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世家之間的事再怎麽跟段旭說,也不是他所能明白的,最後唯一懂的只有“歐陽靜所在的歐陽家和薛松傑所在的薛家不合”這一條信息。

在二十多年前,歐陽應龍和薛松傑的父親薛曉辰,因為争奪武林盟主之位起了争執。

薛家底蘊深厚,不光是武林,就是朝堂之上也有人脈,而歐陽應龍在當時還是一個沒有任何背景的愣頭小子,但奇就奇在他的武學天賦簡直駭人聽聞。

江湖很多地方也拼家世,但更多的是實力,歐陽應龍以無人可擋的姿态坐穩盟主之位,接着就建立起了歐陽世家,在勢力地盤上奪了薛家不少利益。

這些還都是小打小鬧,讓薛曉辰最不滿的是歐陽應龍登上盟主之位後娶了寧心,也就是後來的歐陽夫人,橫刀奪愛,賠了夫人又折兵,簡直是在他臉上狠狠打了一巴掌。

也就是從那時起,歐陽家和薛家徹底不對付了,外人是看不出什麽,世家內部的倒是知曉他們之間摩擦不斷,大概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歐陽夫人才會讓歐陽靜頂替死去的歐陽瑾。

江木在說完歐陽世家的舊事後,就神秘消失了,他留書一封說是要去風月樓再探查探查什麽的,歸期不定,讓段旭跟在歐陽靜身邊照料,防止再有危險降臨。

而歐陽靜自從被襲擊後就一直在別院裏休養,其實知道她的真實性別後,段旭就變得很不自在,說不上來什麽感覺,反正他很想去找江木。

但又怕離開後,歐陽靜的侍從不足以應付突發的危機,只能繼續留在這裏,這個決定很明智,因為沒出三天,歐陽別院就迎來了一波刺殺。

有人潛入府中,行兇!

為首的那人身手不錯,但功法不似正派,很像某種殺手組織或者豢養的死士,出手狠厲,招招奪人性命,而且目标直指歐陽靜。

也多虧了段旭及時趕到,救下了她。

歐陽靜自身的武功很高,那份天資卓越雖然比不上歐陽應龍,但也領先于江湖中九成之人,甚至比段旭還要技高一籌,若是處于巅峰狀态,這些刺客恐怕對她來說只是小喽啰,連盤菜都算不上。

可先前那毒是真的厲害,即便江木給她解了,也大大損耗了她的內力和精氣,若想補回來只怕最快也得好幾個月之後的事了。

“多謝段公子出手相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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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靜靠着椅背道,那面容蒼白得緊,眼神中帶着難以忽視的疲憊。

“客氣了,”段旭不在意擺了擺手,“這些蒙面人真是不識好歹,竟然嚣張到上別人家裏來行兇,我倒要看看是什麽鼠輩在此裝神弄鬼。”

他說着,人徑直走向院中站立着的人群。

段旭曾經跟歐陽應龍學過一手點穴功夫,他領悟得不錯,今夜正好大展身手,除了被殺掉的,剩下的足有五個刺客,每一個都持着兵器兇神惡煞般被點在那。

他将那些夜行衣上的面紗一個個扯下來,歐陽靜的臉色頓時變得微妙起來,不過對于段旭來講,大部分都不認識,直到他扯下最後一個人的時候,身子忽然一僵。

“薛淮?!”

被他稱為薛淮的人,三十多歲的年紀,留着一小撮胡子,眼神裏盡是陰冷。

這個人段旭非常熟識,因為他是薛松傑最得力的一個侍從。

“為什麽會……”段旭愣愣地看着他,但薛淮根本不回應,仍是直勾勾地盯着身後輪椅上的歐陽靜。

段旭這邊是這種情況,歐陽靜也如出一轍。

“我未曾想到那個內鬼竟然會是你。”歐陽靜望着五人中唯一一個女性,她的那副神情已經疲憊到脆弱的地方,話音剛落,她沖身旁的随從輕輕擺下手,“将他們帶下去吧。”

府中的人把他們壓入地牢後,段旭情緒忽然有點崩潰,他扭過頭對歐陽靜道:“為什麽薛淮會參與刺殺你的行動,難道松傑真的……”

歐陽靜撫着心口,輕咳了一聲:“我們歐陽家與薛家很早之前就不合了,像今日這種事以往也發生過很多次,只不過沒有這麽明目張膽罷了。”

“我……從未知曉。”

段旭微微垂眸。

歐陽靜搖了下頭:“此事與你無關,事實上這件事本不應讓你參與其中,如果我的調查沒有出錯,先前的過失我也該向你賠禮,兩家的恩怨把無辜之人牽扯其中,想來若是父親在世也會心懷愧疚。”

即便心裏再不相信,眼下矛頭已經出現,段旭也做不出來為友人争辯的事情。

那邊歐陽靜繼續:“你與薛松傑是摯友,有些事情不好與你相說,我便告知了江先生,倒不是不信你,只是你也應該懂得世人非黑白那般分明,有些時候立場不是三言兩語就可以說得清的。”

他們之間的對話并沒有進行很長時間,畢竟取證更為重要,但情況比較糟糕的是,那些刺客壓下去還沒有問出什麽,就通通暴斃而亡了。

時間甚至沒有超出半柱香。

事後經過醫師的檢驗才發覺他們早就已經服過毒,估摸着是受人指使,要在規定時間內完成刺殺,方後才可以拿到解藥,若是行動失敗毒發身亡也可以掩飾背後之人的蹤跡。

這一招真是狠毒!

