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060 “我那麽喜歡你,怎麽甘心只做……

好半晌, 辜長思沒個動靜。

溫雪翡遞過去的手,開始有些酸。

她這才微微擡眸,小心地看向辜長思。

卻見辜長思盯着她的荷包, 一眨不眨,目色雖一如既往的古井無波,但溫雪翡總覺得好像有些…不太對勁。

溫雪翡心下墜墜。

是不是她繡的荷包太醜了?

羞于送人?

可…可她又怎麽可能用旁人做的荷包送給辜長思。

就在溫雪翡胡亂猜測時, 頭頂突然傳來辜長思清寒的聲音。

“為何…要送我荷包?”

溫雪翡未有注意,辜長思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垂于身側的手緩緩收緊。

她抿了抿唇,心裏想着早先準備好的話。

“那天, 我喝多了。”

“興許醉酒後有些許失态,沖撞了辜世子,便想着做個荷包予你,表達歉意。”

至于荷包傳遞心意的深層次含義, 當然只能意會不能言傳。

溫雪翡羞澀想着。

而……

“你…記得那日的事?”辜長思這句話問得有些快, 幾乎是沖口而出。

溫雪翡頓了頓, 有些奇怪地看了眼辜長思。

眼前的辜長思,面目冷隽, 芝蘭玉樹,像是雪山上最為筆直的那株冷木杉。

可他那一雙桃花眼。

原本冷然異常, 攝人心魄的桃花眼。

現在,卻好像只剩下…攝人心魄。

溫雪翡心頭微跳。

這樣的辜長思, 誰頂得住?

要跟這樣的人永遠當朋友, 那不是暴殄天物嗎?

溫雪翡趕緊默念了幾句清心咒,收攏心緒,回歸正題。

她老實地搖搖頭。

老實的坦誠交代。

“辜世子,我對醉酒後的記憶全無印象, 只記得我們最後很幸運地看到了鵲橋。”

又是短暫的沉默。

辜長思:“嗯。”

溫雪翡杏眸輕輕眨了眨,心裏有些怪異,她先前收到手寫信的時候,便覺得自己醉酒後,定然是冒犯了辜長思。

但具體怎麽冒犯,她不得知。

現在辜長思的态度,更是讓她摸不着頭腦。

辜長思…好像是有那麽一點不開心。

但這不開心,又不像是生氣的不開心,反倒有些像…失望的不開心。

難道,自己做了什麽讓辜長思失望的事嗎?

溫雪翡想了想,遞荷包的手還是未有收回,但卻有了詢問。

“辜世子,若是你不介意的話,可否告訴我,那日我如何沖撞于你,我也就知道該如何更好去彌補你。”

聽到溫雪翡的話。

辜長思的記憶恍惚又拉回了那日七夕。

香甜的呼吸,嬌嫩的貼合,軟軟的手環着他的腰,發間有着令人沉淪的女兒幽香。

辜長思點漆的眸,染上了些許的墨暈。

過了會,又好似被沖散般,緩緩下沉。

他薄唇抿成一條線。

“沒有沖撞,溫二姑娘不必多想。”

“不可能。”溫雪翡脫口而出。

沒有沖撞,辜長思不會這麽避着她。

宛如她是洪水猛獸般。

“永遠當朋友”那幾個字,好像在蓋棺定論什麽。

溫雪翡承認,在那一刻,她心慌了。

溫雪翡有些着急。

“辜世子,你不必顧忌我顏面,我二人不如敞亮些來,有些事憋在心裏,便成了誤會心結,今日說開,或是對你我二人都好。”

溫雪翡其實自己是個矜持害羞的性子,也沒有那麽多勇氣。

若是放在以往,辜長思的冷漠或也會讓溫雪翡打退堂鼓,不再追問。

可她最近卻認識了辜輕雪。

苦無大師說,與辜輕雪相處要簡單直接。

溫雪翡确實也是這麽做的,她忽然就發現原本好似遙不可及的辜輕雪,也變得真實了起來。

像她以為辜輕雪喜歡詩詞歌賦,她陪着她玩的時候,也會盡量考慮辜輕雪的喜好。

但辜輕雪也會問溫雪翡喜歡不喜歡,溫雪翡直言她不甚喜歡,但她可以陪辜輕雪玩。

辜輕雪卻笑道,她也不喜歡,只不過辜家的女兒如何能文墨不通呢?

後續,辜輕雪教起了溫雪翡賭大小,溫雪翡從未玩過這些,倒也新奇,兩人這才真正越玩越融洽。

也是因此,溫雪翡忽然覺得有時候直接一些,或是對兩人都好。

且臨走前,辜輕雪也對她有所叮囑。

“我哥哥這個人吧,雖我也不甚了解,常年冷面冷心,心事都喜歡藏着,憋着,但我覺得兩個人如果想去解決一件事情,一定是有人要去邁出主動的那一步的。”

“你繡荷包想賠罪是一方面,但你若不弄清楚原因,恐怕你二人之間還是會有一個心結。”

“小雪翡,大膽一些,人生不過數十載,何必如此瞻前顧後,享受當下,及時行樂。”

