莘親了親他的眼睛,“乖,都過去了,別哭。”

拇指替他拂去臉上的淚水,郁臨莘試圖逗他笑,“再哭下去,大眼睛快成一條縫了。”

亭析給了他一巴掌,抱着他繼續哭。

此時,亭析完全能夠理解郁臨莘七年前的選擇,前有狼後有虎,年少的郁臨莘即使再早熟,再堅強,也僅僅是個孩子,光是活着就已經用盡全力。

雖然郁臨莘幾度試圖轉換亭析的心情,可亭析依然哭了一晚上,第二天起床眼睛腫得像核桃,根本無法出門見人。

隆叔給他煮了雞蛋,郁臨莘耐心幫他消腫,吃過早飯紀導的電話緊跟着打來。

“抱歉紀導,我大概需要請幾天假……”

亭析朝他搖頭,郁臨莘堅持自己的想法繼續說。

紀松很為難,男主角不在,拍攝進度拉不動呀。

亭析伸手,無聲地朝郁臨莘要手機,郁臨莘遲疑幾秒乖乖遞到他手中。

“喂,紀導,我是亭析,郁臨莘一會兒就去劇組,我情況有點特殊,暫時沒法拍戲,明天應該能回去。”亭析雷厲風行地安排好他和郁臨莘的行程。

“我想陪你。”郁臨莘握住他的手說。

亭析搖頭,摸摸他的臉,道:“我沒事,拍完這部戲我們去國外度假吧,我想健健康康地陪你成為帥老頭。”

郁臨莘瞳光浮動,仿若星辰閃爍,蹭了蹭亭析的手心,落下一個吻,“好。”

送走郁臨莘,亭析拜托隆叔幫他查一下,莊誠輝說郁臨莘收錢的事情。

亭析篤定郁臨莘不可能收莊誠輝的錢,畢竟他們初相遇,便是因為他想領養甜糕,郁臨莘對每只小貓非常負責,會盡量抽空親自送貓上門,觀察領養人家适不适合養貓,家裏人對貓的态度。

郁臨莘到他家,起先驚訝了一番,很快恢複淡定,認真考量他是不是真心想領養小貓,家裏人同不同意,确定一切沒問題後,将小貓交給他,并告知亭析,自己偶爾會回訪。

亭析挺喜歡這個熱心腸又長得好看的哥哥,期待他們下次見面,或許可以成為朋友。

可惜自那以後,郁臨莘跟人間蒸發似的,消失得無影無蹤,若非亭析偶然遇上郁臨莘兼職,想必他們大概不會再有交集。

而且,哪怕時隔多年,亭析依舊記得,郁臨莘起初比較排斥自己,以前他不懂,直到外公去世後,他一個人過起苦日子,慢慢地他才明白,郁臨莘大概覺得他們是兩個世界的人,根本沒有必要來往。

如果郁臨莘真像莊誠輝所言,是個貪財之人,他們相遇之初,他看起來那麽好騙,郁臨莘為什麽不假意和他做朋友,從他這裏撈金?

曾畏他們成長過程中遇見過太多這類人,哪怕提高警惕,仍然防不勝防。

一百萬太少,郁臨莘真想撈錢,怎麽可能只要這點。

但莊誠輝堂而皇之叫亭析去查郁臨莘的賬戶,令亭析比較在意,其中藏着什麽貓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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