“你之前是怎麽接到消息的?”望着地牢裏一衆的死者,段旭扭頭問。

歐陽靜:“江湖中很多地方不如你想的那般坦蕩,世家之間相互埋眼線很普遍。”

“你們在薛家那邊埋的?那任務失敗是不是可以說明,暗線已經叛變了。”

“這個可能性我覺得不大,那人是我父親當初設下,絕不可能叛變。我之前懷疑薛家通魔,一直以來也在找尋這方面證據,前幾日正好接到線報,只是我沒想到在我的身邊,離我如此近的距離,居然也有對方的眼線。”

她說着目光看向地上唯一的女人。

“她是誰?”

“我的暗衛。”

“那麽現在線索是斷了嗎?”段旭忍不住深深嘆口氣,“眼前的一切都讓我震撼,說實話,我覺得松傑并不是如此歹毒心腸的人,我……”

“你不必向我解釋。”歐陽靜微微蹙起眉頭,如此費心神之事令她現在的身體有點吃不消,“你若是那種輕易就動搖觀念的人,我父親也不會如此欣賞你,但我相信無論那份情誼如何,若是真的做錯,你也不會包庇。”

“這是自然。”

“如此便好 。”

瓊州映合古寺地底。

幽長的地道在地下通往四面八方,江木氣定神閑走着,無數的岔路口在他眼裏好似都不存在,人直直朝着前方邁進。

過了有半個時辰,原本狹窄的地道忽然變得寬大,耳畔隐隐有水聲傳來,他繼續走直到走近一扇石板大門。

沉重的石板是封閉的,周圍應當有機關,可表面上看着樸實無華,一時間也找不到機關所在。

江木不是個喜歡費時間的人,伸手扯下腰間的鐵鏈,瞬間便朝着石板門襲去。

幾乎是在下一秒,諾大的門頃刻就潰散成粉末,與此同時,什麽利劍刀刃、毒物、暗器和不明帶着燒灼感的液體,也跟着襲來。

只是當那些東西快到了他身旁的時候,全都被反抽了回去,那根細細的鐵鏈上面什麽都沒有,整體普通得很,卻沒想到有這種威力,堪稱神兵利器。

江木邁進大門,裏面可以當做是個地下廣場,最中間有個大池子,水非常渾濁還冒着刺鼻的氣息。

水裏被吊着一個頭發花白的人,很虛弱,但沒死。

他走到池子邊上蹲下,在他靠近的時候,池裏的水突然沸騰了起來,接着無數古怪的玩意兒從水裏冒出,似蟲非蟲,似魚非魚,長相奇特又惡心,互相交纏在一起扭曲着,五彩斑斓,不過這種顏色一看就是劇毒之物。

面對此番場景江木倒是淡定,那張寡淡的臉上依舊沒有任何多餘的情緒。

“風月樓主。”

池中的人緩緩擡起頭,對方有着一張蒼老無比的臉,看模樣百歲都多,但那雙眼睛很年輕,疲憊但是不滄桑。

他的眼神好像不太好,聚焦了好一會兒才隐約辨別出來江木的臉。

“你是誰?”這聲音比破了的風箱還難聽。

江木望着他淡淡道:“我之前去風月樓想買個情報,但你們樓裏的人太黑心了,那價格可能于你們叫輕,但于我過重,而且你們做買賣心不誠,我決定找個白嫖的法子。”

“你……到底……想做什麽? ”

池子裏的人也不知道多久沒說話了,那破風箱的聲音仿佛喘不上來氣,僅是幾個字就能耗盡他所有的力氣。

“我想找個管事的,做個中間人,幫我解決問題,我可以助你離開這個牢籠,只需要你贈予我一些情報可好?”

在這裏困了很久,已經打算認命了的蒼藍很驚異地看着他。

江木緩緩起身,圍着池子轉了一圈,俯視着:“不過這毒挺厲害的,如果要幫忙的話,價格得另算。”

“你……究竟是……什麽人,我憑什麽要信你!”

“我是何人與你并無關系,你只需知道,我并不是非你不可。”

“呵,你當老夫……是三歲孩童?”那人重重咳幾聲又道,“閣下千辛萬苦來到這,若說沒有打算,想必沒人會信。”

“這裏并不難找,只是我向來不願意強迫別人,如果你不願意那就罷了。”

他說完人就邁步朝外走,一副生意沒談攏算了的樣子。

蒼藍本來一點也不慌,雖一朝落難,但他畢竟是風月樓的樓主,這麽多年的閱歷與見識都在。

或許是外面出了什麽大亂,才讓這人找過來,此人如果真如他所說是來買情報的話,怎麽可能說走就走,肯定全都是激他的話,不可信,不可信。

但心裏是這麽想,眼睛看到江木頭也不回的邁出門,外面的地道裏還有離去的腳步聲,蒼藍承認,他慌了。

過了這村就沒這店,這個道理他還是很明白的,不管這個人是誰?他想要幹什麽?

蒼藍對于能重獲自由,真的非常非常心動。

外面的腳步聲愈來愈遠,他心裏啐了下,真是瞎了眼,這小子玩真的!

“你……咳咳咳!你,回來!咳咳咳!回來!”

他提氣喊了好久好久,等得都快絕望了,頭頂上方突然傳來一聲輕笑聲。

蒼藍擡起頭,江木正好飛身落在他身邊。

“成交嗎?”

“成交!”就算是假的,他也想搏一搏!

當束縛在身上的東西都被斬斷,身體也終于脫離了這一池子毒物後,蒼藍才後知後覺。

他是真的遇到了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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