辜輕雪說話間,輕輕搖了搖手裏的骰盅。

她身上的氣質依舊文雅,即使搖着骰盅,也十分文雅,仿佛是在執筆作畫般。

但眸子裏壓着的潇灑肆意,卻像一支自由生長試圖越出高牆外的峭寒梅花。

不同于長公主流于外表的嚣張随性,辜輕雪一舉一動都透着世家小姐的規矩束縛,身着男裝逛賭坊的她,才是短暫的釋放天性。

她那壓在森嚴的世家規矩下,離經叛道的本性。

所以,辜輕雪從不追尋長久的快樂,能快樂一時,便快樂一時,在能開心的時候,盡量的多開心一些。

不要浪費時間,在一些無謂的糾結上。

雖與辜輕雪相處時日較短,但溫雪翡卻受用了很多。

她不由覺得苦無大師真是為她指了一條明路。

不只讓她能見到辜長思。

也讓她緩緩想明白,該怎麽去解決這件事才是最好的。

溫雪翡的難得主動,很顯然讓辜長思有些意外。

可,看着溫雪翡那雙赤誠單純的眸子。

辜長思不知該如何說。

不知,該如何啓齒。

你對我的愛意,都是假的。

辜長思藏在袖子裏的手繼續攢緊,于掌心落下深深的指甲紅印。

他微微垂眸,似乎不敢同溫雪翡對視。

他不坦蕩。

甚至是…卑劣的。

辜長思沒能告訴溫雪翡真相,守着他能親近的底線。

做朋友。

他不能在明知溫雪翡不是真正喜歡他的情況下,同她在一起。

可是又怕說出真相後,溫雪翡像以前那樣遠離他,畏懼他。

“永遠”二字,讓溫雪翡心慌。

卻是辜長思給自己的枷鎖。

不然,說不準哪一日。

他就會情不自禁,心甘情願地受下那罪惡的蠱惑。

即使知道溫雪翡不是真正喜歡他,也想…強行擁有她。

辜長思再次陷入沉默。

溫雪翡多少有些無措,可她還記得辜輕雪說的,兩個人當中,總有一個人要先去主動做些什麽。

她來時的路上,也一直都在想着。

想着…若是辜長思不會主動。

那,就讓她去努力地靠近他。

她來主動。

她來表達。

她來教辜長思主動。

她來教辜長思表達。

溫雪翡深吸一口氣,握着荷包的手越發緊了緊。

在這一刻,她舍下了矜持。

“辜…辜長思。”

這是她第一次大着膽子,叫他的名字。

她試圖讓自己的聲音平穩些。

她接下來要說的話很重要,不想再叫“辜世子”這樣有距離的稱呼。

可溫雪翡卻不知。

這個稱呼,會讓辜長思,想起那一夜的溫雪翡。

那個認真詢問他的溫雪翡。

“你喜歡我,對嗎?”

“辜長思。”

辜長思唇抿的更緊了些。

耳邊,溫雪翡軟軟糯糯卻擲地有聲的聲音卻是接着響起。

“辜長思。”

“我早先不知道,當時你說的可以,到底是我可以喜歡你,還是我們可以做朋友。”

“但你的手信告訴我,是第二個意思。”

“永遠,當朋友。”

辜長思再次聽到這句話。

這句明明是他親手寫下的話,卻在這一刻,由溫雪翡嘴裏說出來之時。

他聽出了女子的難受。

明明是虛假的,他卻讓她難受了。

辜長思眉眼顫了顫,心好似被瞬間揪起,尖刀随意穿.插,刺痛到指尖發顫。

女子的話還在繼續。

她的聲音故作着開朗和輕松。

“但一開始,我心思便是不純,即便我與你說當朋友,我也只是想留在你身邊,不想被你趕走,不想被你避開,更不想再也見不到你。”

“所以,怎麽辦呢?”

女子的聲音低了低。

“我那麽喜歡你,怎麽甘心只做朋友呢?”

辜長思攢手的動作,停住了。

他像慢動作般擡了眼。

漂亮的桃花眼裏盛着溫雪翡努力微笑的容顏,和她握着荷包發顫的手。

溫雪翡見辜長思終于看她了,越發鼓足了勇氣,說出了最後的話。

“我不知道怎麽才能讓你喜歡我。”

“但我希望你能給我一個機會。”

“你…能不能收下這個荷包?”

最後一句,溫雪翡終究羞澀了,臉頰的紅意瞬時明顯。

辜長思還有什麽不明白。

這荷包,承載着溫雪翡對他的心意。

一時,辜長思眸子的墨色在變換着,像是氤氲着雷暴,它似要勃發,又被厚雪一層一層壓着。

雷暴,厚雪。

激烈地交戰着。

仿佛過了很久,又仿佛只過了一瞬。

溫雪翡嬌嬌怯怯的聲音又是響起。

“辜長思,我舉得手有點疼。”

雷暴,壓過了厚雪。

他不想抵抗了。

溫雪翡會疼。

辜長思垂于身側的手慢慢動了動,像是要握住溫雪翡手裏的荷包一角。

溫雪翡微有愣怔,繼而快速亮起,像是意識到什麽,眸子裏的驚喜根本掩藏不住。

她将荷包弄平整,還小心翻了個面。

但……

就在溫雪翡翻面的瞬間。

辜長思的手,頓住了。

溫雪翡還在欣喜上頭,眼眸晶亮,但等了一會,卻沒見辜長思繼續,溫雪翡起了疑惑。

視線落在辜長思僵在半道的手上。

剛想出聲詢問。

一道清寒喑啞的聲音卻是緩緩響起。

“你真的…想讓我收下嗎?”

溫雪翡眨眨眼。

看向跟前的辜長思。

心,瞬而微空。

她不知該如何描述。

辜長思,一如初見,像是遙不可及的高嶺之花。

冷冽傲然。

明明是這樣的。

明明一點都沒變。

但在此時此刻。

溫雪翡忽然覺得,她眼前的辜長思像極了她幼時撿到的一只流浪貓。

眼巴巴地看着她。

帶着一點微弱的希望。

希望,她能帶它回家。

但他看到荷包的時候,那點微弱的希望卻宛如被風吹拂的燭,随時都在湮滅的邊緣。

溫雪翡怔了怔。

倏而收回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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